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撰梦萤翅膀上的白光逐渐散去。
小虫虚弱地飞回宁玦指尖。
他拧眉道:“梦鲤……居然是自戕。考子暴毙是大事,雁墨城中有动机,有能力用木偶替换梦鲤的人只有一个,找到他,就能找回梦鲤的骸骨。”
贺极倚在窗边,望脚下灯火:“然后呢?”
宁玦道:“然后我还没想好。司池带走的人里……或许有不那么该死之人?”
贺极散漫道:“要我说,笔妖何错之有?换作是我,所敬仰之人遭此莫须有的践踏,莫说几个人,就算拿一座城为他陪葬,又有何妨?”
宁玦道:“可我觉得,不该如此,至少无辜之人不该被牵连,否则和那些人有何区别?”
贺极弯唇道:“那就以你说的为准。”
床榻上,木偶人还在熟睡。
宁玦在他眉心点了点,梦鲤的精血抽离,床上的人化作一截小小的木头。
“劳烦你。”宁玦道,“我要去趟城主府。”
贺极弯腰将他抱起。
夜色深沉,他敏捷地在屋顶穿行,一跃几丈。
大妖的肉身竟然强横至此,宁玦忽然怀疑,之前他那虚弱的模样是装的。
贺极避开守卫,跳上了城主居所的屋檐。
宁玦趴在屋顶,轻手轻脚掀起一片瓦。
屋内的情景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卫珩坐在城主的椅子上,脚下跪着两个人。
一个是中年的城主,另一个是凤琨。
凤琨腰间挂着块玉佩,看模样是请仙师加持过仙法。
司池掳人之际,那玉佩护他躲过了一截。
城主惊惧道:“殿下,那人乃是自戕啊!大雍律法,辱君者当斩,我只是将他投入大牢给他个教训,谁知,谁知他那样不经吓,竟想不开寻死了!”
卫珩翻看着《为侠》的话本:“他如何辱君?”
城主道:“他不避陛下名讳,竟敢给书中妖兽取名为‘苍’,还让人将妖兽斩杀。”
卫珩平静道:“琨者,玉也。珩者,玉也。”
城主的脸霎时难看起来。
卫珩道:“琨乃美玉,犹在珩之上。”
城主立刻浑身发抖:“犬子……犬子之名并无此意啊,我不敢的,我怎敢辱君?这只是巧合!殿下饶命……请殿下明察!”
相比于他的惊恐,一旁的凤琨倒是镇定多了。
他脸色些许苍白,跪得很直:“殿下,此事与父亲无关,他对付谢远昭,是为了我。”
卫珩道:“理由。”
凤琨紧锁眉头,思索良久:“我不喜欢他。”
“那日天太蓝了,风里有花香,他出现在我面前,笑容好刺眼,我不喜欢。”
“他的字很漂亮,我不喜欢。他品学皆优,怎样诘屈聱牙的古籍都能过目不忘,我不喜欢。他颇有傲骨,不向尊者卑躬,不对权贵屈膝,我不喜欢。”
“他的《为侠》写得太好,害我看到半夜,烧光了两根蜡烛,我不喜欢。”
“就连他的名字,谢远昭,我也不喜欢。”凤琨道,“我不喜欢落雁馆的名字,可名字是陛下所题,我改不得。我不喜欢谢远昭,却能让他消失。”
“嗯,没有理由,我只是不喜欢他。因为不喜欢,所以要让他消失掉。”
凤琨脸上情绪很淡,仿佛在谈论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卫珩没有接话。
烛火摇曳,他安静地读着手中话本。
直到夜色更深了一层,他才合上最后一页,抬眸问:“谢远昭的尸身在何处?”
城主连忙道:“就埋在后院的桃花树下,我……我定会将他厚葬。”
卫珩拔剑。
城主当场瘫软:“……那,那就再出一封告示,为他洗清冤屈?”
卫珩冷淡道:“原来辱君一事是由城主说了算。你说辱便辱,你说冤屈便是冤屈。”
城主:“殿下饶命……我没有杀他啊……”
凤琨不解道:“我父只是用木偶替代了他,就算有错,也顶多是个失察隐瞒之罪,而我,我只是提出质疑啊!他书中那样写了,我不可以质疑吗?”
“……要真说起来,这样说的人也不止我一个,我若要死,那所有人都该死!”
