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想和我说什么？”郁阑珊跟着崔执业走到花林深处。
此处清幽，四下无人，确实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随州的结界出事了。”崔执业神情严肃，开门见山道。
“结界？”郁阑珊也跟着严肃起来，“是那个封印妖魔的结界？”
崔执业道：“是，前几个月看守结界的留仙宗弟子来禀，说是结界异动。”
“留仙宗收到消息，当即派出几名弟子带着灵器去加强结界，原本弟子们传信说一切顺利，可就在他们回宗前夕，所有弟子竟离奇失踪，杳无音讯。”
“留仙宗尝试联络多次，都再无回音。”
“所以留仙宗就派人下来调查了？”郁阑珊问。
崔执业点点头，“结界封印的一众妖魔本就强悍，一百年来异动是常有的事，留仙宗不以为意，便向往常一样仅仅派出几个实力寻常的内门弟子去加强结界。”
“以往都安然无恙，哪知这一次便突发意外。如今弟子失踪，尸骸未见，整个修真界唯一能够镇压妖魔修复结界的灵器也没了下落，他们这才知道慌了，赶紧召集各仙门长老紧急谈议此事。”
“太蠢了，”郁阑珊眉头越皱越紧，“留仙宗众人办事简直就如同儿戏！”
“如此重要的事，他们竟也放心交给几个修为平平的弟子去办？简直荒谬！荒唐！荒诞！闻所未闻！为所欲为！”郁阑珊气极。
要知道自从一百多年前登仙路断，修真界逐渐没落，世间早已没有了能与一众妖魔抗衡的人了，此时要是结界破损，妖魔入世，人间必定生灵涂炭。
崔执业摇摇头：“留仙宗办事荒唐早已是众人皆知，只是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他们也敢如此草率。”
“兹事体大，此事必定有人暗中布局，经商讨，我们决定先不要打草惊蛇，先派几个弟子明着调查失踪弟子的下落。”
“灵器失踪，修真界必然大乱，所幸此事知者甚少，按他们的意思，是先瞒下来，另派人暗中寻找灵器，调查真凶。”
郁阑珊回忆道：“那几个失踪的弟子已经死了，尸体估计是被人处理掉了，灵器也多半被他们拿走，凶手幕后黑手不止一个。”
崔执业脸色凝重：“你如何知晓？”
郁阑珊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因为那时我就在现场。”
“那几个弟子，就死在我面前。”
“……”
崔执业沉声问：“你可看到那幕后之人的样貌？”
郁阑珊摇头：“是晚上，在随州郊外，他蒙了面，只看得清是一双银色眼睛。”
“银色！？”崔执业一惊，“竟然是银色！？”
郁阑珊头一回看见向来冷静的舅舅露出这种惊慌的神色，他不明所以地问：“银色，有什么特殊么？”
修真界有易容师的存在，只要支付一定的灵石，改变瞳色并非难事。
“特殊，”崔执业眉头紧皱，“太特殊了。”
郁阑珊眼神不解。
崔执业一字一顿，语调极重：“这世间，只有天生魔种，才会身具银瞳！”
“天生魔种？！”郁阑珊惊愕，“那不是传言吗？”
郁阑珊曾经在《三界册》中看见过“天生魔种”这个词。
天生魔种，无父无母，天地孕育而生，其降生之际天降异象，血光随身，所到之处灾祸不断。
无情无欲，残暴冷血，一魔可弑万仙。
书上写，天生魔种一旦降世，世间必乱。
三界对天生魔种知之甚少，绝大部分人没见过，没听说过，就算有，那也认为这仅仅只是传说罢了。
郁阑珊不了解，但崔执业这个饱经风霜的蓬莱大长老可是了如指掌。
“不是传言。”崔执业沉重摇头，“只是其孕育条件苛刻。魔本是由怨气所化，只有极灾极苦，生灵涂炭之处，才可能有魔种现世。”
“可现在是太平盛世，妖魔早在一百多年前尽数被封印，天灾人祸也几近于无，怎么可能有魔种现世？会不会是修士易容成了银瞳？”郁阑珊猜测道。
“不，”崔执业当即否认，“不会有易容师敢接要做银瞳的客人……只怕，现在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他摩挲着指根储物戒，沉思片刻，转身看向郁阑珊澄澈的双眼：“你知道世界上唯一一位天生魔种是谁吗？”
郁阑珊摇头。
他仅仅只知道“天生魔种”这个概念，其余的所知甚少。
“是一百年多前在修真界掀起腥风血雨的魔界之主。”
崔执业眼神暗沉，语气忌惮：
“魔主天恒。”
——
“儿婿啊，你听我的，这生意肯定赚！”郁父一拍大腿，神情激动，“我悄悄告诉你啊，我娘子的外甥的姑母的儿子的祖父的二儿子上个月做这个灵器生意赚了这个数！”
郁父凑到虞镜雪面前比了个手势，很快又反应过来，“哦，对不起忘了你看不见，”他看了自己的手一眼，讪笑着收回，又一抬头信誓旦旦道：“五百万灵石！”
虞镜雪坐在那，任凭郁父怎么说都不动如山，手中的茶盏被那苍白的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郁父嘴皮子都快说破了。
“贤婿啊！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当然是希望咱们虞家更上一层楼啦，我怎么会害你呢？这生意绝对赚钱，你听我的，准没错！”郁父拖着肥胖但灵活的身子，一会儿扭到虞镜雪左边，一会儿扭到虞镜雪右边，语气谄媚。
千方百计，使尽浑身解数，偏生虞镜雪坐那儿跟个不染俗尘的和尚似的，油盐不进。
正头疼之际，郁阑珊终于从远处朝这走来，郁父贼贼的眼睛瞟了一眼，立刻回到自己位置上正襟危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还状似悠闲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双眼急速一瞥，郁阑珊还没走近，郁父咳了两声，压低声音：“贤婿啊，这事儿就没必要和阑珊说了，是吧？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啊，好好考虑考虑我说的话呀，郁府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郁阑珊走进，向来无忧不羁的脸上多了一份忧愁。
他眼神怀疑地扫向坐的端端正正，小家碧玉的郁父，后者接收到他的视线，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咳嗽两声。
郁阑珊没有心情再和郁父多说什么，在虞镜雪身边落座。
“我回来了。”郁阑珊扯住那一片雪白衣角，轻声道。
“好。”虞镜雪感受到了同心戒渐烫的温度，缓声应了一声。
“阑珊啊，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内兄呢？”郁父东张西望。
“去南院找留仙宗修士了。”郁阑珊答道，他狐疑地问：“你今天怎么那么老实？没撺掇虞镜雪做什么黑生意吧？”
“没！怎么可能，我与贤婿交谈甚欢！”郁父一脸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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