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巧云回到衙里时,丈夫果然已经被移到了原来的监室,少刻,来了一位大夫,说是前街经济堂的,料理了一番去了,只收了两瓶创药的钱,未取诊金。周巧云送大夫出门讨了把小杌凳子,坐到丈夫身旁。陈甫升身子上的热烧尚未退,时醒时寐,攥着周巧云的手不放,一阵阵迷糊,只说不出一句整话,周巧云免不了又垂了一回泪。
足过了快两个时辰,丈夫终于睡安稳了,周巧云已蜷得周身筋骨酸麻,勉强步出监室,天色已暗了下来了。举头望天,残霞明灭,暮霭沉沉,周巧云一动不动,立在那里良久,末了,转头又回望了一眼监室,再不停留,一径出了衙去,走到街上,往王知傲家里去了。
到得地方,周巧云立住身子,在暗影里默默站了半盏茶功夫,终究抬了手,叩门进去了。堂上王知傲正自斟自饮,见了周巧云,就堆出笑来,道:妹子如何才来,快坐了说话。马婶抬头瞧了瞧周巧云的神色,没有言语。王知傲偏过头去,对马婶笑道:快给我妹子添一副碗筷来噻。马婶闻言,并没有动唤,二次看向周巧云。
周巧云冷笑了一声,淡淡道:原是饿了。说着放下包袱,拉开凳子,坐在了对面。
马婶微一愣神,忙取了一副碗筷来。王知傲扬起酒壶微微笑道:妹子也吃一杯,解解乏。
周巧云不言声,马婶一边给周巧云摆碗筷,一边讪讪陪笑道:周嫂子年纪轻,怕是吃不来吧?
王知傲瞥了马婶一眼。周巧云冷冷道:婶子便取个空盏来,事到如今,总要称了捕头的意,不然,我何必进这个门。
王知傲闻言微微一笑,仰脖喝了一杯。马婶神色黯然,转身到厨下取了酒盏来摆上,就默默退到门后,拣一条凳子,侧坐着听动静。
王知傲殷勤筛酒,随意闲聊,只总不提起陈甫升的案子,周巧云默默无言,酒到杯干,却也不说半句替丈夫求情恳告的话。
转眼过了小半个时辰,马婶焦躁起来,立起身子,借口来添炭火,进来观望了一回。
周巧云已经面颊绯红,不胜酒力,半伏在桌上了。王知傲端着杯子,吩咐道:已然醉了,扶进去吧。
马婶忙放下炭盆,搀扶着周巧云进了东厢房,解衣铺被,刚拾掇妥了,王知傲已挑帘进了来,一边宽了外衣,一边说道:明日你只在这里吧,不必到衙,厨上的事我叫刘二嫂子替你。马婶应了一声,往外厢退。临出门时回头瞥了一眼,暗暗摇了摇头。
第二日,王知傲起来吃了早饭,对马婶吩咐道:我今日要去衙里陪四老爷,你仔细照料。马婶喏喏连声,小声问道:若是周嫂子醒了,问何日放她丈夫回去,如何处?王知傲冷笑了一声,道:倒劳你操心。放自然是会放的,只是衙门须不是我开的,自有朝廷的法度在。马婶听了,不再则声,半晌又嘀咕道:不是我敢多嘴,我是怕若不给个准信,依她的脾气,恐怕依旧要去寻你的。王知傲听了这话,偏过头来,想了一想,道:这么说倒也是,今日衙里封案,忙妥了,还要送四老爷返县,任什么事都办不成了。等翻过年来,四老爷还会从县里来开案,至快也得那个时候。说罢一径往外走,走到大门口,突然回过头来,笑道:你可让她捎个信回家,马上过年了,年下这段时间须安心住在此处,起码每日去监里送饭是便利的。马婶听了,无言以对。见王知傲走远,她犹立在门口半晌。
忽然听见身后有了动静,原来是周巧云已起了床,扶着门框,脸色煞白地按住太阳穴,马婶见了,连忙回转身去搀住,低声道:何苦强吃那么多的酒呢?