卫珩提剑,走下高座。
剑刃反着寒光,冰凉刺目。
城主浑身颤抖,叩头如捣蒜:“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
剑光一闪而过。
城主当即失声,捂住脖子倒地,喉管已被割断。
凤琨瞪大眼睛:“我乃雁试考子!大雍律法,雁试期间考子不可杀,殿下没权力杀我!”
卫珩道:“我乃大雍殿下,我即是法。”
剑刃翻转,剑尖刺入凤琨的胸膛。
鲜血四洒,状如喷泉,溅灭一室烛火。
凤琨垂死的脸上写满震惊。
直至最后一刻也不敢相信,卫珩下手如此干脆。
他居然为了一个出身平庸的考子,而诛杀一城之主?
“为……为何……?”他倒在血泊里,疑惑地问,“……为何杀我?”
卫珩抽剑,剑身沾满腥血。
他拿起白布轻拭,淡漠道:“没有理由,我不喜欢。”
……
屋顶,宁玦盖上瓦片。
腥臭的血味缭绕鼻尖,经久不散。
银龙卫将尸首抬走,他听见卫珩正吩咐人去西北方的深山里捉拿司池。
昨日,卫珩坐在落雁馆顶层,似乎并未着手调查雁试一案。
不久前,凤琨还在与同伴折辱木偶人。
为何短短片刻,卫珩却好似掌控了全局?
总觉得有重要的信息被遗漏了。
卫珩知晓司池的身份?卫珩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何时知道的?
如果早就知道,为何等到此刻才发作?
卫珩在屋内道:“布下泣血戮妖阵,随我诛杀入魔的妖物。”
银龙卫集结,同卫珩一起离开了城主府。
宁玦先把心中疑惑放到一边,他道:“泣血戮妖阵对妖族而言是必杀大阵,司池绝对无法从阵中逃脱,我们要赶在卫珩之前找到他。”
贺极道:“好。”
宁玦跳下屋顶。
两人先去后院挖出桃花树下的尸骸。
枝头桃花落,斯人已逝,化为森森白骨,宁玦小心地将尸骨收殓。
贺极带他朝西北方的深山而去。
司池妖气冲天,几十里之外就能感受到那切骨的恨意。
云将月掩藏,大地黢黑。
深山鸟兽四散。
静谧林中,数百人被吊起四肢悬于半空。
笔丝蛰伏在地,铺成一条彩色的毯子,贵公子们被扯下来。
司池满身黑气,盯着那人的面孔:“告诉我,何为舌灿莲花?”
贵公子吓破了胆:“你这妖物……你,你要做什么?我没得罪过你啊!”
彩线穿过他的两瓣唇,将上下嘴唇撕开,又刺住他粗糙的舌头,从口中扯出。
贵公子痛得嘶吼,可奈何唇舌被控,他的痛声噎在喉咙里,困顿如野兽的绝叫。
司池用丝线将他的舌头雕成了莲花的形状,血流不止,精美绝伦。
他道:“我告诉你,此乃舌灿莲花。”
又操控彩线,将狱卒扯来:“让我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彩线将狱卒牢牢捆住,朝内挤压。
狱卒惨叫,他的骨肉,脏腑通通化为渣滓。
司池冷笑:“看来,也不怎么硬嘛。”
……
两人赶到时,血流成河。
司池站在血水里,花色的衣裳被染红了。
他回头,眼角沾血,愈发妖艳:“小宁玦,还是被你找来了。”
还有人吊在空中未死。
可眼前之景象,实乃人间炼狱。
彩丝如蛛网,交错纵横悬插半空,满地碎骨残肉,还有那一条条莲花状的红舌。
宁玦将谢远昭的骸骨放在地上:“我答应过你,会寻到他。”
他指尖撷着一抹木偶人里取来的精血,点在尸骨的额头。
白骨舒展四肢,缥缈间生出了逼真的血肉。
谢远昭残魂附着其上,缓缓坐起。
司池怔怔的。
“玉笔。”谢远昭道,“今年桃花又开了,很快就能摘花酿酒了。”
司池依然怔怔的。
“我要将酿的最好的一坛寄与你!世上最快意之事,莫过于知己二三,围炉煮酒,日后我们一定要相见!哪怕相隔万水千山,也要见上一面啊!”
司池踏着满地血浆走到他面前:“梦鲤……”
他伸手触碰他的脸颊:“春寒料峭,你怎么穿得这样薄?”
谢远昭道:“今年雁试,我打算去试试。玉笔呢?有没有好好写话本?说好了,写完要第一个拿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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