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根漆黑的隼羽带着破空啸声,直直射向劲装少年的后心。
正向前奔逃的执剑少年,靠着野兽般的直觉本能地回头。他在隼羽逼近的刹那转身,腰肢后仰,修长流畅的四肢像张绷紧了的漂亮的弓。
黑羽擦着少年扬起的碎发飞过。与之相距不过寸厘的瞳孔中,倒映出羽毛边缘反射着的、铁器质感的冷光。
“咻、咻!”
没等他起身,又有两道隼羽袭来。腰背折得像钩月的少年腰腹发力,后足用力一蹬,生生从地面空翻而起。刺空的两根羽毛直射出去,像破开豆腐一样,“铮、铮”,全须钉入了少年身后粗粝的树干。
树干背面,纪栾骂骂咧咧地收回了探出去的半颗猫头。
他们逃过来的这一路,满地都是斜刺着的、闪着寒光的羽毛,一眼望去,就像一片丛立的刀锋。
“朝昶!”
“师尊!我没事!”
少年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闪身与思通一同藏到了一颗巨杉之后,获得片刻的喘息。
可此处的木植实在不够密,挡不住视线,也拦不住刺来的羽箭。那黑影盘旋在天上,每扇动一次翅膀,羽箭就暴雨般淋下来。它不停的鼓动双翅,尖利刺耳地大叫,叫声震耳欲聋。
“这他妈、什么鬼鸟啊我去!”纪栾一边逃命一边对着028大吼,“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这到底是哪路的鬼东西?!”
“应该是魔界的!”028也跟着吼,“这是魔界的骨隼!怎么会到这里来啊!”
“我特么怎么知道它为什么到这里来!先给我开挂,不开要死了啊啊啊!!!”
“灵力从你本体传过来的损耗率是百分之九十九!你可千万省着点用!”
“——别——废——话——啦!”
突然有个漩涡,出现在正躺在云玥峰床上的纪栾的气海之内。浩浩汤汤的灵力被吸入漩涡之中,瞬间转移到万里之外的三花身上。因极速奔跑而向后倒伏的皮毛表面,顷刻间笼起一层青色的雾光,原本娇小的猫身膨大了一倍有余,后肢轻轻用力,便快得只剩残影。
“这边!”他靠近同样奔逃着的朝昶和思通,带他们藏到树木密集处。
“唳——!”
让人脊背发麻的尖啸声突然从右前方传来,三人一抬头,发现空中又出现一只体型稍小的骨隼。翅膀一扑,和身后的那只两面夹击。
还他妈叫帮凶!有没有武德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只骨隼的叫声触发了什么,远处安静了一会儿的凶兽又开始不安分地躁动。两只骨隼像是发狂了一样,骤然加大了攻击的力度。黑色的翅膀扇动着,羽箭铺天盖地。
“快走!”猫身轻巧,尚躲得艰难。朝昶和思通两个人身型高大,早就被划出不少伤口。扬起的袍角被割烂,隼羽几乎是擦着脚跟落下。
远处吼声越来越响,和着骨隼刺耳的尖叫,激得鼓膜一阵阵刺痛。朝昶抡着剑柄将铺面而来的寒光挡下,在暴雨般的金戈声中大吼:“它想把我们往凶兽那里赶!”
的确,这两只骨隼一应一合,逼着他们向吼声来源的方向去。
他说话时略微分了心,手上的动作顿了毫刻,立刻有道隼羽,从剑幕的漏处射进来。纪栾心头猛然一跳,只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隼羽已经在少年的侧颊划出一道血口,随着他甩头躲避的动作,一串猩红的血珠从伤口扬到空中,淋到脚边丛立的根根黑羽之上。
纪栾的怒气一瞬间就爆发了。
“思通!”震怒之下,声音都是嘶哑的,“想办法拴住它!”
执杖的僧侣腾身而起,蹬踏在树疖处借力,几个纵身拽住了从高处垂坠的青藤。两道佛经诵过,青藤忽得幻化为绽出金芒的长索,僧人展臂扬去,青藤穿过羽幕,打着旋缠在骨隼腕处。
也是因着骨隼方才伤了朝昶,得意之下逼到更近处攻击他们,不然以藤绳的长度并拴不到它。长藤上佛光四射,与枯细腕骨接触的地方散出缕缕黑烟。骨隼像被烫伤一般,嘶叫着欲向高处逃窜。
它挣扎得极猛烈,绳端很快要从脚腕处滑落。
“投剑!”纪栾暴喝一声,前掌在朝昶肩膀上重重一拍。从未感受过的霸道灵力排山倒海般灌入少年执剑的右臂,就如山洪涌入沟渠,直将最细微、最窄狭的经脉都冲拓至两倍宽。
还未淬炼足够的□□几乎要被这洪流冲得溃败,毛孔处被逼出颗颗血珠,但少年咬牙受了,将所有力气汇于一掷。
“铮——!”