周巧云不响,旋又苦笑道:不醉死过去,叫我清醒着跟那畜生周旋么?
马婶闻言,长叹了一声,把王知傲交代的话一一转告了,又说道:饭我已做得了,在灶上温着,你喝碗粥醒醒酒,拣几样放食盒里,赶紧送到监里去吧。
周巧云听了,立在那里,惨笑了数声,终究还是坐到了桌边,强着自己胡乱吃了几口,收拾一下出了门。
给丈夫送罢饭,送走了来瞧伤的大夫,已快中午了,周巧云转回到复兴八鲜行里,预备取托人捎来的被褥。一进门,却瞧见自己的公爹正坐在堂上。原来是得了信放心不下,到底一早擦黑就动身赶了过来。周巧云少不得强打起精神宽解一番,待陈父要去探监时,周巧云一边敷衍,一边急对钱氏使眼色。钱氏乖觉,连忙起身往茶碗里添了一次热水,道:天冷,喝点热茶暖暖。周巧云趁这个档口,将钱氏扯到一边,佯道:姐姐可有多的鞋垫子,找一副我换换。一边说一边往后厢去了,到了背静处,周巧云唰地一下子流下眼泪来,压着嗓子道:被动了两次刑,半条命一身血,刚上了药睡下了,这时如何能去看?姐姐快帮我想个主意,好歹劝他老人家回去!钱氏听了一愣,攥着手,一边转圈,一边喃喃道:我跟你杨大哥,早看出来不对,却没想到竟到了这个地步,这如何说?这如何说?转了五七圈,猛地一跺脚,道:罪过罪过,少不得半哄半骗,先瞒过去再说,不然老两口这年就没法过了。说罢,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替周巧云把泪搌干净了,拉着她手回到前堂。先对丈夫眨了眨眼,才开口道:陈大叔既然这么远跑过来了,人肯定是要见一下的。你还是照旧提二斤酒,再去找一趟吴掌柜,让他姐丈再帮说说情,如今虽说年下封了案子了,到底还是有人在看着门的,央他再通融通融吧。说完,不待丈夫答话,就笑着对陈父道:您老不知道,现时不同往日,岁尾年头,老爷们不办公,这衙里要封个十几天的案,亲眷一概是不给见的,便是送饭送物,每家也只认一个熟脸,只给送到门口,并不给说话的。说完,转过脸来,问周巧云:妹子,是这般吧?周巧云忙点头道:正是,正是,我每日能进去送口饭,就是麻烦杨大哥托人说的情,年下你们盘账本就忙,不好再耽误杨大哥的工夫了。陈父听了有些怏怏,不过也无甚法子,只得又细细问媳妇案子的情形。周巧云舒了一口气,复又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方才宽解的话,又说了一遍。陈父看看天色,把被褥包袱交到媳妇手上,望了望媳妇的憔悴脸色,张了张口没说话,只转脸对杨掌柜和钱氏道了句扰,就要往家里回转。杨掌柜连忙问:您老这岁数了,当天打往返,这如何使得?好歹歇一歇明日再回去。陈父摇头道:不打紧,我慢些累不着,我不回时,老太婆必要扒在门口等,何苦叫她悬望。杨掌柜道:既是这般,无论如何也要吃了晌饭再回转。陈父又辞道:带着饭团呢,饿不着,现在天短,误了日头。杨长发道:没有这样的道理,不差这一会,今日不吃了饭,无论如何也不能叫您老出门。正拉扯间,店里的伙计已经从门外端了一个大托盘进来了,原来钱氏早到间壁的馆子里安排过了。陈父推脱不过,只得坐下来踏实吃了一顿饭,二次道了扰,又对媳妇交代了几句,匆匆出门去了。杨长发夫妇和周巧云,把陈父送到门口,望着他走远了。
周巧云刚才一番折腾,早已身心俱疲,依旧强撑着把包袱卷送到了监里,料理着换了被褥,伺候着丈夫换了一遍药,待他睡了,再回到王知傲门上时,天已然黑透了。站在门前,待要举手叩门,突然觉得屈辱无比,倚在马桩子边上无声泣下良久。终于吱呀一声门开了,马婶提了炭盆出门倾在路边,一回头,看见暗夜里有个人影,倒唬了一跳。待看清了,忙搀了进去。
