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架空 > 枕剑匣 言言夫卡

第170章 “阿满,提起阿娘送你……

小说:

枕剑匣

作者:

言言夫卡

分类:

穿越架空

她音色轻柔悦耳,如春风拂面,任再苛刻的宫中嬷嬷也挑不出错处。可偏偏她所问之话语,分明是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

谢尽崖负手而立。闻言,面上依然如死水般平静,说不出是对于后辈的出言心平气和并不恼怒,还是在强压情绪。毕竟方才他那一句话语中试探的剑意被轻描淡写的消弭,若说真的心无波动,恐怕也无人能信。

凝辛夷也没想真的等一个答案出来,她的手轻轻在谢玄衣握剑的手上拍了拍。这个简单的动作本是想要安抚一下情绪太过难以自控的谢玄衣,却不料谢尽崖竟然在此时冷冰冰开口道:“阿满,爹教你的男女大防,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谢玄衣的手在凝辛夷掌下明显一颤。

那些刻骨的仇恨与不解,在真正见到在自己心中积威深重的父亲时,竟然变得凝涩。

“阿爹,真的是您。”谢玄衣深深望着面前的背影,手指下剑柄与剑鞘熟悉的纹路烙入肌肤,他怀着无可言说的复杂恨意,艰涩开口:“您还活着,孩儿……很高兴。”

“高兴就好。”谢尽崖平淡道:“只是一别数年,你还是没有什么长进,还是只会躲在女人身后。”

闻言,谢玄衣的眼神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牙关紧咬,就要说什么。

身边却传来了一声轻笑。

凝辛夷握着九点烟,轻轻用扇身落在自己另一只掌心,就这样悠然从马车中走了出来,笑吟吟道:“谢伯父此言差矣。长嫂如母,这世间若是连我都不保护他,还有谁愿意站在他身前?”

谢玄衣身形一震,他想要抬头看一眼凝辛夷,却硬是阻住了自己的冲动。

长嫂如母。

这四个字,像是一柄利斧,将他和她之间劈开了一道伦理的界限。

他欣喜于她对他的回护,她的话语,可她的话中意却让他苦涩难当,更不必说,这场婚事从头到尾都充满了算计和欺骗,她不是凝玉娆,善渊师兄更不是他的兄长谢晏兮,而在这背后设计这一切的人,偏偏是他谢玄衣。

太多的阴差阳错无可言说,无从辩解。

在知道善渊师兄并非谢晏兮后,凝辛夷分明可以借此撕毁婚约,说过去种种皆是虚假,并不作数。

可她没有。

她知道这一切,却还是挡住了谢尽崖的剑气,站在了他的面前,身形纤细,却像是真的能为他挡住所有的利剑,好似她真的是他长嫂。

更糟糕的是,他设计这一切,分明是为了想要查明谢家灭门惨案的真相,重振谢家,可在黑暗中跋涉到了终点,却发现站在那里的,赫然竟是自己的父亲。如今,这一切全部都铺陈在谢尽崖面前时,谢玄衣心底的那种巨大的痛苦和荒谬感几乎要将他溺弊。

谢尽崖沉默片刻,竟是有些突兀但不达眼底地笑了一声。

“方才我不接你的话,本以为你会明白我的意思。谢尽崖终于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凝辛夷,目光通透锐利如剑,似是带着一抹惋惜:“别人不知,我却是亲眼看着阿垣死在我面前的,断无改头换面卷土重来之可能。且不论依照婚约,嫁来我扶风谢氏的,应是你长姐,你身后这人,也不是我儿子谢晏兮。说什么长嫂如母,这荒唐婚事本就做不得数,也与我谢家无关。过去我也听闻过你在神都的声名,本以为你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如今看来,还是不够聪明。

凝辛夷从马车上轻飘飘地跳下来,却像是没有听见谢尽崖的这些话一样,径直向前走去。

“看来你早就已经知道,你所拜堂之人不是真的阿垣了。谢尽崖看着凝辛夷过分平静的脸:“即便如此,你还是来了。

凝辛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扫了紫葵一眼。

紫葵早就被谢尽崖这些话中的信息量惊得心跳加速,任谁见到已死之人竟然好端端站着,都会足够惊愕,又被谢尽崖这一身气势压得不敢言语,然而在看到凝辛夷的目光扫过来后,她还是稳了稳心神,还是立刻接话道:“一个个的都是干什么吃的?!像个桩子一样杵在那儿,还不快迎我们家贵人进去!你,还有你!在那儿探头探脑的,都是干什么的?一个个的贼眉鼠眼,都给我滚出来,少碍着我家贵人的眼!

