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银边羽扇裹着风流在空中飞旋,在飞至最高点那一刻,骤然幻化出的数百个分身,流蝶般直扑而下!
一瞬间罡风如洪流,转眼就那静立于殿前的身影吞没。千百罗扇快成一道道翻飞的银色流光,如蝶茧般一重又一重将人围起。漩涡越来越快,越来越大,仅是气流已将玉石地面刮得石屑纷飞,可是中间那人影——
手腕微挑。
剑尖逆着风流轻轻一划,停住的一刻,空中万千幻影尽碎。
本来满心踌躇的弟子苦笑了下——十几个取了本命法器的金丹弟子,竟没有一个能在宗主手下走满一招。他拾起羽扇,然后把目光和希望都投向最后一个走上前的弟子。
朝昶。
青年徐徐吐出一口气,反手抽出背后的重剑。不同于表面上的淡然,他握住剑柄的手心有些微微汗意。
说是直觉也好,说是臆想也好,他就是莫名能确定,宗主想要考教的,其实只有他一人而已。
可是为什么?
他抿抿唇角,握剑执礼,“弟子朝昶,请宗主赐教。”
躬身垂首的姿势还没变,看着地面的视野里,却突然出现了代表宗主身份的鼎纹锦靴。朝昶瞳孔猛然缩小,下一刻,手中的剑已执在了另一人掌心。
莫桓暄淡淡地打量着剑,半眼也没分给瞬间紧绷的青年。
“非要你师尊一同陪着取的,便是这把剑?”
“听闻你天赋甚好,机缘看来也不错。这剑,倒还和湛明有些相似。”
“......怎能与宗主的灵剑相比,宗主谬赞。”从闭锁的喉头里挤出这句话后,冷汗才慢慢沁入里衣。
这么快的速度,如果宗主想要杀他,他早已人头落地。而事实上,在宗主靠近那一刻,他似乎真的察觉到了一丝近乎杀意的泠冽。
纪栾不自觉往前踏了一步。
师兄突然要和弟子们过招已是不寻常,明明方才对战十几人时一步都没动,现在突然闪到朝昶身边,更是把他也吓了一跳。
话好像也有点阴阳怪气的,这些许微妙的气氛......不会是龙傲天间的“同性相斥”吧?
“拿好。”余光里瞥见了纪栾踏出的那一步,莫桓暄将剑扔还给朝昶,语气寒凉,“连剑都握不住,有何脸面称自己为剑修。”
这简直是苛责了。
朝昶确定了这莫名其妙的敌意,只是更加不解——他何德何能,叫身为大乘仙尊的一宗之主产生敌意?
只是没等他心头放下疑问,一道寒光已经刮至眼前!
剑气贴着面刻进长柱之内,半边鬓发齐断。须臾间地面梁柱上已多了十几道长深的剑痕,堪堪躲过的青年,心脉鼓震的速度瞬间达到顶峰。
“太慢。”不留情面的冷语同剑气一并持续,“我以在你这个年岁的修为和你打。不过几道剑气,竟然也躲不开吗?”
说话间,寒光的飞扫也没减慢分毫。心头被激起战意的青年,拣着空隙揉身而上,两柄长剑快出残影。
“铛、铛、铛铛铛、铛铛!”
“太轻。”
灵力在剑身相击时对峙,锋刃擦出让人脊背发麻的鸣响。乌砂剑身里的红色游丝浓郁得快滴出血般,湛明刃边镶着的一串细小耀石,也隐隐闪出蓝彩。
“太僵。”
“太弱。”
“呃——”汗珠砸在横档于眼前的雪亮刃锋上,晕开倒映着的、咬紧牙关的脸。
明明气力消耗甚多,战意却丝毫未减退。莫桓暄望着在抵抗中脸都涨红的青年,心头的不悦再度蒙上一层。
他瞧出为何别人都赞朝昶天赋异禀——同样的剑招,他出第二次时朝昶就能意识到从哪处格挡最有效,甚至寻机反击。眼下他虽仅使出一成之力,但朝昶已隐隐有能与当年的自己相抗衡之势。
天赋与他相似,被长剑压制、却仍不屈着从下向上削来的目光,与那因目光而显得锋锐的眼尾——竟也与他有些相似。
碍眼。
强压陡然加重了一分,朝昶喘着,又被逼退一步——但也仅是一步。他左手撑住乌砂剑首,像根凿不弯的楔子。
两人并肩站在仙舟舟头上的一幕突然闪在眼前。
被风卷起的发丝勾缠在一起。
搭在肩头的手,望着背影的眼神。
真......碍眼。
湛明尖端的细小耀石忽然闪起,纪栾面色登时一变!
“铮铮铮铮铮!”
