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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这篇不是男通讯录

小说:

短篇男通讯录

作者:

奚木亘

分类:

现代言情

师父一共有三个徒弟,我是最小的,大师兄死了,被二师兄杀掉的。

我入门时年纪尚小,又正好赶上二师兄和师父师兄闹不愉快。还没记清二师兄的脸,就在一天夜里听见门栓打开又上锁的声音,醒来后,山上就只剩了师父,大师兄,和我。

谁也不知道二师兄去哪里了。师父气的病了好些日子,大师兄忙前忙后地照顾,好几日没合眼,我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只能尽力地练自己的功。

我和大师兄悄悄讨论过二师兄的去向,被师父狠狠训了一顿。师父就当从没有过二师兄这个徒弟一般,自此绝口不提。我和大师兄不敢违背师父,只尽力做好份内的事。

师父教我气息,传我剑法,师兄一遍一遍替我矫正。我的资质算不上好,只能将勤补拙。师兄很关照我,夏天分我冰镇西瓜,冬天替我热汤婆子。我生怕因为我而耽误了师兄的修行,惹他被师父责怪,师兄笑我,说师父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春去秋来,我几乎要记不得我还有一个二师兄,直到某一天收剑时,看见师兄略带迷茫的眼神,像在透过我看向谁。

我问师兄怎么了,师兄才回过神,说觉得我的姿态,越来越像二师兄了。

师兄大概不是自薄,他是经过无数次的自我比较之后,终于肯定下来,二师兄才是我们师兄弟三人中,天赋最好的一个。师兄话音刚落,就见师父站在我们身后,面色阴沉。

二师兄一直是我们三人之间禁忌的一个话题,师兄自知说错了话,低下了头。但师父并没有多加责怪,只是叹了口气,递给师兄一枚紫色剑穗,叫师兄收拾一下行囊,准备下山。

我吓了一跳,扑通跪在地上,替大师兄求情,求师父不要赶他走。

大师兄原本惊讶的神色在听见我说的话之后变得哭笑不得,师父的神色别无二致。师兄带着我回屋,边收拾行囊边告诉我,这是门派的规矩,每个门生到了一定时候,都需要下山游历一番。

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呢?

师兄细心地将剑穗别住,又紧了紧包袱,眉目温和,说:等你的剑在师父种下的每一棵竹子上都留下过痕迹,你就可以下山了。

师父种下的竹林环绕着屋子,再向外长开,逐渐变得层层叠叠。师父替我们开拓了一片练功场,这些年日下来,最内层的竹树上早已斑斑驳驳。

师兄常回信,一封向师父报平安,一封向我展示好风光。我在他的信里见了泰山的日出,杭州的西湖,太原的黄土,不由得越发对山下产生了向往。

于是我便不再细心练剑,每日缠着师父,请他放我下山。师父的屋内井井有条,师兄的来信整齐地叠放在书案边,我求的次数太多,连师兄哪封来信起了毛边都认了个清。

师父被我求得没办法,于是含着笑答应我,等师兄回山,无论周围的竹林有没有我留下的剑痕,都放我下山。

我于是左盼右盼,日思夜想地盼着师兄回山。

我等回来一个师兄,却并不是大师兄。

竹篱被推开时,我和师父正围坐在火炉边,我惊喜地抬头,师父点头默许我出门迎接。我高兴地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出门。昨日有下雪,在地上薄薄地铺了一层,我欢喜的神色在看见来人陌生的脸庞时变得疑惑,我问他是谁,他眼神冰得像雪,冷酷地和我对视。

师父发觉不对,走到我身边,我于是和那人同时出声:“师父。”

我一愣,师父的脸色冷了下来,半晌才问:你回来做什么。

二师兄拍掉肩上的雪,说他回来送东西。

我并不知道二师兄走时可曾带走什么,但看师父略显疑惑的眼神,显然他也不太清楚。二师兄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远远地抛了过来。

我赶忙接过,却是一枚染血的剑穗。师兄已经三月不曾来信,我握着这枚剑穗,一时之间有些呆滞。

师父的身体也僵住,没等师父开口,二师兄又抽出了一柄断剑丢在雪地上。那柄剑我认识,师兄用它,陪我练过数个酷暑寒冬。

我感到腿软,心悸,无知无觉地后退了两步。师父终于开口了,问为什么师兄的剑穗会在他的手上,为什么师兄的剑断成了两节。

师父的声音一向是中气有力,我第一次听见师父讲话满是虚弱。我求助地望向师父,但师父好像在消化断剑的短短几分钟里苍老了十岁。

二师兄盯着师父,像要盯出一个窟窿,他和师父遥遥对峙着,像在等谁先扛不住。过了好久,二师兄才笑了一声,轻轻瞥了一眼地上的断剑,语气又轻又残酷:师父,我早说过,师兄他啊,不如我。

