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俊山挂完电话和陈素莲嘟囔：“不知什么事，让咱们都回去吃饭。”
“我陪你一起回去。”陈素莲抚顺岳俊山的背。
陈素莲与岳枝除了逢年过节，其实很少回婆家。看似和睦的岳家，暗流涌动。
自那次负气离开后，岳俊山倔劲儿上来，好几周没回去过。
还是岳奶奶打电话说老头子身体不舒服，岳俊山这才心软回了几趟家。
岳老头不肯先下台阶，又怕儿子真闹僵，便佯装心脏又难受了。可岳俊山回家来，他又依旧那副严肃无情、对人爱答不理的模样。
岳奶奶只好打圆场：“老头子念叨你好几次，想喝你做的粥了。”
亲爹躲在里屋闭目养神，对岳俊山回家毫无反应。
岳俊山软下的心肠被晾得拔凉，指望他爸示好说软话是不可能的。总是这样寡言少语，就连吵架都是冷处理。
岳俊山也不进里屋打招呼，照例煮上粥又哼哧哼哧打扫卫生。
岳爷爷爱干净，年轻时家里就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带着岳俊山姐弟也颇有点洁癖倾向，家里擦地砖要蹲下来用抹布抹干净，一根头发丝掉地上都要捡起来。岳老爷子生病后，家里爬高擦窗、洗油烟灶的活儿，便都由岳俊山来干。
岳俊山蹲在卫生间刷马桶。以往干惯了的活，此刻却觉得抬不起手、累得很。
这年代大部分人家里都是蹲坑，唯有岳奶奶比较讲究，在家里装了坐便式马桶。
老爷子工龄长，退休后待遇很好，比岳俊山在乙烯厂时的工资加绩效还要高。这样的家庭条件，岳俊山小时候却过得很拮据。
岳老头以前每月花销都精打细算，直到二娶了岳奶奶由她管家才大方起来。这也是他和大姐勤俭节约，而老三岳俊江却花钱大手大脚毫无存储习惯的原因。
以前，岳俊山会把自己多干活却不得好，看成是家里对自己的依赖和大儿子理应的担当。
可经过上次争吵，岳俊山不得不承认：老头子就是偏心老三母子。
面上不偏不倚，行为却妥妥的双标。
岳俊山还记得，陈素莲被气红脸的那次，岳爷爷也是偏向那头……
那次，岳桉闹着要吃烧鸡。陈素莲跑出去买，买回来后岳奶奶撕了个大鸡腿给岳桉，对坐在旁边的岳枝却一句话都没有。
陈素莲被气得几天没吃下饭：“对我冷淡可以，凭什么枝枝跟着受冷落？”
岳奶奶对俊山和俊萍的成长虽不太操心，但还算和气。可他结婚后，岳奶奶对陈素莲的态度却很冷淡。岳爷爷生病住院后，更是连敷衍、做做表面文章都不肯……
岳俊山不好直接找后妈理论，就委婉和岳老头提起。
老头子替岳奶奶解释：或许是照顾自己，疲累至极后的无心之举。
又说亲生儿孙难免溺爱，希望岳俊山能理解她当后妈的难处，为了“家和万事兴”多体谅。还承诺岳奶奶答应以后一碗水端平，不再让岳枝受委屈。
岳奶奶真就一碗水端平，凡是当面给了岳桉什么东西，也会问一嘴：“枝枝吃不吃？”
问了，但并不在意岳枝吃不吃、喜不喜欢。比客人还客人。
老父亲都这么说了，岳俊山也没再纠缠。
可岳俊山不希望陈素莲在婆家受气，便默许她们少回家，过年过节走个亲戚就成。他则隔三差五回去帮忙干活。岳俊山还是心疼老父亲病后需要人照顾，怕他爸心里难受。
岳俊山刷完马桶，又蹲在地上擦地。往事闪过脑海，岳俊山替妻女抱不平，也自嘲自己在家中的地位。
外头人都说岳俊山是老好人，还说自己彪呼呼得都不提防老三母子，小心以后他们争老头子的遗产……
这些话难听，却远没有岳老头的无言冷暴力，更伤岳俊山的心。
那些说给他的教诲，不是“家和万事兴”有多重要，是因为老头子和老三母子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吗？
岳俊山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回家频次越来越低。以为关系要这样拖下去，没想到岳老爷子今天又让他们回家吃饭。