随着紫葵的话语,别人未动,但那三十六名侍卫却已经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于是满别院的下人一个个缩着脑袋,在这寒冬腊月瑟缩着被赶出了院门,在门外像是鹌鹑一样挤在一起,讷讷不敢言,只敢在心里偷偷思忖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谢尽崖却已经明白了此举的意思,唇边有了一抹讥笑:“妇人之仁,多此一举。

无数人踏出别院的大门,又有几双鞋靴翻过门槛站定。

凝辛夷先进,随后是谢玄衣和善渊。

大门在背后沉沉合拢,发出一声闷响,凝辛夷轻轻提起裙摆,

从台阶上走下来,这才道:“自是比不得谢伯父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手段,毕竟对您来说,连自己的家人和自家的守墓人都可以全部牺牲,这一别院下人的性命算得了什么呢?”

她话音落下,谢尽崖不动如山的眼瞳终于如被刺伤般闪烁了一瞬。

“可对于我却不一样,这些人在我眼中,也是活生生的人。”凝辛夷终于抬眼,对上了谢尽崖的目光:“至于谢伯父方才的问题,答案也很简单。我若是想,的确可以昭告天下,说这婚约可以是假的,我嫁的人也是假的,谢家不仁不义,一切都与我没有关系。”

她话锋一转:“可是——不行。”

谢尽崖抬眉。

“因为我还有心。”凝辛夷道:“这与我究竟是不是谢家妇没有任何关系。我的心会因为白沙堤的万径人踪灭而痛,会因为阿朝临死前看向我的那一眼而悲泣不止,也因为我曾答应过草花婆婆,要为她找到这一切事情背后的凶手,人之一诺,贵逾千金。谢伯父,如果您所说的聪明是指对这一切无知无觉,视而不见,那我宁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人。”

听到“阿朝”这两个字,谢尽崖的神色终于微变,他沉默了片刻,道:“我给过她们离开的机会,是阿随自己……”

一道讥讽至极也愤怒至极的声音从旁响了起来。

“离开白沙堤,一台小轿进入谢府,然后再随着我谢府满门,一起烟消云散吗?”谢玄衣冷笑起来,那些普一见到谢尽崖时的情绪在听到对方承认了阿朝母女的存在后,终于烟消云散:“爹,左右都是死,何必自欺欺人,多此一举?”

谢尽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谢玄衣身上,他目不转睛地与自己在世间唯一幸存的血脉对视,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无尽的恨与怒火,那样汹涌的情绪如翻滚的海浪般打在他身上,他却只是笑了一声:“阿满,难道你不想再见你阿娘一面吗?这世上所有人都不懂我,难道连你也不懂吗?你不应该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吗?”

谢玄衣的所有话语都被这个问题压在了咽喉之中。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谢尽崖,眼角猩红,半晌,才从唇齿之间逼出了颤抖的一字一句:“所以传言都是真的,你真的是为了复活我阿娘才做出了这些……这些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事情吗?!包括、包括全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他狠狠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木柱上,木

屑乱溅:“你有考虑过阿娘的想法吗?!她怎么可能愿意以践踏别人的性命为代价,回到这个人世间?!”

“我与你阿娘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惜她从出生时便带着病骨,孱弱难医,我谢家如此擅医,名满天下,还有可让凡人成仙的谢家三味药。”谢尽崖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只轻声道:“可我却只能看着她诸病缠身,最终死在我的怀里,却无能为力。”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且叹息的事情。

比起医者却难自医,要更让医者绝望的事情,无异于自己这双手明明能医治好无数病患,明明医术冠绝天下,却难以将自己最心爱的人救回来。

谢家大夫人去世的时候,整个扶风郡都为之扶灵,满郡素缟,哭声盘桓于高空,久久不散。所有人都在惋惜谢家失去了这样一位菩萨心肠的主母,她还那样年轻,却偏偏生了天下最难治的怪病。

“我试过很多种办法。”谢尽崖向着别院内慢慢走去,风卷起他的碎发,他的声音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从未让自己痛苦绝望过的事情:“她命格有缺,我为她三改命格,只是改命格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所需要的代价却实在巨大,我为此不惜以何日归作为交换,让司空家为我所用,献祭无数虚芥影魅,又搭上了我的寿数,却也只是让她多活了数载。”

“直到姬睿南渡,说要起一个名叫两仪菩提的大阵,来护佑整个大徽的百姓。”谢尽崖的唇边有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毫无敬意地叫着当今圣上的名讳:“好巧不巧,扶风谢氏存世多年,藏书浩瀚如海,怕是如今神都的皇宫之中,也未必有我谢家的书多。所以正好,我也听说过这个大阵。那个时候,我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没有私欲呢?”

凝辛夷微微皱眉。

两仪菩提大阵这等济世之举……和谢尽崖想要复活谢家大夫人明德英的机会,又有什么关系?