最后三个字像被他细细咀嚼过,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吐出来。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

我像明白了什么,师父却在更早之前就亮了剑。师父每一剑都往要害上刺,二师兄不还手,只躲,脚下像生了风。

我怕碍着师父的事,不敢上前,二师兄却始终毫发无损,甚至在师父气红了眼之后,万分感慨一般地说了句:师父,你老了。看也不看我,在这之后扬长而去。

我连滚带爬地上前搀扶住师父摇摇欲坠的身体,还未出声,师父就已经昏了过去。师父整整昏了三天,并在这之后精神越发变差。

师兄的最后一封来信叮嘱我们注意保暖。我默不作声地往炉里添柴。我多么担心这个冬天。

春雨刚落时,我在师父屋里,师父合着眼,我趴在窗前。我说:师父,过两天春笋就冒尖了,我去挖来炒给你吃。

雨下得淅淅沥沥,无人回应我。

于是我没有去挖春笋。

我锁好了竹篱的门,慢慢地往山下走,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心情。脚下的青石板是师父带着我和师兄铺的,我和师兄合力抱起石板,师父又细心地敲进泥土里。一块一块铺到山脚,花了师父三个月,我却只走了短短的十分钟。直到回头再也寻不见师父的门扉,那片竹林被更青翠的林木掩住,我才恍惚地意识到,我无处可去了。

我买了一匹马,想按着师兄来信里的行程上路。我先去哪儿呢。我蹲在不知名的野河边,马儿在一旁喝水,我把石子扔进河里,看我的影子泛起涟漪。

身后突然有人喊喂,我下意识扭头去看,一个穿着白色劲装的漂亮姑娘,骑在一匹皮毛发亮的马背上,礼貌地向我问路。

她说:你知道这附近哪一座山头上,有一间被竹林围满的木屋吗?

这个描述指向性太强,我警惕地后退,手放在了剑上。那个姑娘的目光随着我的动作往下,忽然脸色剧变,她在刹那间翻身下马,剑出影随,眨眼间便和我刀剑相向。

我的马儿若不是栓在了一旁,此时怕早已跑了,它仰蹄高鸣,对姑娘毫无由来的杀气感到害怕。而我只感到莫名,姑娘紧紧抿着唇,眼神凶狠,念出我师兄的名字,问他的剑穗怎么会在我手上。

我这才想起,师父在半昏半醒间交给我的三枚剑穗,被我统统别在了剑柄上。

我说:你认识我师兄?

姑娘:师兄?

姑娘眉头依旧紧锁,我也没有放松警惕,只简单阐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姑娘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你爱信不信。

姑娘定定看了我许久,蓦地收起剑,叫我和她走。她脚一蹬翻身上马,缰绳一扯调转过头,马肚一夹,跑得飞快。我都来不及安抚好我的马,只得匆匆跟了上去。

姑娘直到临近闹市才慢了马速,她随意来到一家客栈,将马绳丢给小二,我有样学样,跟了进去。

姑娘熟练地点了几道菜,示意我在她对面坐下。二两酒下肚,姑娘才满是怀念地告诉我,她和我师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儿。

姑娘当时正和家里人负气出走,女扮男装出现在这座小村庄,由于只是一时冲动,准备并不充分,遥遥到此处时,身上早已分文不剩。姑娘咬牙想拿身上的玉佩抵饭钱,被师兄拦了下来,不仅付了姑娘的帐,还将身上的钱给了姑娘一半。姑娘当时觉得师兄是看上了那枚玉佩,于是瞧不上他,故意出言刺激师兄,说不如好人做到底,将所有钱财一并交出。令姑娘意外的是,师兄并没有多加犹豫,爽快地将荷包给了姑娘。姑娘正发愣,师兄已走出了店门。待姑娘回神,她已经找不到师兄的踪影。再次遇见师兄时,是在一座破庙,师兄和一群乞丐谈笑有加,见到姑娘走进去时万分惊讶,问姑娘:是盘缠用完了吗?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姑娘又感到无语又感到好笑,她把荷包扔了回去,也不多作解释,盘腿坐在了师兄旁边,并顺手把发愣的师兄拉着一并坐下。

姑娘说的故事就好像俗套的话本,师兄从前偷偷替我寻过,只是才刚到高潮处,就被突然出现的师父截了胡。姑娘和我师兄的故事,也就好像我从未看过结局的话本,才到高潮,突然落幕。

师兄的信中提过他遇到了一位贵人,他们曾一并游山历河,把酒畅谈,最后一封信,师兄写:或许待新雪初歇,我会和他一同回去。

姑娘回家一趟,暂时和师兄分别,少有间断的书信却忽然没了下文,姑娘四处打探师兄的消息,在浑浑噩噩过后,想来看一看师兄曾与她提过的故乡。

姑娘复吸一口气,强颜欢笑地问:现在,你可以把那枚剑穗给我看看吗?

