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连江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你们年轻人敢想敢干，我会支持的。”
说完，他背着手往里走，侧过脸又说，“那漆盒下不为例。”
话虽如此，老头回到饭局上转眼就安排警卫员准备了一份回礼，让人送去霍行远家里。
转而又看了眼陆用章，问陆博实：“小陆，你家小子不错，有对象了没？没对象我家大孙女要不要见见？”
闹哄哄的饭桌静了下来。
他们这个圈子里，于家最是枝繁叶茂，大本营在京城，而众所周知于连江的大孙女是出了名的文工团一枝花，还会写一手漂亮的文章，不少首长都打主意想联姻。
于连江这句话引起的遐想可想而知。
即便是一向明哲保身的陆博实，也心跳快了几分，他无法掩饰眼中的热烈，看向儿子。
却听陆用章字正腔圆地说：“谢谢于伯赏识，不过晚辈已经有心仪对象了，感情稳定，我正在争取能跟她结婚。”
于连江哈哈一笑：“不错，先成家再立业也可以。”
他一脸毫无介怀的样子，众人非常识时务地捧场笑起来。
但于连江心里终究觉得可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年轻人明显和霍行远之间有过什么交情，但能一秒看透刚才的情形，做出天衣无缝的反应，在他看来未来不可限量。
话题转以后，陆博实收回酒杯无奈看着儿子，半是打趣半是试探地问：“就那么喜欢？别人认识一下都没兴趣？”
陆用章笑意瞬间散去，那种让陆博实陌生又心惊的压力无所遁形：“爸，我说过，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陆博实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说：“那找时间请人来家里吃个饭吧。”
“这正是我想跟父亲母亲提的事，家里准备一下，我约好她时间就来，另外，提亲有什么规矩……”陆用章少见地停顿了一下，面色泛起一层几不可见的红，“也请父亲和母亲准备起来。”
陆博实也年轻过，见这样子能猜到是什么情形，尴尬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注意分寸……注意安全。”
更多的提醒他也说不出口，真要命，中间缺失的几年让他很难启齿这些本来最适合由他这个做爸爸的开口的话。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用章遥遥看到霍行远的示意，拿着酒杯向他走去。
陆博实看着儿子的背影，从他这句话里，听出来决绝和一丝不太自然的……羞涩？
很矛盾，看起来已经长大了，甚至经常给他意外之感的儿子，却还有羞涩的这一面。
陆用章举着杯子和霍行远默契地对了个眼神，两人走到包间的角落坐下，周围人来来往往，觥筹交错，唱歌的唱歌，说话的说话，没人注意到他们。
两人举杯轻轻一碰，这会儿陆用章脸上的表情已经悉数整理好，叫人看不出任何异样，姿态潇洒地坐着，风度翩翩。
霍行远刚刚得到了期待已久的态度，浑身透着放松，喝过几杯酒后更是松弛，他挥了挥酒杯，声音有些醉意：“你小子，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陆用章淡淡一笑：“霍大哥你在骆星面前就是一块毫无修饰的大肥肉，跟被他宰，还是被我拯救，这个选择题你不会做吗？”
话题被轻易带偏。
霍行远眼门前有了新的关注重点，顺着偏离方向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从于伯这里要什么？”
陆用章好看的手抛了抛铜钱，摊开给他看：“当然是算出来的。”
他暗地里调查的东西和手段，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还不如把一切推给玄学。
果然，霍行远被六爻吸引走了注意力，追着他开始请教。
陆用章简单讲了几句入门常识，对方如获至宝一般，几个回合下来就把他因为知己，哦不，师长。
陆博实看到此情此景，觉得很是欣慰，便放心地跟其他同僚开始推杯换盏，压根不知道自家好儿子三言两语几从霍行远那里又套出了饮料厂在香江那边的对接模式和规模。
陆用章九点钟才回到三竹里。
他习惯性抬头看向面朝着这一面的窗户，意外地捕捉到郑小柔撩开窗帘一角的动作。
月色映照下，黑色的双眸顿时亮了起来。
或许是今天喝的酒多少影响了他的理智，他什么也没想，只想见到她。
放下手里的公文包，攀着墙上凸起的装饰，三步两步爬到了她窗前。
郑小柔看着他步步过来的动作，惊了一跳，从床上站起来。
笃笃笃，三声，玻璃窗响起三声扣响。
郑小柔看着窗前出现的人脸，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但很清楚的一点是，她这几天都在想他，这种感觉非常陌生，仿佛整个人有了情绪开关，轻易地可以变幻喜怒哀乐。
比如此刻，她咬着牙看他的脸出现在窗户前，心湖里泛起难以控制的波澜，酸酸的情绪里透着委屈。
好几天没见，他倒是看起来神采奕奕，丝毫也不疲倦的样子。
陆用章看到她很是惊喜，但他根本不满足于隔着玻璃的对视，伸手又敲了敲玻璃。
咚的一声，像是郑天磊翻了身踢到了木板。
这间亭子间就一扇小窗，木板从中隔开，郑小柔要是让他继续敲窗，势必要惊醒郑天磊。
其实即便不考虑郑天磊，隔壁也离得不远。
想到这里，郑小柔打开了窗：“你怎么……”
“我好想你。”
黑暗中，陆用章的眸光明亮如繁星。
这句话，让郑小柔满腔复杂的情绪，全都柔软了下来，一种甜丝丝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呼吸之间能嗅到彼此身上的味道，她闻到酒味：“你喝酒了？”
陆用章点头，笑容盛在眼里：“一个长辈过生日，喝了两杯。小柔，我真高兴。回来的路上我以为要明天才能再见到你，没想到你还没睡，你还看了看我。”
他扶着窗沿，眼里像落满了星辉，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明朗。
“你喝多了。”郑小柔握住插销，声音放低，“你回去早点睡。”
“明天我送你上班，小柔，我今天真高兴。”陆用章不厌其烦地表达，表情里有着他很少表露在外的热烈，“小柔，你相信我，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这份简单的热烈扑面而来，让本该把他推到窗外的郑小柔心里有些震动，她嗯了一声，过了两三秒，才轻轻说：“明天再说。”
郑小柔的脸浸没在黑暗中，微弱的路灯远处射过来，在她脸上投下柔淡的光影，显得整张面孔端庄而贵气。
陆用章忽然伸手进窗户捉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向上，大拇指曲起，将她的手托在掌中，然后低下头：“领旨。”
说完他又放开她手掌，沿着原路爬下去，然后回到他自己房门前。
自从板砖砸他砸出交集之后，郑小柔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带着孩子气的这一面，不禁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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