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韧沉吟片刻,反诘道:“是他?”
“是啊。”
苏韧回想良久,说:“我与沈状元交好不假,但沈明乃是他父执辈的人。他与我有一面之交,曾提到过要我扶助沈卓然,而他则会以财力匡助我……,但是,他为何要查我的身世……?”
圆然翘腿:“哧,他富可敌国,你区区小官,他要求你做什么?帮他儿子?他儿子蒸蒸日上,轮得上你帮?他初次见面就抛出个巨肥的狮子头给你,背着你又派人千里南下查你祖宗八代,明明是在乎你在乎得紧呐。你是个青葱少年,与他素昧平生的,他对你上心,无非有两种可能:
往好里想,他就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往坏里想,你让他想起来最见不得人的往事……“
苏韧哑然,旋即苦笑道:“俗话说:出家人口吐莲花。师傅啊,你且吐莲花,莫要取笑弟子。我爹定然早就死了,才会让我母子孤苦无依在湖州漂泊多年……。至于见不得人的事情,那沈明必然是有一车。人无横财不富,何况他家那样的阔!”
竹影透窗,圆然的青白头皮上,有数只“个”字晃动。
他放低了声:“阿墨,这回由我弥缝,那沈明查不出你的来历。将来你或许有露了破绽在他眼里,万一你真是与他的隐秘有关的,他岂能容你?师傅与你交个底,我已会过沈明了。他家里为小孙女周岁祈福,广邀四方高僧,我也去了一趟。因他好古董,我便谈起宋人书谱,让他附庸风雅。照我看,他是个‘面目全非’的老滑头,若活到我这岁数,他比我还要奸呢!我觉得他的声音是憋出来的,容貌是伪装过的。当然国朝灭亡,我为了活命,东躲西藏,这些伎俩都熟透了的。一个人为何要这样?答案是:他怕有人认出来他来。那老东西明明是在京城长大的人,却非要说自己是常年在南海。他明明有皇帝撑腰,却装作和皇家毫无瓜葛。嘿嘿,你们这样的孩子,皮里带刺,肉里水嫩,还没烂到骨头里去,又哪里能想到世间有那么多毒水呢?”
圆然说得酣畅,拿出个小葫芦,开盖尝了一口,舔着唇皮说:“这是我自制的芦荟汁,调了今年钟山上的梅花雪,在京烦热,全靠此物明目镇心。”
苏韧方才回过神,他双膝跪倒,抓着圆然的手:“师傅,您是如何看出来的?弟子求您一定给指个道儿,要不然,弟子的路可难走了。”
圆然说:“吓,跪什么?师徒俩是一家子,师傅能胳膊往外拐?要问我为何看出来,说穿了也不稀奇。我自己在京城长大的,上了年纪,益发怀念故乡的一切。帝京风物,四时节令,方言食品,都自成一体,与其他地方不同。沈明虽能改容哑声,但当他邀我去他卧房赏鉴二王真迹时,我就看清楚了。他盘中果脯茯苓饼,炕上蓝田硬枕头,言谈间京韵俗语,只能说明他从前惯在京中的。要说他和皇帝有往来……更是简单了……”圆然一笑:“因为香。”
“香?”苏韧好奇。
他想起上次与沈明夜宴,四周那浓郁如仙乡的香气。他回家后,多日都洗不掉。
圆然点头:“正是。你也知道我少年时,家翁便是独揽大权的宰相。我成日调脂弄粉,游戏十来年,天下有什么香能瞒过我去?沈明屋子里燃的香,乃是来自西域的稀世珍宝,名为龙诞香。”
“龙诞香?钱能通神,他既然有钱,怎么不能买些来?”
圆然仰天吐气,叹息道:“苏韧苏韧,我以为你本是个不俗的,却如何与暴发户们一般俗起来?
