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 第六十四章
听到萧弄的回答 , 钟宴笙也不意外 , 用他肩上的衣服擦了擦眼睛 , 抽喳着 : “ 哦
装傻装得这么敷衍明显 。
那就是恢复了 。
钟宴笙方才哭得差点喘不上气 , 揪着他的领口发着抖 , 像只被暴雨打得凄惨的小鸟儿 , 听得人心都要跟着碎了 , 看他的气息匀了点 , 萧弄拙指搭在他下颌上 , 轻轻托起他的脸仔细看 , 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重物 , 语气放得很低柔 :“ 好些了 7“
钟宴笙眼眶红红地点点脑袋 , 又摇摇脑袋 。
他只要稍微想到那些事就胸口发涩发堵 , 好想大哭一场 。
所有人都觉得太子荣宠无限 , 逼宫是急迫夺权 , 他的父亲和母亲 , 丧命在他出生那一日 , 整个东宫烧成焦土 , 此后成了血色淋漓的禁忌 。
这么多年来 , 淮安侯府小心翼翼地保着他 , 卫绩也不得不隐姓埋名 , 连灵牌都不敢刻上名字 。
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为他们哭 …... 那就让他来哭 。
萧弄的视线扫过整个堂屋 , 目光落到正中间供奉着那些灵牌上 , 生出一丝隐约的预感 , 慢慢地抚着怀里人后脑上柔软的黑发 , 将他的脑袋按回怀里 , 没有急着问发生了么 。
过了会而后 , 钟宴笙的情绪又好了点点 , 微微挣了一下 , 嗜子依旧是哑的 :“ 我好些了 “
他还有些疑惑的事想问卫绩 , 揉了揉眼睛一低头 , 这会儿才发现 , 刚刚倒在地上的卫绩已经被拖出去了 。
萧弄的手抚在他脸上 , 把他的脑袋转回来 :“ 先说说 , 为什么哭 7“
钟宴笙张了张嘴 , 一堆话涌到嘴边 ,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
萧弄的手抚到他后颈的位置 :“ 不要急 , 慢慢说 。
与此同时 , 堂屋外面的气氛十分怪异 。
一堆山贼蹲在卫绩旁边 , 递水的递水 , 扇风的扇风 , 拭太阳的当太阳 。
李一木尤为担心 , 不住质问展戎 :“ 你的解药当真有效 ? 若是没用 , 我们今日就
是死也不会放你们离开水云寨的 ! “
昨晚从后崖小道上爬上来的黑甲卫们收到信号 , 已经全部集齐 , 整齐无声地站在展戎那一边 , 如同一团黑沉沉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乌云 , 与山贼们对峙 。
水云寨的山贼们被卫绩训练得颇为精良 , 之前的混乱结束后 , 现在已经重新整顿好了 , 虽然气势上比不过萧弄的黑甲军 , 但也没有太露怯 。
展戎蒙着脸 , 抱着手倚在柱子下 , 语气冷漠 :“ 就凭你们 7“
霍双刚才为了帮展戎 , 脚子上豁了个口子 , 暗卫的刀太锋锐 , 到现在还在不住地渊血 , 不得不用帕子振住 , 听到展戎讨打的作态 , 忍无可忍 :“ 你能不能闭嘴 1 “
展戎张口就想嘲讽霍双 , 但是话到嘴边 , 瞅到霍双脖子上帕子浸出的血迹 , 噜了一下 。
虽然很不情愿 , 但霍双的确是帮了他一把 。
展戎思考了下 , 从怀里掏出瓶伤药丢过去 :“ 两清 。“
霍双冷冷哼了一声 , 接过药没有说话 。
气氛雾时愈发怪异 , 好在这时候 , 卫续醒了过来 , 山贼们立刻围了上去 。
李一木大喜 : “ 首领 , 您醒了 ! “
“ 大当家没事吧 ? 那药不会还有什么问题吧 7“
“ 大当家 , 那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啊 ? 那个蓝眼睛真的是定王吗 ? 我怎么听说 ,
他是那个小公子花三十万从西域买来的男宠 …...“
卫绩刚醒来 , 就被七嘴八舌地问得头疼 , 拙了拿手 , 示意他们闭嘴 , 吸了口气重新站起身 , 想起还有没说完的话 , 又跨向了堂屋 。