长剑变成破开夜空的一道光柱,眼睛还未追逐上它的残影,空中的骨隼已经像断线风筝般,被穿透胸骨的长剑钉落到地上。
另外一只骨隼立刻逃到高处,盘旋着大叫,却也不敢再轻易攻击。
“走!”
不远处有个下陷的山谷,里面树种不同,冬日里仍丛木幽深,足以将视线遮挡。
三个人一头扎进山谷中,在重重叶荫下发足狂奔。高处的骨隼没了视线,只能茫然投射,羽箭七零八落,再没方才的杀伤力。
此时,远处的巨兽突然发出奇怪的吼声,骨隼立刻以鸣叫相和。几声如对话般的鸣和后,一直穷追不舍的鬼鸟突然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似的,毫不留恋地振翅离开。
头顶的声响逐渐远去,直到再听不到那羽翅拍击的呼啸声,朝昶才跃上树顶向天空觑看。
骨隼向着别处飞走了。
***
思通顺了口气,从怀里掏出被挤成一团的白昙。这一路奔逃实在摧残它不少,花叶掉了近半,只万幸花心仍幽幽透着蓝光。
“离杨姑不远了。”隼羽划开的伤痕还在缓慢淌血。殷红、又掺了污脏的血流顺着脖颈,一直蜿蜒到衣领里,狼狈至极。可少年看到救人有望时,眼底仍是亮晶晶的,满是纯粹和不加掩饰的欣喜。
光点越蓝,便说明所寻之人离得越近。他们被骨隼匆忙追赶,没想到误打误撞跑向了正确的方向。
三人循着光点在谷底寻觅,走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不知何时起,远处的响动又消失了。
雾气沉沉的挂在身上,像湿冷的手在勾缠脖颈,拖扯脚腕;天空在氤氲雾霭中呈一片带灰调的墨蓝,是沉静却暗含杀机的色彩。这好像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冬日凌晨,可在这片寂静中行走的人,鼻尖闻得到山雨欲来的腥风。
昙花突然绽出数倍明亮的蓝光,花瓣呼吸般缓缓开合,可转眼又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那样,闪动几下后就熄灭了。
朝昶怔住,求问肩头的纪栾:“师尊,是白昙阴气耗尽了吗?”
“不”,纪栾小声回答,“是定踪法成了。杨姑就在周围,离我们很近。”
他们正处在山谷的边缘,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前方,立着数十丈高的陡峭崖壁。
空地之上有不少嶙峋的怪石,多是从悬崖上滚落,又被风雨侵蚀而成的。许多巨石林立在一起将视线重重遮蔽,倒不失为一个藏身的好处所。
朝昶向前走去,仅差几步便要走出庇身的树林。猫爪子立刻用了点力,微尖的指甲伸出来,掐进他肩头的肉里。
思通也牵住了他的手臂,眼神示意他向上看,声音几不可闻:“小心。”
在那峭壁的上空,枯瘦鬼魅的身影在盘旋,双翅大开滑翔的时候,像一片淬毒的刀片。
一步踏出,立刻就会被发现。
他们屏息等待,想等那骨隼寻到远处去。可它迟迟不走,一直在崖顶上方兜兜转转,从高处扎下来,俯冲着擦过树梢再拉起,一遍又一遍。
......
终于,在乌云移散,月光豁然重泄的一刻,骨隼像发现了什么,双翅敛起,流镖般射入林叶之中。与此同时,尖利可怖的鸣叫声像石子划过玻璃,划开了脆弱的宁静。
山崖开始颤抖。
远处好似有巨大的车轮碾过,凶兽在短暂缓歇里恢复,咆哮着向这边袭来。树木一根接着一根被拦腰撞断,如果从上向下望,可以看见暗色的山林里出现一条快速延伸的空白,就像鲨鱼的背鳍破开水面。
悬崖之下,三人紧盯着崖顶。即使是猫的瞳孔,也无法从这般远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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