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研组新成立的小组悄悄地运转起来。
来自省**厅经侦总队的侦查员老韩,戴着老花镜,一连几天泡在省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后台数据库里。
他的目标,是那家与北方工业合作密切的本地工程公司——“江建三公司”。
名义上,他是“政研室借调来写招投标领域调研报告的研究员”。交易中心的人见多了这种来“要数据”的笔杆子,没太在意,给了他一个受限的查询账号。
老韩不查北方工业直接发包的项目,那样太显眼。
他先从江建三公司近五年所有中标的国有资金项目入手,拉出一个长长的清单。
然后,他开始玩一个“找朋友”的游戏。他用自己带来的、经侦内部用于分析关联交易的非公开软件(已脱敏),将清单上每个项目的其他投标人信息导入,进行交叉比对。
结果令人玩味。
在七个涉及北方工业厂区建设或配套工程的项目中,每次与江建三公司一同投标的另外几家公司,总是那么三四张“熟面孔”。
而且,这几家“熟面孔”公司的投标报价,呈现出一种奇妙的规律:要么远高于江建三,要么在某些非关键评分项上故意留下明显瑕疵。
江建三的报价,则总是精准地卡在最高限价的95%到98%之间,技术标书厚实精美,堪称模板。
“陪标。”老韩在加密的笔记本上写下这两个字,又打上一个问号。
迹象明显,但这属于市场竞争的灰色地带,单凭投标文件,很难坐实串通。
他需要更硬的证据,比如这几家公司之间与江建三公司实际控制人之间的资金往来、人员关联。
他尝试调取这几家公司的工商内档,发现其中两家在项目结束后不久就简易注销了,另一家的注册地址是个虚拟地址,找不到人。
与此同时,另一路调查材料供应商的小组遇到了**烦。
那家名叫“新锐材料科技”的供应商,股权结构像迷宫。
表面上是两个自然人股东,但追查下去,发现这两人是某偏远县城的农民,根本不知情。
真正的资金来源,通过四五层嵌套的有限合伙企业和外省的投资公司,最终指向一个境外注册的离岸实体,查询戛然而止。
想要理清,需要动用跨境司法协作,这远远超出了调研组的权限,也必然惊动目标。
负责环保线索的专家老周,是省环科院退休返聘的老工程师,性格耿直,技术过硬。
他带着两个助手,以“省生态环保厅例行巡检历史项目环境风险”的名义,去了那个靠近生态敏感区的辅助工程现场。
工程早已完工,看起来一切正常,绿化做得不错。
老周要求查看当年的施工期环境监测原始记录和监理日志。
项目方很配合,抱来几大箱资料。老周戴着白手套,一页页翻看。
很快,他发现了问题:有三份不同日期的施工噪声监测报告,数据记录笔迹深浅一致,像是同一时间填写;
更关键的是,报告上签字的监理工程师的执业印章,经他私下查询省监理协会的内部登记系统,发现该工程师在那个时间段,正在另一个相距甚远的省份参与培训,根本不可能在现场签字用印。
这是明显的**。
老周心跳有些加速。
他不动声色地复印了那几页可疑记录,又拍了一些现场可能与原始环评报告描述不符的细节照片。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项目现场的一位负责人,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塞过来几个厚厚的“资料袋”,说是“项目的一些补充背景材料,方便专家全面了解”。
老周掂了掂,资料袋很沉。
他严肃地推了回去:“我们有纪律,只拿必要的技术资料,这些不需要。”胖男人脸上笑容不变,连声说:“理解理解,专家严谨。”
但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
几个小组的初步发现,陆续汇总到李毅飞这里。
问题指向更具体的违规甚至违法嫌疑,但证据都卡在“疑似”和“难以深入”的环节。
对手在正面防线上垒起了高墙,在侧面通道也设置了路障和迷雾。
就在李毅飞苦苦思索如何突破这些路障时,京城那边有人开始施压了。
三天后,京城发改委某司的一位副司长带队,到江省调研“新时期央地合作与重大产业项目落地情况”。
在省发改委安排的座谈会上,这位副司长听完汇报后,做了即席讲话,语气温和,但句句有深意:
“……江省在吸引央企投资、服务国家战略方面,一直做得不错。
像北方工业这样的骨干央企,落户江省,是双赢。
对于合作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包括历史形成的一些具体情况,我觉得还是要本着‘尊重历史、照顾现实、面向未来’的原则来处理。
地方和央企都要多换位思考,多一些建设性沟通,少一些破坏性猜疑。
特别是要注意方法,维护好合作的基本面和大局。
有些探索中的问题,当年地方求发展、企业拓市场,动机是好的,效果也是积极的,现在回过头去看,标准不一样了,环境变化了,那就本着规范未来的态度去完善,而不是揪住历史细节不放,那会寒了企业的心,也影响其他地方与央企合作的信心。”
这番话,通过会议纪要的形式,很快在省直相关厅局传开。
虽然没有点名,但指向性不言而喻。
调研组里一些从经济部门抽调来的年轻干部,私下里开始有些嘀咕,工作劲头明显不如之前。
更直接的冲击来自内部。
一天深夜,李毅飞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对方声音经过处理,嘶哑难辨:“李**,收手吧。北方工业的水比你想象得深得多。
陈振华的能量,不止在京城。
你再查下去,铜山案积攒的那点口碑,怕是保不住。
想想你的前程和家人。有些盖子,不是你想揭就能揭开的。”
电话随即挂断。
李毅飞握着手机,站在书房窗前,夜色如墨。
威胁到了家人层面,这已经超出了常规的官场博弈范畴。
愤怒之后,是刺骨的寒意。对手的底线,比他预想的更低。
李毅飞没有声张,只是加强了住所周边的安保,并让陈默悄悄提醒调研组核心成员的家属注意安全。
这是对方心理战的一部分,意在扰乱他的心神,迫使他犯错或退缩。
压力,从工作层面蔓延到了人身安全层面。
李毅飞感到自己就像在走一根越来越细的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四周是呼啸的冷风。
第二天,李毅飞照常主持政法委的例会,神色如常,布置工作条理清晰。
只有眼底深处的一抹血丝,透露出连日来的疲惫与紧绷。
会后的傍晚,省长路国才的秘书打来电话,说路省长请他去办公室“聊聊”。
走进省长办公室,路国才正在批阅文件,见他进来,指了指沙发:“坐。”秘书泡好茶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路国才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看着李毅飞,开门见山:“毅飞,最近压力不小吧?”
李毅飞点点头,没有掩饰:“是的,老师。工作推进遇到一些困难,各方面声音也比较多。”
路国才叹了口气:“发改委那位副司长的话,听到了吧?还有……其他一些风声。”
“听到了。”
“你怎么看?”
李毅飞坐直身体:“老师,我认为,规范市场秩序、查处违法违规,与维护发展大局、稳定企业预期,并不矛盾,而且是相辅相成的。
如果对明显的问题视而不见,甚至纵容,才是对健康营商环境最大的破坏,也是对真正守法企业的不公。
北方工业的项目重要,但法治的权威和市场的公平更重要。
现在发现的线索,已经不止是程序瑕疵,可能涉及围标串标、环保数据**等更严重的问题。
如果因为这些压力就半途而废,我们无法向法律交代,也无法向历史交代。”
路国才静静地听着,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
良久,他才开口,语气复杂:“毅飞,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
你的原则性和锐气,我也欣赏。但是……”他顿了顿,“你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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