“会是什么事呢？”岳俊山想起家里这些糟心事，辰月成功带来的欣喜都被压下去了。
“如今咱们日子过得这样好，也不图他们什么。不管什么事都放宽心。”陈素莲给岳俊山舒展眉心。
岳枝心想：你们不贪不占，别人却所图甚多。
明天怕是鸿门宴……
第二天岳枝才刚上楼，孙玉娇就守在门边阴阳怪气。
“哟，稀客啊。”孙玉娇老早就在等他们，却不给陈素莲等人拿拖鞋。
一大家子堵在门厅找鞋，陈素莲扇了下手让孙玉娇让开。
“脾气见长，平常摆摊很辛苦吧？”孙玉娇想用肩膀顶回去，却又笑着退到一边。不着急，今天有的是功夫看热闹。
邻居君华妈和她八卦过陈素莲：二中门口新开的王记小吃店抢走了大部分生意，陈素莲已经快被挤兑得干不下去。不过陈素莲有个好女儿，成绩进步那么大，生意差点就差点呗。
孙玉娇打听到陈素莲那边的消息，真是解恨极了。
不肯借钱非要去摆摊，一个劲儿得瞎折腾，不仅钱都打了水漂还闹到了派出所，真是丢人现眼。
孙玉娇再看陈素莲，头发没烫、手上皮肤也不娇嫩了。都说岳俊山疼媳妇，要她说还不如岳俊江。岳俊江绝不会让自己去吃那份苦，起早贪黑和一群小商小贩打交道，看人脸色还赚不了几个钱……
她下岗后，岳俊江进了乙烯厂工资大涨，家里日子宽裕许多。她就只在家里做做饭，偶尔还能来二老家打包点现成的带回家，惬意得很。
真不知道陈素莲怎么想的，好日子不过非要辞职瞎折腾，可能是觉得自己厉害吧。呵，自以为是。
岳俊山被岳老爷子喊进客厅。陈素莲和二老打过招呼，去厨房烧水泡茶。
孙玉娇没再纠缠陈素莲，反而跟去了客厅。相比看陈素莲的笑话，今天老爷子要说的事儿才是正事。
“俊萍和俊江还没来么。”岳俊山随口问道。
“今天这场合，大姐一个外嫁女，不适合掺和进来。”孙玉娇插嘴。
岳俊山气不顺，大姐成外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听？
“山子，坐。”岳老爷子指着沙发，不作解释。
“俊江一会就来。”
“前几个月，俊江从单位分到了一套单元房。”岳老爷子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房子和咱爸的同一个小区。”孙玉娇站在客厅和餐厅之间，故意提高嗓门让厨房的陈素莲听到。
孙玉娇心情这么好，正是因为岳俊江跑通关系分到房了！
这小区的小两室房型，比岳俊山他们小区的卧室更大。孙玉娇想到不久后就能住新房，儿子岳桉也能有自己的房间。看向岳枝的目光都变成不屑一顾。
等岳桉也有了那么好的学习环境，一准比她学习好。
岳俊山很吃惊，岳俊江竟赶上了房改前的末班车——从乙烯厂分到房。
7月，□□颁布了深化改革住房制度的通知，正式取消福利分房制度，转而推行住宅货币化、私有化。这两个月里，新闻联播除了报道全国多地的抗洪救灾，就是在讲新出台的住房改革。
房改出台，厂里吵翻天。启省石化作为实力雄厚的国企单位，有能力自建家属院、能给职工分房，正是石化职工最被人羡慕的地方。现在说要取消福利分房，底下的工人哪还能坐得住？
年长已婚、已经分到房的可以继续租住，也可以花极少的钱买下房子的产权。可那些年轻工龄短或者未婚的怎么办？
下面抗议连连，旧制度无法立即停止。于是，上面随时调整政策执行：提出“一年的过渡期”，99年之后单位不在分配住房，全部由个人为主体购房。
新消息传出，想最后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人数不胜数。管分房的领导被堵得不敢回家，只能打游击。
岳俊江能提留意房改动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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