周巧云远远一看,只见堂上添了数盏灯,一派通明,有四个人正在堂上吃酒。走近了些,瞧见坐在上首客位的,正是上次酒楼里瞥过一眼的那个魁梧汉子。王知傲抬头瞧见周巧云,忙放下杯子,笑道:妹子回来了,且来敬三杯酒。县府典史老爷在此,尊夫的事,全在我们四老爷一句话。
周巧云尚自泪眼朦胧,听了这话,略愣了愣,也不去搌泪,上前两步,拿过个大盏,满斟后一仰脖子饮尽了,一连三杯,毕了只说一句:请四老爷高抬贵手。说罢,早已气血上涌满脸通红。
一位眉眼细长的陪客,在边上讪笑道:捕头,你这妹子好酒量。
那典史已有了几分醉意,也笑道:哪有这样敬酒的道理。
周巧云定了定神,站住身子,答道:老爷体恤就是道理。
典史听了哈哈大笑道:好一副伶牙俐齿,老爷怎忍心不体恤?那两个作陪的,一齐哄笑起来。
王知傲手里提着筷子,在一旁冷眼看了一会,待他们笑声歇了,又开口道:明日四老爷就回县府了,妹子再敬上三杯,为四老爷饯行。
马婶在身后偷偷扯了周巧云一下,正待开口,周巧云却已二次拿起了酒壶,转眼又强饮了三杯。依旧还是一句:请四老爷高抬贵手。说罢,早已站立不住,身子一软,眼看着要瘫倒在地,马婶忙在身后一把架住。
——待她再睁眼醒来,已天光大亮。周巧云朦胧看那帐幔,知道不是前几日的卧房。一转头,看见一个胖大的油脸汉子,睡在自己身旁,犹自打鼾——却不正是昨日席上的典史!不由猛然坐起,才发现自己寸缕不着,周巧云正要不由自主地叫出声,还没张口,脑子里嗡地一声,刹那间便也明白了。
默默流泪良久,嗤笑一声,终究只得寻了衣服穿起来,窸窣有声,典史也就醒了。
看见周巧云一脸泪痕,典史笑道:你且莫哭,你家男人的事都在我身上。说着,伸手往周巧云胸前抓来。
周巧云赶紧往后一缩,典史笑道:还是害臊呀。说着又伸出另一只手,周巧云二次后退,抱起胳膊缩到床角,怒目而视。
典史见这模样,愣了愣,冷笑道:这样的三贞九烈,怪不得王知傲舍不下你。
周巧云依旧抱胸蜷缩在那里,典史哼了一声,道:放心,老爷我从来不对人用强。
周巧云兀自低头垂泪,那典史又道:你且想想,这么说吧,我今天点了头,明天你男人便可以回家,左不过再陪老爷一次,又不会少一块肉。
周巧云依旧不响,典史又冷哼了一声,道:不开窍啊,罢了,老爷我今天还有正事要办。只可惜呀,你这小娘子,这几天被王知傲白睡了,哈哈哈哈。说罢,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周巧云听了这话,想起自己丈夫的性命,在人家指爪之间,不由浑身一软,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典史翻颜作喜,笑道:这就是了,昨夜不得趣,今朝陪我好好耍一回。
周巧云无声泣下,任其施为,天光已亮,典史将周巧云齐楚模样畏怯神情,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兴发如狂,腾身上来,不一时事便毕了。这典史翻身躺下,以手作枕,咂了咂嘴,显是不大畅意,兴味阑珊,摩挲了一回,也就站起身来穿衣了。
此时周巧云已然心如死灰,双眼无神微睁——想想自己先是被人算计入彀,如今又被当作玩物转送,羞愤本都移作了怒,又不敢发作,无可奈何,真真一个叩心泣血。却隐约间看见典史的上臀,竟嵌有两块皮毛,一时有些恍惚,定睛一细看,果然如同在肉里长出来的一般。初时诧异,忽然间也就明白了如今看到了典史的毛屁股,活活正是个着衣冠的禽兽。忆及老狱卒袁六爷的话,想世间事竟如此荒谬滑稽,一时百感交集。脸上本挂着泪,竟突然鬼使神差,不能自已,嗤地一声笑出了声音来。
典史听闻,顿时变色,侧过脸来喝问道:笑个什么?