那枚剑穗我曾洗过,师兄的血早已被洗净了。我沉默地望着姑娘珍之重之地将它放在手心,拒绝了姑娘还给我的举动。

姑娘的眼睛里忽然滚出了泪水,她将剑穗替换在自己的剑上,低声向我道谢。

姑娘并未久留,在拜别师父前,她问我,有没有什么目的地。我说没有,姑娘直直地盯着我,轻声问我想不想报仇。

我一时愣住,脑海里在一瞬间闪过许多画面,雪地里的一把断剑,我手中的染血剑穗,师父夜里持续不断的咳嗽,和雨后竹林隆起的土包。

我和她走,她慢慢地告诉我关于二师兄的事情。

二师兄在江湖初露头角时,算来也就刚下山三四年。他武艺高强,没有被任何一个组织拉拢,就好像一个独来独往的异类。因为不受人钳制,所以他可以为任何人所用,他也许上一秒做完你的委托,下一秒就会笑着告诉你:有人买你人头,给你三天时间远离我。

有人害怕他,有人仰慕他,但没有人敢靠近他。他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仇家无数,至今却依旧潇洒万分,无人能奈他何。

姑娘恨得咬牙切齿,我沉默地抚着剑柄上剩下的两枚剑穗。姑娘想报仇,无比万分地想,哪里传闻有他,姑娘便马不停蹄地往哪里赶。姑娘也曾放出过狠话,她此生和二师兄不共戴天。这在旁人眼里无异于送死,但即便姑娘再尽心竭力地想要捉住二师兄的衣角,在匆匆赶到时,也早已是人去楼空。

二师兄的新消息出现时,姑娘与我兵分两路。传闻说他接下一笔新的委托,将要在北边官道行刺。姑娘匆匆起身,我另择路。

在途经茶摊下马歇脚时,我却意外碰到了二师兄。他的斗笠摘了放在一边,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倒茶。我强作镇定地在离他最远的茶桌落座,视线却克制不住地往他身上挪。

我握紧了剑鞘,在又一次抬眼时,发现桌上一片阴影。我吓了一跳,站起身时差点被板凳绊到。二师兄不知何时悄声无息地站在了我的桌前,他看着我,像在思考在哪见过我。

我手心出满了汗,赶紧拉远了距离。二师兄很快给了自己答案——他对我毫无印象。

他落座在我的对面,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即轻飘飘地问:你又是为什么想杀我。

他这话问得轻描淡写,像在问:你的午饭吃什么。我一时直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的身份,他的师弟兼仇人?

他的视线落到我手上,剑柄上两枚剑穗摇摇晃晃,他笑了笑,用遗憾的语气说:手这么抖,可杀不了我。

我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他在桌上落下三枚铜钱起身离开,在棚外马蹄声渐行渐远后,才猛地喘出气。我提剑想追,却又败退。

店家颤巍巍地拿走二师兄留下的铜钱,我也付了钱,往二师兄的方向追去。

我在入城后就跟丢了,只好寻了一家客栈稍作整理。按脚程算,二师兄的目标应该还有三日才到。

我原本只是打算去城外官道熟悉一下地形,却不想刚好撞上姑娘举剑直指二师兄。姑娘愤怒大声地自报身份,二师兄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姑娘绝不是二师兄的对手,在场面一触即发的时候,我心惊胆战地出声叫停。

我站在姑娘身前,二师兄视线从她挪到我,说:又是你?

我强作镇定,说:师兄,是我。

“师兄”两个字对他好像是一个很重的刺激,我眼见着二师兄瞳孔忽然放大,他用疑惑的语气咀嚼着这两个字:师,兄?

他忽然提剑向我刺来,招招往要害上使,我连忙推开姑娘,一招一式挡得极为费劲。

我的剑猛然被挑飞,寒锋悬在我喉咙边缘,他用讽刺地语气问: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师父也能放你下山?凭什么?