如今人有钱,恨不得人人知道他有钱,连嫦娥的月宫他都敢去问价。须知有的东西,你有钱却无处买去。沈明屋里的龙诞,不是通常的龙诞,而是百年以上的‘古龙诞’。前朝的废帝无道,曾以西域三城换取突厥国宝藏龙诞香珠两筐。我爹爹纵然势大,全家也只得了两颗。此香历久弥醇,十分耐用,我初始疯魔,后来厌弃,只因为它太香了,反有尘世浮华。尽管如此,多年来我始终不忘这香味,猜想新朝皇帝库中多少还剩下一些,无缘再闻。没想到,沈家却有……可见是皇帝亲赏了沈明……他心中得意,忍不住烧了……反正民间有几个人能知道香的底细?”
苏韧想,那么一说,沈明背后有皇帝,乃真有其事了。
由师傅谈“香”,可见凡是学问,并没无用的,不知不觉间,就有用处。
沈凝不喜奢华,身子骨弱,皇帝亲睐他,也是给些药扇,笔墨之类的,怎会送他这东西?
皇帝自身,也不像喜爱世俗奢华的人,所以才会赐给那有“俗骨”的大富豪。
怪不得沈明生意如此大,靠山够硬!
说不定皇帝也会靠着一两个诸如此类的大商人,去赚市面上几票热钱,来贴补贴补宫中呢……
“喂,开饭啦!”谭香打开了门吆喝,见苏韧圆然一跪一坐,瞪圆了眼。
圆然笑道:“我是看看阿墨的伤恢复点了么……善哉善哉,还得百日才好呢!”
谭香冲上去把男人架起来,让老和尚一起去厅堂吃斋饭。她知道圆然在熟人面前也喝几口,因此还特地备下了京中驰名的烧酒。
圆然以扇遮阳,走过游廊,忽然俯身,满面笑容说:“哇,这里栽有牡丹,好种啊!可惜你们不懂行,让它晒蔫了。”
苏韧夫妻齐看栏下御赐的牡丹,叶片翻卷,叶尖泛黄,俱心想:这可是难养活的娇贵东西。
他们心有灵犀,只不便说出来,怕扫老和尚的兴致。
圆然对苏韧耸肩,说:“我想起沈状元家中堂,有幅牡丹图。图上的‘看朱成碧’四字,是一位‘凤城子’老先生所提。画好,字更精神!”
苏韧伤腿一矮,眼睛一亮。凤城子,记得沈明神色恭敬说“他是位高人,是我故人”,如果凤城指的是帝都,世外高人谁敢自称“凤城子”,沈明又能奉谁“看朱成碧”?
凤城子,应该是皇帝!天啊,他兴奋地掐了一下自己,乱花渐欲迷人眼,原来奥妙在此中。
既然沈明可以调查他,他为何不能顺藤摸瓜查查沈家?或许沈明的发迹历史里,还沾有自己身世的答案。哪里是藤?沈凝么?不,不能打草惊蛇。他应该找一个消息灵通,出入街市,不引人注目,如牛头小鬼儿那样的人物。
这样的人,他只认识一个——牛大兴。
苏韧当下决定,怂恿牛大兴去打探沈明的幕后。
然而如何说动老牛,又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还是要费一番思量。
吃完了酒菜,圆然抹嘴,开始超度亡魂。谭香想到老爹死得早,没有享福过,眼泪儿断线珠似的。苏密靠着苏韧,见阿爹满脸凝重,他不敢调皮,无聊得东张西望,偷吃了口祭奠的白玉桃。
圆然的念经声好像没完没了。躲在暗处的苍蝇,循着果香飞来,都叮在甜蜜蜜的新鲜桃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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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紫禁城内,宝翔站得脚脖子都发酸了,才等来了皇帝身边随侍的宦官小梅子。
宝翔问:“今日怎么那么久?”
小梅子扭着腰:“王爷您可别怨,今儿的客人是蔡阁老,本是您血缘相通的兄弟。要怨也得咱们这种奴才命的怨,大毒日头下跑来跑去,端茶递水的,把人都热吐了。”
宝翔哈哈大笑,伸指头替他揉了揉“风池”穴,问:“你老婆还好吧?”
