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前的画面正在淡去,那股滔天的爱恨悲痛却留了下来,顺着那双共同的眼传到两人心中,书环在其中苦苦挣扎,始终不得出路,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道了一句:“醒来。”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却立马将她从混乱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睁眼一看,裴殊正坐在床边,一手拉着她,一手往她眉心渡灵气,而应无悰,他双手撑地跪在床前,哭得癫狂,显然还沉浸在那段往事中无法自拔。
书环摸了把自己的脸,发现同样泪水横流,眼睛又酸又涩。
门被人大力推开,兰驿一群人赶了回来。
他首当其冲道:“来来回回这么多趟总算把你捉到了!”
待他将应无悰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后却犯了难。
“师姐,这可怎么是好?”
他知道怎么捉要逃跑的妖,却不知对待一只悲痛欲绝的妖。
莫临江看了他一眼,道:“看紧。”自己则上前查看书环的状态。
“莫姐姐。”
“你看到了他的过去?”
“嗯。”
裴殊收了手,想要起身,书环却快他一步,将他摁住,把头靠在他肩上。
“别动,我没力气,让我靠一会。”
她那双眼睛满是血丝,裴殊看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起身。
白石湫不喜与人待在一处,进屋后便站在了窗边,桑荷自然紧紧跟着她,莫临江和兰驿一左一右守着断臂人,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书环叹了口气,唤他:“应无悰,界妖是有心的。”
他突然止住哭声,抬头,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界妖是有心的。”
“你在骗人。”
“你是九离妖,一个念头就能让我倒霉一生,我哪敢骗你。”
应无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膝行两步想要上前,却被裴殊的眼神镇住,哽咽道:“她的心在哪?”
书环没回答,转而问莫临江:“莫姐姐,我对有些事不太了解,你说倘若一只界妖的肉身已死,心却还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设法使她重塑肉身吗?”
莫临江思虑片刻,道:“将心放到界中滋养百年,或许能得一线生机。”
于是书环看向他:“你都听到了吧。”
应无悰认命:“要我伏法可以,但你们要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将她的心放在界中百年。”
莫临江颔首:“好。”
应无悰松了口气,眉间那股执念似乎淡了一些:“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书环道:“你与界妖百里苍一见钟情,又因身负诅咒不得不与其分开,后来她意外惨死,你通过傀儡得知她是被一个和尚所杀,目的是取走她的界珠。”
除了裴殊以外的人听到界珠二字俱是一愣。
她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致使你做出这些事。”
应无悰闭了闭眼,百里苍的死于他而言是心结,每次想起都不免心痛,缓过那股劲后,他慢慢的回忆起来。
“得知百里苍的死因后,我尝试追查那个和尚的来历,经过一番打听,我找到了百里苍化形的地方,我去到那里,当地的一只兔妖告诉我,百里苍在那生活了百年,她性情温和,从不恃强凌弱,平日里也会护着它们那些小妖,可突然有一天,一个和尚来到那里,向她讨要一样东西,百里苍不给,两人动起手来。”
“百里苍担心那些小妖受了波及,打伤和尚后逃了,一直逃到狐狸树才停下,后来……后来她担心和尚伤害狐狸树的妖,又匆匆逃去。”
应无悰吸了口气,只觉喉咙剧痛。
“我找寻数年,一丝有关和尚的消息都没打听到,于是转而去寻重生之法,这一找就是几十年,一年前我意外听到一个法子,说是人的供奉和愿力能塑仙灵,我想着这么多年都没找到重生之法,此举大概太过逆天,难为世间所容,不得已,只能用了这个法子。”
莫临江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法子?”
“在客栈歇脚时听路过的屠夫说起的,他说完就走了,长相过目就忘,没有其他特点。”
兰驿嘀咕道:“怎么感觉像是专门去给他说这个办法的?”
莫临江又问:“你是通过何种方法让霉运遍布兰丘城的?”