周巧云愣了愣神,旋即淡然答道:自然笑老爷您开恩,丈夫有救了啊。
典史扭过头来瞧她那脸上,虽依旧挂着泪痕,但那副似嘲非嘲的神色,和方才已然迥异,不由恼羞成怒,冷哼了一声,摔门而出。
原来这典史,本名叫陆怀仁,后来因故改了一个字,才叫了陆怀荫,本是山阳当地累世吏员之家,颇有根基,为人看似粗犷豪迈,慷慨不拘,却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事。说来颇有些曲折,他原有个无所出的大伯,就是积年的典史,拿他当儿子养。陆怀荫二十出头的时候,倚着伯伯,在衙里作了攒典。却道这一日午后,典史不在堂上,陆怀荫几个人正在公事房里闲坐。有两个押解过境的外地差人拿着一张批票,过来找典史投批。这情形本当回了差人,典史不在,带犯人先在左近找个下处宿下,隔日再来批解也就是了。他却偏要拿腔作势,伸手接了批票过来看,一看押解的不仅是个年轻的犯妇,还是个被丈夫牵累的官眷——这陆怀荫,十五六岁上,过继到他做典史的伯伯门里,自此两个老子都不甚拘着他,成人后他仗着伯伯的势,在县里无所不为,坏了不少妇人,这也不需说了,然上得手的到底都是些本地乡里的寻常脂粉,如今一看官眷,便动了邪火,肚子里打了个转转,便信口胡诌起来:我们四老爷外出,片刻便回,只是他为人精细,一贯的规矩,但凡过境,都须收监寄押的。那二名差人有些讶异,面面相觑,疑道:又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何用这样?我们原指着今日办结了就上路呢。陆怀荫脸上堆出笑来,道:鄙县向来是这个规矩,再说山长水远,兄弟何必急在这一日半日呢。你瞧,也是巧,方才我们兄弟们耍钱,我手气旺赢了三吊半,正商量着要去间壁吃酒。二位若不嫌弃,不如把人犯先寄在我们监里,我们边吃边等。那两个押解差人穿州过府,何曾碰到这样的好事。虚辞了两声,将两名犯人都寄在了女监里,就随着去了。这一帮子,平日里哪个不奉承他这个典史的亲侄,耍钱吃酒,日日在一处,早已经如他肚子的蛔虫一般了。到了馆子里,猜拳行令轮番劝酒,不一时便把两个差人灌得烂醉。陆怀荫觑个空中途出脱了,回到监内,寻了个借口,把那妇人提到了一间背人的屋子。略问了几句,确系官眷无疑,因丈夫犯了文狱,累及家眷,乃至于此。陆怀荫久在公门,知道文狱非比其他,断难转圜。仗着醉意,心里那二分顾虑,也就抛诸脑后了。细细看了,果然十分颜色,不由淫心大炽,知道官眷有见识,诱引恫吓皆不管用,索性用了强,那妇人哪里能够相抗。陆怀荫遂了意后,也不再管酒楼的那两差人,径自回下处睡了。直至第二日那两差人方醒转,懵懵懂懂来衙里领了人,拿了文书,准备登程,见那妇人总是啼哭,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却也不说什么,一来说了也无益,二来说了并无益,谁肯为犯妇张目?世情自来如此,也不须赘言了。