小梅子皱眉说:“脾气大着呢,嫌我回家少。范大总管一月才回几次,何况我是个虾兵?今儿蔡阁老敬献万岁一味灵丹妙药,万岁一高兴,说他明天要闭关,哎,我还不知道何时能回家呢!”
宝翔纳闷:“哈哈,他能献什么药?”
小梅子答:“名字倒好听,叫‘弄玉膏’,说是吃后能如弄玉般升仙的。药方嘛,蔡阁老只告诉了万岁听,想是些刁钻古怪材料配成的。万岁非常高兴,很夸了阁老一番,他们在里头聊久了,才想到您这茬来……”
宝翔咬牙,哈哈笑了两声,说:“没关系,阁老谈国事,我是谈闲事。”
小梅子贴近他问:“王爷,同瓦剌和亲的女人,您物色到了?她是不是美若天仙,像画上王昭君?”
宝翔点头:“天仙我没见过,画上的王昭君缺口气儿,但我找的这位,真是个大美人!”
小梅子的话,引出这几日朝廷内外的新闻来。苏韧的工伤事故,虽有流传,但总比不得“和亲选美”这般的话题香艳。瓦剌王子阿勒赖入朝进贡,向皇帝递交国书。国书内,那瓦剌首领居然提出要皇帝赐给他一位如同文成公主般娴淑美丽的皇家女子,当他的王妃。皇帝虽然有涵养,仅微微一笑,群臣却为之尴尬。如果瓦剌此刻被朝廷收伏,其没眼色的首领非要被人阉了不可。
莫说皇帝自己没女儿,纵然有女儿,也不舍得把亲骨肉嫁到蛮荒地去。皇帝几乎杀绝了皇族,仅有的几位郡主或被逼自杀,或削发为尼了。哪里去找个文成公主?皇帝好多年荒疏女色,杜绝选秀,宫女们大多人老珠黄,哪里去选个王昭君?要是不在皇家和宫廷里选,便是哪家好女儿遭殃。因此一时间流言四起,有女儿的勋贵们和百姓们,统统发愁。
为了安稳人心,皇帝召见宝翔,把选美的任务派了他,要他不声不响选一个女孩儿,连罪人女没入官奴婢的也可考虑。他并不知道,宝翔的手里,有张现成的牌,正等着出呢……
宝翔心事满腹,来到御苑西角。面前一泓清水,杂花匝地。
蔡述坐在池边,右手托着钵茶叶。皇帝正施施然拨开新破的荷蕊,搓些茶叶放入其中。
宝翔想对着皇帝跪,让蔡述也占了便宜,但皇帝没说免礼,他只好委屈自己吃次亏。
皇帝说:“平身。朕与叙之一起制作莲花茶呢。三日后得了,也赏你的妃子一罐。”
宝翔大喜谢恩。过了半晌,蔡述绕到他身后添茶叶,宝翔闻到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味儿。他动动鼻子,觉得不是从前在蔡述身上熟悉的药香,倒像是防腐生肌药膏的味。
他瞅蔡述,并没发觉异常。再一瞅,才发觉蔡述的左臂不对劲儿。
“好弟弟,几日不见,你伤了不成?”他笑嘻嘻对蔡述耳语,蔡述不答,眼眸粲然。
皇帝吩咐:“宝翔,有工夫开玩笑,不如你替叙之吧。”
宝翔欣然答应,他本以为托着茶叶容易,但御苑有风,走路时小心翼翼,茶叶都会被吹出来。
他以为蔡述在笑,连忙用手掌盖住茶叶。
蔡述轻悠悠提醒:“小心,别让汗液脏了万岁的茶。”
宝翔只能松手。皇帝慢慢缚好荷花,问:“关于和亲,你物色到合适人选了么?”