“我是九离妖,因先祖逃过天劫,所以九离一族背上了诅咒,原本身负一身好运,如今一半好一半坏,我将霉运散入城中,引人去神像面前参拜,再把参拜过的人身上的霉运收回,次数一多,他们就信了这尊神。当然,为了弥补他们,我一般会在选人前低价卖给他们一件宝物。”
书环心道难怪那方香炉会到她手上。
莫临江蹙眉:“九离?我从未听过这种妖。”
应无悰失笑道:“身负好运与厄运的妖,若是被人知道我们的存在,恐怕终其一生都会受人控制,因此九离一族从不对外表面身份,大多隐其来历,抱憾终身。”
莫临江了然:“竟是这样。”
她转身问白石湫:“白少宗主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
桑荷却道:“我有。”
裴殊也道:“我有。”
桑荷:“裴公子先问。”
“那天夜里的那个纸人是你派来的?”
应无悰不解:“什么纸人?”
“一个长相恐怖的纸人,会学人说话,会简单的术法。”
“不是我。”
裴殊眯了眯眼:“你确定?”
“这位公子,事已至此,若真是我干的,又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吗?你口中的纸人确实不是我放的。”
裴殊垂眸沉思起来。
桑荷见状往前走了两步:“该我了该我了!”
见白石湫冷冷瞥了他一眼,遂解释道:“我从来没见过九离妖,好奇嘛!”
说完也不管她什么表情,问应无悰道:“方才这位姑娘说,你因身负诅咒和爱的人分开,为什么?”
对方笑出了眼泪,无可奈何道:“因为,九离身负的一半厄运,会转移到爱的人身上。”
“那可以不承认爱她啊。”
“很多九离妖都这么想过,可它们并没有瞒过命运。每一只九离妖,都注定要与爱人分离。”
应无悰侧头看向窗外,四四方方的木框内,天色湛蓝,草木青碧,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洒在那张满是阴暗罪孽的脸上,痛苦悔恨一点点褪去,露出了他原本的样貌。
这一刻,好似回到了狐狸树,他在火堆旁不停的翻着鱼,一群小狐狸捧着叶子碗等在一旁,尾巴带着期待一下又一下的拍在地上,而百里苍则坐在他身边,仰着头,看着蓝天白云,给他描述天空又飞过了几只鸟,又聚散了几朵云。
应无悰笑了,他转身面向书环,十分恭敬的跪了下来:“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她的心在哪了吧?”
书环看着他:“她的心,早就给你了。”
应无悰以为她是在糊弄他,顿时一怒:“你耍我!”
书环看着他的眼睛:“她给你的那颗石头。”
应无悰一腔怒火刚刚燃起,顷刻间被浇灭了个干净,他手抖着摸向脖子,顺着绳子将那颗石头从层层衣物的包裹中拉起,取下。
许多年过去了,故人已逝,自己也变了模样,唯独这颗石头还保持着最初的模样,他也庆幸它还保持着原貌。
一滴泪落下,不偏不倚砸中那颗火红的石头,应无悰虽不舍,却也怕这群人反悔,急忙将石头递给了莫临江。
“劳烦道君了。”
莫临江将其郑重的收了起来,应无悰见了,又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有一些东西和她的尸体留在了狐狸树,那些东西,道君若是有喜欢的便留下,剩下的与尸体一起下葬吧。”
说完起身,身上蔓延出许多如同丝线般的东西,一半白,一半黑,白色那部分断开,一小缕落到书环体内,剩下的大部分散落城中。
他散尽好运,不消半日,兰丘城这场霉灾就能止住,他跪坐在地,等待被收入法器中,莫临江却在此时问他:“她的尸体保存完好?”
“是。”
莫临江略带不忍道:“其实,把心脏放回身体内,再将身体放到界中,她恢复的可能性会更大。”
应无悰茫然失措的抬头:“你是说……我原本有机会不伤一人就能救回她……”
“是。”
“这……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哈……哈哈哈……”
应无悰伏倒在地,形容癫狂的哭笑起来,像是要将多年的执着与悲痛发泄出来。
书环不忍的撇过头去,兰驿红了眼眶,取出玉瓶将他收了进去。
狐狸树下,一个人正不停翻弄着火堆上的烤鱼,一旁斜躺着的女子看了一眼他的一只人耳和一只狐耳,皱眉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个完整的人形都没修出来。”
“还不是怪你,说着出去给我们找修炼秘籍,结果呢?什么都没带回来!”
“这也能怪我,我见过修出人形的妖怪,没有哪一个是靠秘籍,说来说去还是你太笨。”
“你才笨!别的妖怪都不爱搭理你!”
“那是我太漂亮!它们怕爱上我!”
“我呸!”
“别把口水喷烤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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