一进堂屋 , 就见到萧弄将钟宴笙抱在怀里轻哄的画面 , 眼皮突突跳了两下 。
出去探查情况的匪兵带回来两个人 , 一个伤重 , 一个病重 , 卫绩是收到消息的 , 但没想到 , 两人居然就是定王和小主人 。
想起一些太子殿下与萧家的往事 , 卫绩停顿了会儿 , 才开口 :“ 定王殿下可以出去吗 ? 在下还有些话要对小公子说 。“
踏雪对卫绩还怀有敌意 , 一见他进来 , 背就拱了起来 , 兽瞳凌厉 , 发出威胁的低啸 。
才离开了会儿 , 人就哭成这样 , 萧弄的眉宇间弥漫着微微的寒气 , 不咸不淡
道 :“ 我傻 , 听不懂 。“
卫绫拧了拧眉 , 萧弄要是傻的 , 那全天下就没几个人是清醒的了 。
当着卫绩的面缩在萧弄怀里 , 钟宴笙有点不好意思 , 从他怀里钻出来 , 想了想 , 道
: “ 卫绩 , 你有话便说吧 , 不用避着定王殿下 “
想了想 , 想起萧弄还在装傻 , 补充 :“ 他傻 , 听不懂 。“
卫续 :“ 啊 ?“
小主人都这么说了 , 卫绩犹疑片刻 , 还是道 :“ 是关于霍双的 。“
反正霍双都出现在水云寨 , 被萧弄看到了 , 当不当着萧弄的面说 , 也没差了 。
钟宴笙这会儿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 正是想问卫绩霍双的情况 。
毕竟在此之前 , 霍双在他心里都是考皇帝的人 , 虽然不像万洲那样可恶 , 但钟宴笙现在恨屋及乌 , 觉得考皇帝不是好东西 , 他的人也不是 。
卫绩考虑了一下 , 道 :“ 霍双的父亲 , 是我们的人 …... 当年霍双只有几岁 , 被藏在暗道里 , 侥幸逃过了血洗 , 长大后改名换姓进入锦衣卫 , 成了我们在京城的一道暗桩 。“
钟宴笙愕然地望了眼屋外霍双的背影 。
“ 这些年 , 我们不敢有太多往来 , 甚至不清楚彼此的身份 , 只用特定的方式 , 联络过两三次 …... 直至这回他随您南下 , 我们才得以见面 。“
钟宴笙想起来了 , 在驿馆的时候 , 霍双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 来到他屋里 , 想要坦白什么的样子 。
霍双知道水云樟的这些匪徒是什么人 , 但水云寨藏得太深 , 他跟卫续又不清楚彼此身份 , 没办法与卫续联系上 , 恐怕很担心以萧弄的手腕 , 会当真以雷霆手段 , 将水云寨剿除 。
所以那晚他过来 , 多半是愚为水云樟的匪徒们说情的 。
毕竟他不可能去找萧弄 , 但钟宴笙一看就很心软 。
也可能 , 霍双也对他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 所以试探着来找他说话 。
不过因为萧弄遇刺失散的消息 , 钟宴笙把霍双的事抛到了脑后 , 这会儿才渐渐明白过来 。
“ 前日山中混乱 , 出现了好几拨不明势力 , 我带人外出查探时 , 遥到霍双 , 探明
了彼此身份 。“
卫绩垂下眼道 :“ 他一直听令于皇帝 , 不敢行差踏错 , 受命去拿到您的画像后 ,
产生了怀疑 , 但他所知不多 , 与我见面之后 , 才将您的情况说明了 …... 我从前夜就一直很想见见您 “
钟宴笙据了捕唇 , 没想到霍双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 那霍双有时看他的奇怪眼神也能理解了 。
萧弄还说霍双对他有心思不纯 , 人家才没有坏心思 。
萧弄站在钟宴笙身后 , 身量修长高挺 , 安静地当个存在感极高的傻子 。
钟宴笙回过头 , 想跟萧弄说说话 , 没愚到一回头 , 对上了一双雾蓝色的眼睛 ,
心头顿感不妙 , 慌张地伸手摸了摸萧弄脑袋后面的包 。
药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 怎么真的又傻了 !