宝翔称是:“张氏才貌双全,知书达理。臣已说服了她,她自愿和亲瓦剌,效法古时昭君。只是,她是罪臣的女儿……万岁您看……”他说清楚了张楚竹的来历,自然,楚竹当过歌伎,楚竹被谁送到唐王府,自己又是如何说服楚竹的,都是不该说的,全都隐去。
皇帝米色道袍,在荷风中微动。他身上沾染的莲花香馨,雅致沁人。
皇帝叹道:“也是个可怜女孩儿。既她愿意替父亲戴罪立功,便放她去吧。”
宝翔低眉:“万岁是否赐见?”
皇帝摇头:“朕上了年纪,伤春悲秋。远行之人,不如不见。朕封她为永宁郡主,赏她老母幼弟黄金百两。你们选个黄道吉日,文武百官护送郡主随使出京吧。朕明日起要闭关修炼,政务一概交待了叙之。你们是兄弟,你须多替他分担。”
宝翔又称是,蔡述转身去逗只笼子里的黄雀儿。
皇帝此日心情大悦,留二人用膳。宫室少用香料,因为皇帝自信有心香。
宝翔扒拉着少油少盐的菜粥儿,当作有滋有味。
蔡述品味着菜粥,眼底开出花儿来。
宝翔恨恨想:你要我除掉了楚竹,我就帮你除掉。本想当成普通美女送给瓦剌的,现在有了和亲的名头,正中下怀,至少那女子当了郡主,出去了不会吃苦……
可是瓦剌到底能和天朝间相安无事多久呢?这次瓦剌来朝,蔡述一再宣称双方之间以礼相待,便可久安。皇帝心不在边疆,全权交由宰相处理。宝翔等人要出个对策,也不可能。
宝翔忽觉背后凉凉目光射来,不是对自己,而是对着蔡述。蔡述浑然不觉,宝翔倒忍不住回头。
帷幕后站个水蛇腰的俊秀小宦官,捧着痰盂,正是柳夏。
宝翔抽了嘴角,想这学不乖的小子怎么选到君王侧了?皇帝身边不过四五个小太监使唤,都是亲信大,大太监也要礼让他们几分的。他趁着更衣时候向小梅子打听,小梅子没好气道:“小瘸子时来运转。宠臣在万岁面前为他美言了几句,他便被重用起来,眼看着要越过我去了,呸!”
宝翔寻思:数得上的宠臣除了蔡述,就是沈凝。他何止是宠臣呢?沈凝知道柳夏在宫中,一定是苏韧放风的。苏韧别有用心,明摆着要安插眼线呢。个个都不是省油灯。
他溜回席位,却错过了最精彩的段落,蔡述说:“……所以臣以为:朝廷必须放位青年有为的大臣主管边疆事务。鸿卢寺秦大人病退,臣保举沈凝大人兼任鸿卢寺卿,奏折在此,求万岁恩准。”
皇帝面无表情,口气却充满了善意:“难为你胸襟广阔,不嫉贤妒能。但年轻书生,虽有豪情万丈,却未必能担当大任。既你有伤,册封永宁郡主的大礼便派宝翔与沈凝为使节吧。”
出了宫门,宝翔把着蔡述手臂,道:“等等我,一起走!”
蔡述眼皮一颤:“放手。”
宝翔放手:“啊,你手怎么了?难道有人入相府行刺?”
蔡述的左臂被宝翔重手一捏,隐隐出了血渍。
宝翔笑得和霜打茄子一样:“我不知道啊!对不住了。”
蔡述还以一笑:“没关系,将来我对不住你的地方多了。”
宝翔在暗角拉他:“为什么苏韧受伤,你也受伤了?你给万岁的药,有何蹊跷。”
蔡述望星:“明知道别人不会答,但你偏要问。楚竹这女人,临走难保兴风作浪。”
宝翔哈哈干笑,一言不发。
不几日,永宁公主册封,又半月,文武百官送亲了。宝翔颇佩服张楚竹,她没落半滴泪。
谁知过了一天,蔡述的预言竟应准了。跟着楚竹的下人飞奔到王府,告诉说郡主绝食了。
宝翔心急火燎去见她,道:“我不是都与你说过了?你当初也全应了,为何要今天闹?”
