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滸永远记得那一天，2013年12月24日，是平安夜。
那天T市的雪格外地大，是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当下正时兴圣诞节，满大街的店铺都装点上了有关圣诞的装饰，比人高的圣诞树随处可见，色彩鲜艳节日氛围十足。
程滸照旧和几个新认识的社会上的朋友在酒吧喝酒，那天结束的格外地早，几个小混混在酒吧里捕猎到了新的艳遇，一一散去，只剩程滸赶走第三十个前来搭讪的女生，一个人喝着闷酒，不知道喝了多少，程滸也记不清那一天他是怎么走出酒吧，又是怎么躺在路边的。
也许是圣诞老人无意中看到了他，不忍心他继续堕落。
程滸喝得太多，好在还知道往边上倒下，他不知道自己在路边躺了多久，只记得那天雪很大，很快就在他身上叠起厚厚的一层，下雪天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卫衣，似要与雪地融为一体，就连头顶的发色都是银灰色。
从叙上完晚自习又被宋淼拉着出去玩了一会才骑着自行车回家。
程滸听见有自行车清脆的叮铃声在他耳边响起，又紧接着急促的刹车声，也许再晚一会车轮胎就会碾上他的身体，但程滸全程都没有起身，甚至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从叙似乎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靠近，走近后发现是个活着的人时长舒了一口气，笑了。
程滸睁开眼睛隔着银灰色的发丝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张笑脸，看起来毛茸茸的脑袋上还戴着可爱的麋鹿发箍，灿烂且刺眼，让他忍不住想躲得更远一些。
程滸第一眼就认出了从叙，但从叙大抵是没有办法把这个躺在雪地里的杀马特疯子和那个阳光骄傲的程滸联系到一起的。
程滸没有说话，他只祈祷着从叙赶紧走，心底又暗暗在怕从叙怎么能这样没有安全意识。
然而，她是从叙，如果她转头就走那就不是从叙了。
她做了一件至今程滸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她蹲在程滸身边，程滸看见她被冻得粉嫩的鼻尖轻轻耸了耸，明显闻到了程滸身上哪怕是积雪也无法掩盖的浓厚酒味，她不害怕，她只说“你等等我。”
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板药片一瓶水。
她说，我看老从喝多了都吃这个，很有效的，吃下去就好了。
程滸没理。
她又起身，从自行车前面的车篮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红色盒子，程滸看见了印在上面的圣诞老人与麋鹿，想来里面装的应该是苹果，在今天又被称为平安果，这个节日近几年格外流行，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会在平安夜当晚给自己喜欢的人准备一个平安果，在学校时每年这个时候程滸的课桌底下都会被塞满苹果，装都装不下，他本以为今年不会再收到。
程滸听见从叙说，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回家，但是希望你可以平安，这个平安果送给你，不是别人送我的，也不是多出来的，也许它本来就注定是你的。
程滸还是没有说话。
从叙也不恼，自言自语说的起劲。
她又起身了，这次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
从叙说，这是她最喜欢的炸酱面，每次过节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她就会去买一份，超级好吃的！
她又说，今天是平安夜，过了十二点圣诞老人会实现你的愿望的，再接着就是元旦了，然后是新年、情人节…
从叙说这话时眼睛大大的闪着亮亮的星光，殷红的唇瓣呼出缕缕白烟，哪怕冻得发抖也没停下来，程滸没再躲开，他昏暗无光的未来里闪起同样耀眼的光芒，他无从遁形。
最后，她起身离开，似乎是怕他冷，将脖子上的羊绒围巾取下盖在他的身上，程滸看见她打了个冷颤，但她只是笑着挥手和他说再见。
从叙走后，程滸起身坐起拿过放在他身旁的炸酱面狼吞虎咽，就着堆积已久猛然爆发的眼泪吃得一干二尽，她说的对，炸酱面真的超级好吃。
那颗苹果程滸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护着回家不让一点风雪沾染，在午夜十二点之前一个人在房间里吃完。
也是那一晚，程滸决定答应程深的提议——出国，对那时的程滸而言，出国是最好的选择，他其实也根本没得选。
走之前，程滸回过一次学校，他想他应该和从叙说声再见，只是没想到看到了小姑娘和男朋友在操场上手牵手散步，他笑了笑没有上前打招呼，心里有几分不屑，只觉小姑娘不懂事，浑然不觉心底泛起的酸涩。
此后出国四年，程滸只回来过三次，其中只有一次见到从叙，那会从叙已经高中毕业，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程滸远远看见从叙坐在金发小伙的摩托车后座，一转眼就只能看见摩托车“轰轰”的尾气还有从叙那头飘逸的粉色长发。
她很开心，
那就可以了。
程滸这样想。
只是在回国后选择创业时莫名忍不住来到她所在的城市，程滸刚到C市的那一年过的很艰难，住地下室租人家荒废的厂房当办公室，拍短视频，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背了几百万贷款，这个时候他没有想过去找从叙，他不敢，不想让从叙看到这样的他。
等到公司赶上风口正式走上轨道，短视频爆火已经是一年以后，程滸有想过去找从叙，不为别的，就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只是那时候从叙刚在朋友圈官宣了新男友，程滸又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找从叙，哥哥吗？好像算不上。
程滸看着从叙朋友圈里的笑颜，她幸福的话，不见面也可以。
程滸没去找过从叙，只是一直关注着她的消息，在从叙找房子的时候高价买下这两间前任房主强制打包出售的公寓，又找了中介租给从叙，只是这样他也从没来过，一直到去年的圣诞节那一次意外遇上。
打开车窗的那一刻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充斥他的整个内心，他恍然意识到，原来从来不是作为哥哥就可以的，他一直想要的都是从叙只属于他。
情绪太猛烈，他控制不住只能落荒而逃。
反复告诫自己，不管她身边是谁，只要她幸福。
直至昨日，他没想到会再碰上从叙，更没想到小姑娘胆大包天敢来搭讪他，从叙站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只觉一阵晕眩一股热意从胸腔直冲头顶，心底在放烟花。
何其有幸，他还有机会。
从叙点头承认单身的时候，程滸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去她的看她幸福，
她的幸福里必须有我。
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生怕一个没看紧从叙身边又多了其他人，马不停蹄地搬到她隔壁，想要牢牢把握住得来不易的机会。
只是小姑娘太小，对感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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