一晃过了数月,陆怀荫已然快忘了这事,这日正是腊八后二日,城中乡里俱开始忙年了。衙里来了个师爷模样的,带了一个长随,径直来堂上投帖,点名立刻要见大老爷。门子看他这气色做派,不敢怠慢,拿了帖子报了进去。片时张县尊竟亲自迎了出来,那人只略拱了拱手,昂身跟着走进二堂。众人面面相觑,正自疑惑,却见县尊在里面一叠声叫陆怀荫。陆怀荫正在工房里闲坐,听见里面一声声传,赶紧连滚带爬地进来。县尊劈头就问,某月某日可有两名过境的犯人收监寄押?陆怀荫猛然听了,脸上就有些变色,还未待开口,县尊早一声断喝:看来还真是你这畜生!左右!与我叉起来,先打个二百棍再说。那师爷细细瞧了瞧兀自筛糠的陆怀荫,冷哼了一声,负手而立。看了这幅光景,左右不敢怠慢,也不敢问及情由,架起他就要往外面刑房里拖。那张县尊又一声断喝:蠢材,到哪里去!只在这里,按到地上只管打来。初时陆怀荫还哭爹喊娘求告,不上五十棍,早已血肉模糊,昏死过去。早有人跑去告知典史,典史闻讯而来,心下怎不清楚自己这侄儿的操行,再看旁边一个生人,也大抵明白了怎么回事,看县尊盛怒,也不敢吱声,只站在一旁,偏着头,攥拳跺脚,无可奈何。打到了七八十棍,那陆怀荫眼见一点声响也没有了。县尊兀自咬牙切齿道:便宜了这畜生!一边探身子请那师爷入内,一边回头吩咐:陆典史你且在此候着,还要找你!众人从未曾见县尊发这么大的脾气,交头接耳了一番,不明所以,又不敢散去,满满挨挨站了一地。
却不知那名犯妇,本姓章,正是南京留守司断事章泽君的堂妹。那日被辱后,越想越气,到了配地,辗转修书告知了他的堂哥细情。章断事接书后托人一查之下,得知这山阳县里的张县令正是自己的同年,且即将任满,正上下活动思谋优缺。立时,就有了主张,径直修书一封,派了一名最看重的幕友,拿了个吏部考功清吏司的名帖,径直来问罪。原来章断事并不打紧,要紧的是章断事的妻舅乃是吏部考功清吏司的主事,这节骨眼上,得罪章断事非同小可,形同自毁前程。你想,这县尊切身攸关的事,被一个胥吏坏了,焉能不冲冲大怒?当着来人的面,当场喝令杖毙,一是真动了气,二来也是作态——如今这陆怀荫已然奄奄一息,然善后的事,实实是刚刚开始。
几人随后入内一番深谈,最后还是县尊做主,留了那师爷三日,勒令陆典史出了五百两银子及金珠细软若干。独分出二百两给那师爷,又修一封书,交师爷带回。言辞卑下:自同宴鹿鸣一别,屡屡怀慕………弟顷接大札,既惊且怒…………恶吏已立时杖毙于庭,贵属亲睹。今已尽破其家……得三百金,如数敬奉,另附呈微物,再申歉意,勿弃是幸。顿首顿首云云。
等了月余,迟迟不见那章断事函复,张县尊焦躁不已,又勒逼陆典史狠出了一回血,又修了一封书:前上一函,谅达雅鉴,迄今未见复音,念与时积云云………派了一个最得力的,又往南京投了一函。那章断事见他这样做小伏低,也不好再说什么,到底略略写了几个字回复了他,不过惠信敬悉云云,敷衍而已,然张县尊却舒了一口气,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转眼三年任满,得了浙江一个富县的缺,自以为因祸得福,也就把这陆怀荫丢在脑后了。这陆怀荫,平日横行无忌,如今开罪了正官,被一顿板子打得如同死狗一般,好不容易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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