柳因在房中来回踱着步,时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画作。
最终,他将视线定格在一处地方,凝视了许久,脸色渐渐暗了下来,然后突然向屋外大声喊道:“来人,备轿!”
一柱香的功夫过后,轿子在云香楼前停下。柳因下了轿,抬头看了看门前大大的招牌,然后走了进去。他一路无视着前来搭讪的丫头老鸨,最后在后院一间房前停了下来。
柳因走到房门口,只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清脆的感叹:“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他不禁来了兴趣,轻轻推开门,只见迎春正坐在桌前盯着一盘棋局颇为入神。
见柳因进门,迎春起身施礼:“妾身参见柳大人。”
柳因微微点点头回应,然后走了过来。看到桌前的棋局,他立刻被吸引住,不禁停下来细细端详。
柳因看了一会,忍不住点头称赞:“嗯~,这棋局甚妙啊!”接着又抬起头:“我记得孙绍祖不懂棋艺,莫非这是夫人布下的棋局?”
迎春礼貌的笑笑:“正是。妾身自小喜爱下棋,平时闲来无事随手摆弄一下。”
“哦?看来夫人也是风雅之人。”柳因望着迎春笑道。
迎春微微低头:“大人过奖了,妾身只是打发一下时光聊以□□。听闻大人也喜好下棋,此棋局我将它取名叫‘作茧自缚’,大人能否看出其中玄机?”
柳因盯着棋局看了一会,呵呵笑起来:“夫人如此说,我倒有兴趣与夫人对弈一番,不知夫人肯否赏光?”
迎春礼貌一笑:“大人言重了,小女子不甚荣幸。”
言毕,柳因在另一侧坐下,一旁的仆役上前为他们二人端上茶水。
迎春礼貌的抬抬手:“此局黑子为先,大人先请。”
柳因随即落下一枚黑子:“作茧自缚,茧者,蚕茧自缠萦,唯有自身力量足够,方可破也。”
迎春随后落下一枚白子:“大人可知,有时困顿茧中的蚕,即便自身心有余,若无外力相助,终是难以逃脱。”
柳因又落下一子:“外力相助自然是好,但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迎春接着落下一子:“所以要作好充足的准备,以保万全。在遇上可靠的外力之时,便能牢牢抓住机会。”
柳因再次落子:“外力若想相助,也需有合适的契机,充足的理由。”
迎春随后落子:“大人所言极是。正所谓万事俱备,才能在东风来临之时成事。”
柳因再度落子:“最重要的是,只有自身有那破茧之心,外力相助才不算辜负。”
迎春略停了停,然后落下一枚白子,在一片黑子中格外显眼:“蚕困茧久矣,恨不得早日破茧。”
柳因笑了笑,随后落下手中的黑子:“茧中蚕只想着被茧束缚,却不知破茧也许会伤及自身。”说着,他拣起被围的白子,意味深长的看了迎春一眼。
迎春略一思考,接着将手中的白子落下:“破茧许是会受伤,但终究会化蝶。若困于茧中,却是死路一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二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难解难分。周围的人看的也是心潮澎湃,虽不懂棋术,却也似乎被他们感染,沉醉其中。
眼看棋盘上的黑子越来越多,迎春巧妙的落下最后一子,原本大片的黑子竟然被反围起不少。迎春从容的将被困的黑子拣起,所剩的黑子与白子平分秋色。
柳因惊叹道:“夫人这步棋甚妙,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迎春微微一笑:“舍得舍得,能舍方能得。该舍弃的东西,合适的时候就当果断抛弃,方不使自身困顿其中。作茧自缚,不如拼死一搏化茧成蝶。”
柳因赞许的点点头:“夫人拿得起放得下,真乃女中豪杰!”
迎春同样眼含敬佩:“大人真乃世外高人,这棋局一直鲜有人破,迎春一直认为黑子是一盘必死之局,没想到今日被大人破解了。妾身实在佩服大人!”
柳因哈哈大笑起来:“夫人棋艺精湛,本官多时未曾这么畅快的与人对弈。棋逢对手,真乃人生一大快事啊!”
过了半晌,下人撤走棋局,为二人重新添上茶水。柳因意味深长的问道:
“夫人今日在这里约见我,还专程在画中隐秘的表现出来,不单单是想与本官下棋这么简单吧?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如此掩人耳目?”他顿了顿,接着问道:“莫不是与那些画有关?我见那画中隐约显现的,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女子,但似乎个个面容凄苦,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迎春点点头:“大人英明,想必已经看出画中深意。今日约见大人也是为此。”
柳因说道:“我虽能看出一二,但也须夫人详细道来。也许对夫人而言,孙府便是那困住夫人的茧?“
迎春浅笑:“孙府困住的何止是一个迎春,大人不觉得,前日大人从孙府拿走的画作,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柳因说道:“正是。我一向偏爱闲居画宗的作品,那几副画作颇有其风范。自从两年前凌景和过世后,便再难见到类似的画风。据你所说,是孙府的秋心姑娘所作。这秋心姑娘是何许人也?莫不是凌景和的门下弟子?“
迎春说道:“大人,实不相瞒,秋心正是闲居画宗凌景和的独女,所以她才能画出那样的画作。那画中的颜料,原是凌景和独创,是秋心特意调制的。刚画上时不会显露出来,时间一久,颜色便会逐渐显现。为了瞒过孙绍祖,不得不用此法。“
柳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凌景和不仅画风一绝,还竟能创出如此绝妙的颜料,真不愧是画宗!”接着他又疑惑的问道:“那秋心姑娘怎么会在孙府?莫不是凌家与孙绍祖有什么渊源?“
迎春摇摇头:“凌家与孙家无半分渊源。事情要追溯到大约一年前,那时孙绍祖在街上偶遇秋心,垂涎其美貌,便将她强抢入府。因为此事,秋心的相公也被孙绍祖间接害死,腹中的骨肉也差点无法保全。现在,秋心是被孙绍祖强留在孙府中,整日以泪洗面。我实在于心不忍,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力让她在府中好过些。前些日子,她总算平安生下孩子,却依然无法离开孙府。”
柳因大为震惊:“什么?孙绍祖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凌景和就这么一枚独女,想不到竟遭此劫难,还是兵部的人所为,本官却浑然不知!”
迎春接着说道:“不止秋心,府中的丫鬟媳妇只要稍有姿色,均难逃孙绍祖的魔掌。我这个正室夫人略劝两句,弄得他心情不爽也是被他非打及骂。近日听孙绍祖说大人会来孙府,我这才与秋心商议,设法在画中向大人传递信息。也幸好秋心是闲居画宗之女,这才能借作画让大人知晓此事。那画中所作其实是孙府女子的真实经历。秋心所画,只是冰山一角。这孙府诸多女子,比秋心更惨的比比皆是。希望大人垂怜,能为她们作主!“
柳因陷入了沉思。秋心的画作已让他震惊不小,听到迎春一番描述更是让他触目惊心。从前他只觉得孙绍祖虽然粗俗不懂礼,好歹弓马娴熟,在兵部也能独当一面,是块可以提拔的材料,却没想到其人品如此不堪,作下这许多罪孽。
迎春见柳因半天无动静,接着出声:“大人若是不信,这云香楼还有一位人证,我这就将她唤来。“说完,她冲绣橘使个眼色,绣橘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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