萧弄好像很喜欢被钟宴笙摸脑袋 , 配合地弯下头 , 专注地望着钟宴笙 , 喻到他身上的气息 , 享受地微眯起眼 。
钟宴笙收回手时 , 他还有些不太高兴 。
卫绩不像展戎 , 对萧弄有着深深的敬畏和信服 , 敏感地察觉到了萧弄状态的不对劲 :“ 定王这是 7“
钟宴笙 :“...... 你不用在意 。“
看来萧弄只是清醒了片刻 , 这会儿意识又混沌了 。
萧弄意识不清时极为依赖钟宴笙 , 黏糊得不行 , 必须要牵着他的手 , 要么就得援着他的腰 。
钟宴笙小心把手递给萧弄握住 , 忧心不已 。
这样时而清醒 、 时而混沌的状态太不利了 , 得赶紧找到楼清棠来看看 。
他压下那丝焦急和担心 , 一回头 , 对上卫绩愈发狐疑的眼神 , 耳根红了红 , 假装若无其事 :“ 把 、 把霍双叫进来说说话吧 。“
霍双用了展戎给的药 , 止住了血 , 进屋时脸色苍白 , 砧地路了下来 , 内疚不已 : “ 见过小殿下 。 前夜都怪属下护卫不力 , 才让您走失在山林之中 “
钟宴笙不好说他是被萧弄抓走的 , 摇摇头道 :“ 没事 , 方才 , 卫绩跟我说了很多 , 我都知道了 …... 霍双 , 我想问问你 , 你 , 真的没有被皇上怀疑过吗 7“
这个问题一出 , 连卫续背后都冒出了一股森然的寒气 。
霍双也愣了一下 。
钟宴笙据了据唇 , 低声道 :“ 我就是感觉 , 太巧了 。“
考皇帝手底下不止霍双这一支暗卫 , 偏巧就让霍双去探查他的画像 , 还把霍双放到他身边 , 又让霍双跟着他来到了宝庆府 。
他在政四十多年 , 除了不慎交给萧弄的那份兵权 , 永远控制着大局 , 永远谋无遗策 , 那放到眼皮
子底下用的霍双 , 他真的一点点都没有怀疑过吗 ?
钟宴笙的直觉一向很准 , 他感觉怪异的地方 , 多半就是真的怪异 。
卫绩的面色极度难看 :“ 您的意思是 , 他 …...“
钟宴笙只是有些奇怪考皇帝是否怀疑过霍双 , 但卫绩却想到了一些更深的东西 。
考皇帝毫无疑问知晓钟宴笙到底是谁 , 所以他始终没有让钟宴笙以十一皇子的名头进入族谱 。
德王本来都板上钉钉要南下剿匪了 , 就在出发前几日 , 被告发与景王未婚妻有染 , 而考皇帝不用受了委屈的景王 , 也不派做事稳妥的安王 , 而是直接拍板 , 让刚寻回的 “ 小儿子 “ 来剿匪 。
若是考皇帝怀疑过霍双的身份 , 顺着他查到宝庆府 , 知道这里有一群太子残党 , 还为了救济灾民成了匪徒 , 以他逼着太子给母后亲族一个个定罪下令的举止 …...
派钟宴笙来宝庆府剿匪 , 当真不是故意为之吗 ?
考皇帝不杀钟宴笙 , 却给他套个身份留在身边 , 难不成是想再 “ 打磨 “ 出一个仪心里完美的太子 ?