她心底隐约有些不安,总觉得这句话别有深意,下意识侧头,正好遇上善渊看向她的目光。

从来到凝家别院开始,善渊就未置一词,他像是在刻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这一眼对视时,凝辛夷却明白过来,他正借着她们与谢尽崖交谈的时间,

悄然观察这周遭的一切。

便如白沙堤的天地棺椁大阵,亦或者王家的宁院中,想要复活姜妙锦的归榣和陈管家,谢尽崖栖身于此,想要复活明德英,总会有迹可循。

又或者说,即便不论谢尽崖能够将偌大一个扶风谢氏经营成南地之首,就说他居然想要反过来利用两仪菩提大阵的言辞,便已经可以清楚地得知,这位谢家家主是多么胆大却多智近妖之人。

这样的人,会算不到他们会来吗?

既然早知,难道不会布置一应后手吗?

想到这里,凝辛夷蓦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看着天色,突然打断了谢尽崖的回忆和诉说:“你在利用我们的好奇拖延时间。谢伯父,你在等什么?”

谢尽崖的眉头微微一跳,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开门见山地说出他们最想要知道的真相,以此为饵,对方明明听得认真,却竟然没有跟着他的诉说思路向前,反而看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还能等什么。”便听一道对他来说极为陌生的男声在一侧响起,那个将手随意搭在腰间黑金剑柄上的青年带着讥嘲之意,淡淡道:“自然是等那个能够复活谢大夫人的时机。”

他边说,指间已经随意牵出了几道阵线,然后在谢尽崖顿住的目光中,蓦地散出剑意,将那阵线寸寸粉碎:“天地棺椁这种祭献,用第二次,未免手段拙劣了些。谢先生,你这复活之术,是非得献祭几条血亲的人命才能成吗?”

不知用了多少心思,花费了多少三清之气才勾勒出的天地棺椁大阵被这样轻易地碎开,谢尽崖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愠色,只是打量他一眼:“看来你便是三清观闻真道君的大弟子善渊,阿满能说动你来伪装阿垣,重开谢府,的确让我意外。要说起来,猛地一看,你倒是的确与阿垣有三分相似。”

“谁让我好巧不巧,正好需要凝家的渊池虚谷来消弭我师父眼睛里的业障呢?”善渊漫不经心地说着曾经需要深埋心底、藏匿至深的秘密:“以此来说动我,实在再简单不过。”

“原来如此。只可惜你忙碌一场,只怕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那渊池虚谷我也曾问凝家借过,凝家却说此物若是没有方相一族的心头血为引,便毫无用处,所以作罢。”谢尽崖摇了摇头,似是颇为惋惜。

善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波动,也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谢先生,

我只好奇一件事。你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害死谢氏满门吗?

谢尽崖从屋檐下扯了一把椅子过来,慢慢坐下,他的身形在逐渐黯淡的夜色里终于显露出了几分佝偻和萧瑟。

他弹了弹自己道袍上的褶皱,再抬手抚平膝盖上的衣料,叹了口气,道:“我若说不知道,你会信吗?事到如今,我早已没有了后悔和回头的可能,就算面前的路只剩下了一个死字,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所有人面前这条路的尽头,都是死。凝辛夷却道:“谢伯父,这不是你害死这么多人的借口。

“那又怎么样?谢尽崖低声道,他胸膛轻轻起伏,倏而提高了嗓音,嘶声道:“等我回过神来,他们都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既然已经死了,总不能让他们白死!

他咬着牙,慢慢抬头,眼底全是狰狞的偏执:“若是我在这里放弃,他们岂不是都白死了?!

谢玄衣握着剑的手不住地颤动,他目眦欲裂地盯着谢尽崖,连牙齿都在发颤。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阿爹。

他记忆中的阿爹,从来都如疏朗如玉,傲骨铿锵,克己慎行,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怎么会视人命如无物,怎么会……纵满门身死于面前,却依然执迷不悟?!

最害怕的事情,终于经由谢尽崖的口,成为了现实。

原来害死自己全家的,真的是自己的父亲。

可笑的是,他的父亲偏偏是为了复活自己的母亲。

他想要举剑复仇的心像是变成了最大的笑话,他存了这么多天的剑意,想要弑父的决心,都在这样的真相面前土崩瓦解,让他几乎站立不稳,靠着身边的朱红木柱,慢慢滑落下去。

“不,你不是我阿爹,我阿爹不是这样的人……谢玄衣喃喃道,像是这样说,就可以让自己逃避面前的这一切:“我爹,我爹他……

谢尽崖却一步向前,顷刻间便到了谢玄衣面前,他提着谢玄衣的衣领,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道:“阿满,这世上除了阿爹,还有谁会想要复活你的阿娘?

谢玄衣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他心知肚明,这样的距离,就是他杀谢尽崖最好的时机,可他却分明连剑都……

一声清脆。

那柄尽欢剑甚至还没有出鞘,就连同那些已经溢散的杀意一并,坠落在地。

几乎是同一时间,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