他的眼睛里又有嘲讽又有愤怒,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我咬着牙,从喉咙里想挤出声音骂他,但最后却虚脱成一句:师父死了。

利剑割破我脖子的皮肤,薄薄的一层,我感到刺痛,姑娘在一旁尖叫出声,却不敢轻举妄动,二师兄的手依旧稳当,好像刚刚一瞬间失措的人不是他。他的眉头高高挑起,语气缓慢,像在问自己:死了?

时间像停滞,又好像转瞬即逝。二师兄倏地收起了剑,在谁也没有反应过来时离开。姑娘扑过来查看我的伤口,我的视线钉在二师兄离开的背影身上。

回到客栈,姑娘替我包扎好伤口,在千叮咛万嘱咐我注意休息后离开,我和衣而眠,忽然感到有一阵冷风。我睁开眼,窗户大开,屋里多了一道漆黑的身影。那道身影擦亮烛火,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我的剑不在手边,起身动作太过着急牵扯到伤口,我微微皱了皱眉。二师兄没理我,他点灯后,就静静地倚靠在桌边,一言不发。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场景,有着血海深仇的两个人就在一间屋子里,相隔不过短短几步,却谁也没有动作。

他忽然摸到我的剑,冲我晃了晃上面两枚剑穗,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这两个,哪个是你的。

两枚剑穗一青一红,我还没说话,他就先摘下了那枚红色剑穗,随后把剑丢给了我。

那是师父屋里仅有的三枚剑穗,我或许能猜到,那是师父对下山游历弟子的一种关爱,也能猜到那三枚中的一枚属于我的二师兄,但当二师兄对着月光举起剑穗仔细瞧起来时,我还是感到了愤怒。

他根本不在乎我,无论是我表现出的怒火,还是我亮出的剑刃,他统统无视,将剑穗吊在指尖,像缅怀过去一般,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二师兄在武学上的天赋极高,在我刚拜入师父门下的那个时间里,他已经开始和师父僵持,说他要下山游历。

二师兄很早就知道师父给他和大师兄各做了一枚剑穗,只待他们可以下山时赠给他们。二师兄心比天高,在比武胜过大师兄之后,兴冲冲地去向师父讨要剑穗。

大师兄拦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冲进了师父的屋子。师父毫不意外地拒绝了他,说二师兄心智尚未成熟,下山即入墨缸。

二师兄生气起来,口不择言地指着大师兄,说大师兄根本就不如他,难道大师兄就能比他早一日下山?

这样的话他常说,以往用不服或是玩笑的语气说出来,没有人放在心上,但当时话一出口,就像点了火药一般,事情变得不可开交起来。

师父当着二师兄的面剪碎了原本属于他的那一枚剑穗,红色的碎片落在地上,二师兄在短暂的呆滞过后,甩开了大师兄阻拦的手,不顾天黑路险地下了山。

但是你看,这还是有一枚剑穗哎。剑穗吊在指尖,左右晃动,他轻声问:这是我的?

他停下了晃动,把剑穗握在手心:这是我的。

我感到脸在抽搐:是你害死了师兄和师父,你有什么资格拿师父的剑穗!

二师兄看向我,微微一笑:你说得对。可我就算拿走了,你又能怎么样呢?

他将剑穗收起,当着我的面举起了烛台,我心里没来由地多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他将烛台丢向门口细帘,自己却往窗口闪去,还要在离开前向赶去救火的我语气轻快地道一声再见。

世界上会有这种人,真是难以置信。姑娘急匆匆赶来替我向店家道歉时,这样骂道。

大师兄和我说过二师兄。我忽然说。

姑娘看向我,眼中有不解。

记忆遥遥地苏醒。

彼时的我还在用木剑练功,师兄一招一式地为我复习,练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时候,师兄会找点话说,就当休息了。

他和我说二师兄,说二师兄刚入门的时候,长着一张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个子没他高,说话却特别盛气凌人。

我说:啊,那不是很讨厌。

大师兄笑着,说:不会啊,比如今天轮到我劈柴,我却又想偷懒的时候,你二师兄都是这样说的——

大师兄清清嗓子,学着记忆里的样子:——哼哼,这都不会,闪开,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姑娘满脸狐疑,我又沉默下来。记忆里大师兄的笑脸一变又变,先是下山前他眉目温和的脸,又是雪地里二师兄冷漠的眼神。

我送姑娘出门,想等再见到二师兄时,先问一个明白。

我心事重重地埋伏在官道边。遥遥有马蹄车轮声响起,我心里一紧,姑娘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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