楚竹冷笑:“之前我是个烟花女子,一文不名,与你们闹,谁来理?如今我是永宁郡主,画像都送去了番邦。我死了,无异于两国交恶。”
她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儿,现在郡主穿戴珠光宝气,反倒寒气逼人,像一柄耀眼的宝剑。
宝翔笑:“你要我答应你的一个条件,我答应你就是了。哈哈,你临走是不是想见一个人?是苏韧吧。”
楚竹狂笑而止,摇头说:“不是。我要见苏娘子——谭香。”
宝翔讶然:“见她做什么?你以为她会来。”
楚竹面白如霜华:“她一定会来!刚才,阿勒泰王子已经替我去请了。我有个秘密,只能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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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赶着此日先生们放学早,谭香已到了家。秋老虎,热死牛,母子俩均大汗淋漓。
三嫂捧上两碗酸梅汁,见谭香乐呵呵的,便问:“太太今儿怎么兴冲冲的?”
谭香捧起碗说:“师傅们让我们三个默写学过的唐诗,我得了第一。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嗳,好诗阿!”她海饮而尽,却被酸到了牙。
她正揉着腮帮,顺子通报,黄金王子又上门来了。谭香二话不说,抄起家伙。
可那阿勒泰有备而来。他满面正色,迎面鞠躬,马后还跟着仪表堂堂的朝廷驿丞。
听清了阿勒泰所述原委,谭香便决定去驿馆走一遭,会会新封的永宁郡主。虽然她对楚竹全无好感,但她一丁点儿都不想输给那女人。如今,街头巷尾把永宁郡主描摹成气节高尚,心怀天下的当代王昭君,而她谭香,也并不是乔乔怯怯的女乌龟!
她的这份慷激昂,只保持到了驿馆门口。她反复想楚竹要说的“秘密”,不由两步拖成一步走。如果自己不是苏娘子,那女人还会想要见她么?她临走还放不下,恐怕是要说苏韧的事情喽?究竟什么秘密,是楚竹知道,而自己却蒙在鼓里的呢?真知道了,会不会痛苦或妒嫉呢?
她暗捏着把汗,在门口遇见了宝翔。阿勒泰在场,宝翔不便说话,只搓搓手。
谭香盯了眼宝翔,回头再扫了扫瓦剌王子:“这里头是我们女人的事情,男人躲远点才好!”
宝翔讪讪干笑,阿勒泰拂袖说:“谁愿意偷听?”
宝翔心道:本王是非常想偷听的。然而……阿香既然放了话,还是离开些吧。这两个女人能聊到一块儿的,无非是苏韧那小白脸。委屈自己当壁虎,去听她们讲苏嘉墨,真索然无味。
内室里花团锦簇,却隐有秋意,织锦裙服撒落满地。
谭香小心绕开,乍起“格”一声,又是一声。
帐幕被风撩起,国色倾城的楚竹手拿剪刀,已绞断了古琴上的琴弦。
她本神情凄惶,见了谭香,眼波由冷冰化为烈火,似乎重振作起来。
谭香挺胸,注视她:“喂,我来了!如果你要说有损于我家相公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讲了,我根本不想听,也坚决不会信。”
楚竹放下剪刀,耸肩一笑:“你果然是个傻女人……傻得可爱。他能有你,倒是他福气。放心,我再也抢不走苏韧了。因为我即将被迫远行,和死差不多了。谭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要说的秘密,非但不会损害你的相公,反而会对他有用呢。”
谭香半信半疑:“我是他娘子,对他死心塌地是应该。你与他萍水相逢,凭什么惦记他呢?
楚竹轻移莲步,朝她走来,徐徐说:“问得好,我为何惦记上了他?我若说给你听,你未必能懂。世间有多少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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