几道劈斩接连落下,朝昶狼狈接下,死抵着剑不曾退让,只是撑着剑首的左手处,袖口因击打而震落下来,露出绕在腕上的白符。
莫桓暄被骤然袭来的玄妙感勾去半分心神,左手一把捉住朝昶手腕——摸到白符的一瞬,心头席上似曾相识之感。
就像这东西似乎曾经属于他,就像它曾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只是没等他来得及细究,先看见朝昶竟也盯着他的腕处——同样滑落的袖口下,露出缠丝显在皮肉上的、根须交错般的黑色脉络。
他们的视线在剑光里相碰,朝昶目光里不加掩饰的疑惑,一瞬间点燃莫桓暄压抑了四年的躁郁。
“——轰!”
剑气摧枯拉朽直劈而下!一瞬间就被压跪到地上的朝昶,生生跪裂了两块铺石。前胸后背的衣料都被一道长长的剑痕划透,坦出来的皮肉没见伤,可身后的白玉石地上,是一条痕迹相同,却宛如鸿沟的巨大创痕。
“师兄!”
纪栾的喊声穿透萦绕在耳边的絮絮低语,叫莫桓暄乍醒般收回了手中的剑。他微微退后一步,看着青年赶上前扶起朝昶,抿紧了唇角。
“这是做什么?”纪栾的目光震惊又疑惑。
一旁的峰主、长老和弟子们寂静一片,无人敢插话。
“他不过才入金丹,师兄你......”
纪栾实在不解,明明两个人没什么交集,明明仅是过个招,师兄怎出手这么重?难道真就是因为龙傲天之间会本能地相互排斥?
可他手心手背都是男主,眼下朝昶被打得狼狈,他做师尊的怎么也要护一护才是。
只是他自以为克制平缓的语气,听在另一人耳里却如鞭笞一般。
这么多年,纪栾何曾责问过他。
握着湛明的掌心,不着痕迹地缩紧。
“不过用了一成力,不曾伤他。”莫桓暄冷着脸。
耳边的絮语声的确扰了心神,但他还没失去分寸,那一击真正着力在地面,气锋只是穿过朝昶躯体而已。可此刻朝昶半倚在纪栾怀里、虚弱狼狈的模样,就叫这辩驳显得无力起来。
“怎么不曾伤,我看全是内伤。”纪栾念叨着,掀开破碎的衣襟仔细查看是否有伤痕,“疼吗?经脉可还好?”
“还——”师尊贴得很近,微微颤动的眼睫好似拂在喉间激起一阵痒意,叫朝昶不自觉把到了嘴边的“好”字,顺势变成了一声闷咳。
“还有些痛。”
师尊待他向来亲厚,只是也很久......没有这么亲近了。宗主确实没伤他,胸口只是酸麻,但若说是有点痛,也不算牵强......
他带着隐秘的心虚望了眼宗主,却瞥见他攥着剑柄、用力到有些发白的指节。
“哪里痛?这里?骨头可还好?你动动试试,看是不是哪处肋骨断了。”
蕴着灵力的手一寸寸从前胸探查到丹田,师尊不曾注意,朝昶却是看得分明——远远持剑而立的那道目光,就像平静海面下涌动着暗流,随着这手在他身上的停留,一点点、汇聚成快要掀覆海面的巨浪。
“装模作样,剑气分明——”
“师兄!”
莫桓暄声音里难得有怒意,只是纪栾忙着看朝昶是否有碍,不满中甚至凶了他一句,竟叫莫桓暄怔了片刻。
朝昶赶忙撑起身告罪,“弟子的确无碍,承蒙宗主指点,咳——多谢宗主。”
只他从纪栾怀里挣开时,却还摇晃了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撑了下地,脸也随闷咳涨红了些,一下叫纪栾更急了,把他摁回来检查伤势。
“你别乱动——先叫璇英姑姑看看。”
只顾看着他那金贵的小弟子,竟是头也不抬了。
璇英看看僵站在那儿的宗主,莫名就是半分也不敢动。宗主眉目冷得瘆人,墨黑的眸子里几乎要掉出冰碴儿来,半晌后“呵”地冷笑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还真是好师尊。”
“说什么呢?”纪栾咕哝了句,抬头看了眼莫桓暄的背影,没把这句又轻又淡的嘲弄放在心上。
只有朝昶一顿。
落日余晖洒在那道长斜的影子上。他想起方才宗主环抱师尊时的眼神。
心头的弦“铮”得一响。
宗主厌他.....莫不是因为师尊?
***
等把朝昶带回云玥峰,太阳已经彻底西沉。
天边一线渐远的绯色慢慢过渡成头顶的暗蓝,被硬拉着把朝昶上下检查好几遍的璇英,背影随远去逐渐融入暗色里,几步后还不忘回首,示意跟出来的纪栾快些回去用膳。
用膳。纪栾一拍脑门。
还说要和师兄下山吃顿好的,方才这么一通折腾,全混忘了。
师兄不会等着他呢吧?他踩上缘因,直向辰栖殿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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