时隔多年 , 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爬遍了全身 , 卫绩无声打了个寒颤 , 与同样僵住的霍双对望一眼 , 沉声道 : “ 水云寨不能存在了 “
他们藏身多年的这个地方 , 可能已经被发现了 。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 也不能再存在了 。
考皇帝的目的是让钟宴笙 “ 剿匪 “, 若是钟宴笙没有做到 , 后果难以估摸 。
以考皇帝的做派 , 还真可能会派人来放火烧山 。
德王骨子里的阴狠 , 也不是全无来由的 。
钟宴笙呆了会儿 , 听到卫续的话 , 才明白他的意思 , 顿时毛骨悚然 , 情不自禁往萧弄怀里靠了靠 , 眉尖炳起 :“ 这么大的寨子 , 还有好多老弱妇孺 , 不好撒离吧 。“
他下意识回头看萧弄 , 想得到萧弄的意见 。
可惜萧弄陷入混沌时 , 听不懂太复杂的话 , 见他回过头来 , 只是朝他微笑 。
凶残可怕的定王这么安静微笑着 , 画面太怪异了 , 霍双的眉头都不禁皱了起来 :“ 定王这是 …... 我方才听人说 , 什么三十万两白银买的西域男宠 7“
钟宴笙后背冒汗 :“ 没 、 没什么 , 这个你就别打听了 , 我们先想想怎么瞒天过海 , 转移水云寨吧 。“
卫绩不声不响 , 砬地又跪了下来 , 埋头道 :“ 无论水云寨是否被发现 , 寻回了小主人 , 往后属下定生死相随 。 属下这些年在水云樟训练出的两百精兵 , 从今往后皆听令小主人 , 万死不辞 ! “
霍双也跟着跪了下来 , 神色肃穆 :“ 属下也愿誓死追随殿下 “
钟宴笙没愚到他们俩突然又路了下来 , 不太习惯 , 勉强学着萧弄平时的样子嘲了声 :“ 起来吧 “
听到 “ 小主人 “ 三个字 , 萧弄跟踏雪同时眯起眼 , 望向他们二人 , 眼神不善 。
被定王和一只猛兽盯着的危险感完全无法忽视 , 霍双忍了又忍 , 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 “ 小殿下 , 您与定王到底是 7“
这句萧弄听懂了 。
他不满意这俩人叫钟宴笙 “ 小主人 “, 示威般抬起手 , 方才偷偷摸摸藏在袖下 3
握的十指 , 便明晃晃地暴露了出来 。
萧弄的手掌更宽大些 , 能将钟宴笙细瘦的手紧紧握住 , 严丝合缝地穿过指缝 ,
占有欲十足 。
钟宴笙猝不及防被当众处刑 , 红着脸抽了几下 , 也没能敌过他的力气 。
霭双和卫续的脸色齐刷刷变了 。
卫绫凝着眉欲言又止 。
霭双则是明白了什么 :“ 所以那晚在楼船上 , 定王果真是去了您的屋子 ?“
钟宴笙哽了声 , 没有正面回答 。
霍双从钟宴笙往萧弄靠的动作里 , 看出了几分他对萧弄的依赖 , 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 定王性情多变 , 还大您那么多岁 …...“
钟宴笙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扯到他跟萧弄身上了 , 但他知道外人对萧弄的误会很深 , 认真地为萧弄辩解 :“ 他虽然年纪有点大 , 但他人很好的 。“
霍双和卫绩 :“......“
什么叫 , 蚀然年纪有点大 , 但人很好的 ?
话音落下 , 身边的萧弄好像也静止了 。
强行拉着他的手炫耀的手垂了下去 , 脑袋也奉拉下来 , 神情不明 。
钟宴笙忙乱中也来不及去看萧弄是怎么了 , 不想话题往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向偏 , 考虑了会儿道 :“ 前日一起进山的人里 , 有个叫楼清棠的人 , 是个大夫 , 卫绩 ,
派人去帮
我把他找来吧 。“
要毫无痕迹地处理水云寨 , 恐怕需要萧弄的协助 。
如果能成功瞒过考皇帝的眼睛 , 他们也能将计就计 , 让霍双假装不知暴露 , 继续在考皇帝眼皮子底下探听消息 。
可是萧弄的脑子又不清醒了 , 也不知道下次醒来是什么时候 。
现在山林里有好几拨势力 , 考皇帝的人不知何时会探过来 , 在他们找来之前 ,
得妥善安置好水云寨里的普通百姓 。
时间不算宽松 , 得赶紧找楼清棠过来看看 , 把萧弄脑子上的包消下去 。
还有他后颈上的胎记 , 卫绩说是太子告诉他的 , 可他那时候都还没出生 , 太子是怎么知道他后颈上会有花瓣胎记的 ?
如果这个胎记不是天生的 , 那必然还有什么隐秘 , 是连卫绩也不知道的 。
说不定能让楼清棠也看看 , 有没有什么妨害 。
钟宴笙沉静发令的样子与太子很像 , 卫绩恍惚了一下 , 毫无异议 , 低头应是 ,
立刻出了堂屋 , 派人去山里抓楼清棠 。
霍双又看了眼萧弄 , 拱手道 :“ 皇上派在殿下身边的侍卫一共二十人 , 其中有十
名是属下的人 , 万洲与剩下的人并不怎么听从属下的调令 , 属下离开了许久 , 万洲生性多疑 , 恐怕会向皇上禀报 。“
钟宴笙犹豫了下 , 小声道 :“ 他以后不会再多疑了 “
霍双愣了一下 , 瞧间明白了钟宴笙的意思 , 望着他的眼底又多了几分敬畏 :“ 属下明白了 , 不过属下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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