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 第八十章
就在考皇帝发出对德王处置的诏令之后不久 , 隐藏在暗处中的 “ 囚澜先生 “ 踪迹显露 , 在逃遁出京的路上 , 锦衣卫抓住线索 , 提前截住了马车 。
驾马车的马夫只是车行里雇佣来的 , 被锦衣卫的阵仗直接吓晕了过去 , 带队的锦衣卫指挥使谨慎地掀开马车帘子时 , 却只见轿中的人软倒在座上 , 当胸插着一把匕首 , 消了一地的血 , 早就没了气息 。
也不知道是不畏死自尽的死士 , 还是被人灭了口 。
尸首被带回京后 , 有负责盯视几个亲王的番子站出来 , 指认曾在安王府见过此人 。
本来安王只是有嫌疑 , 这一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
御史们在养心殿外面路了一天一夜 , 跪得口干舌燥 , 有几个年纪大的已经快要力竭 , 终于等到了田喜出来 , 宣布了考皇帝对德王和安王的处置 。
德王废为庶人 , 与妻儿一道发去凤阳 , 幽禁皇陵 。
安王贩回封地 , 若无传召 , 终身不得再入京城 。
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御史不由对望一眼 。
人者了 , 似乎就会不免想得多 , 不如年轻时刀枪不入 , 心狠手黑 。
若是当年的陛下 , 面对意欲谋权篡位的皇子 , 早早就会备下两杯烫酒 , 德王府和安王府也该起大火了 。
终归这次德王没再被包应 , 得到了勉强满意的结果 , 喉嗡喉了两天的御史们远才稍微满意 , 彼此搀扶着先回去养精蓉锐 , 等着下次再来 。
人三三两两离开的时候 , 两个考御史一抬头 , 又看见了站在殿门边 , 静静望着他们的 “ 十一皇子 “。
神清骨秀 , 风姿毓秀 , 宛如故人 。
两个考御史不由朝着那边迈了一步 , 话已经滚到喉咐边了 , 又咽了回去 , 拙手一援 。
少年歪头看看他们 , 也对着他们援了援手 。
御史三三两两散去 , 钟宴笙已经两天没能接近考皇帝的寝房了 , 察觉到身边的盯视也愈发紧密 , 心里隐隐冒出个预感 。
处理了德王和安王 , 考皇帝的目光是不是转到他和萧弄身上 , 准备处理他们了 ?
虽然冒出了预感 , 不过钟宴笙表面上还是一切如常 , 每日假装献完孝心 , 就转头回了明晖殿 。
安王一向低调透明 , 陡然间做出这种事 , 让百官大吃一惊 , 不过对于德王的下场 , 倒是不少人拍手称快 , 尤其是当初被当朝踹打的几个御史 。
贵妃已经被幽居起来了 , 德王母家急着想求见者皇帝 , 但都未得回应 , 打探到考皇帝对德王的处置 , 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更改 , 纷纷静默下来 。
自事发之后 , 德王已经被关在诏狱许多日了 , 身上再无亲王体面 , 脏脏乱乱的 , 那日见过考皇帝后 , 又发了两天疯 , 咒骂天咒鸾地的 。
听到田喜亲自来传令对自己的处置 , 德王脸色青白 , 骤然安静下来了 , 隔了好一会儿 , 居然对着看不起的阉人头一次低了下头 , 求他 :“ 田喜公公 …... 本王真的没林下毒 …... 能不能求陛下再见本王一面 7“
半点也没了当初目中无人 、 对田喜肆意无力的张狂模样了 。
田喜带着一贯的笑容 , 温和地道 :“ 罪人裴永 , 你已经不是亲王了 , 往后余生 ,
便在皇陵安生度日吧 “
德王的脸色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 半星 , 吐出一句 :“ 哈 ! 幽禁凤阳 …... 生不如死 ! 还不如像杀了太子那样杀了我 1 “
田喜看他蓬头垢面 , 怜悯地叹了口气 :“ 哎哟 , 您可别说这种话 , 陡下仁慈 , 允准你携带妻儿一同前去 。 今晚便要出发 , 最后几个时辰 , 您再好好儿看看京城吧 。“
德王冷笑了声 “ 仁慈 “,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 随即就坐下来不再说话 , 仿佛 E
经接受了这个命运 , 和以往的暴躁狂乱对比 , 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
相比德王或癫狂或诡异的状态 , 安王就要显得平静多了 , 甚至没有试图见陛下一面解释辩驳 。
田喜传完命令 , 回到宫里的时候 , 考皇帝正靠在榻上 , 熬着又一次的乌香瘦发作 , 闷闷咳喘 。
“ 德王殿下想要在离去之前 , 再见您一面 。“
虽然嘴上并未答应德王 , 但田喜还是将德王的请求报给了考皇帝 。
考皇帝听完 , 似是感慨般 , 沙哑开口 : “ 考五从前对你态度那般差 , 你竟还肯为他说话 “
田喜瞬间冷汗直流 :“ 陡下 , 奴婢 …...“
不等田喜解释 , 考皇帝浑浊的双目转到田喜身上 :“ 田喜 , 你知
道胭当年为何独独留下了你吗 ?“
当年者皇帝登基之后 , 那些跟随着他走到皇位 , 知道他阴暗的秘密的人 , 除了田喜之外 , 都一个个被处理了 。
考太监额头上冒出了汗 : “ 因为 …... 陛下仁慈 “
田喜吓得后背直发毛 , 考皇帝却不再说话 , 闭上了眼 。
因为田喜不是最机灵的 。
甚至懦弱胆小 , 谨慎过头 , 不敢做出格之事 , 所以才能跟在他身边 , 活到现在 。
越胆小谨慎的人越不敢背叛 。
就像德王 , 他那个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蠢笨儿子 , 表面上那般嚣张放肆 , 实则在面对他时 , 胆小又怯弱 , 连像太子那样反抗都不敢 。
或许是因为十几岁时见到了太子的下场 , 德王对自己的父皇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
因为田喜带话而产生的三分疑心被按回去 , 老皇帝眯着眼 , 想着德王那日在书房声嘶力竭的大吼 , 又愚到当年被射杀在宫门前的太子 , 奉拉着的眼皮下精光与冷漠交织 , 半陕之后 , 竟然开了口 : “ 带德王来见胱 。“
这个冷血的帝王 , 到了暮年 , 竟然真的学会了心软 ?
田喜惊讶不已 , 低声应是 , 出去传令 , 叫人带德王过来 。
回到室内时 , 外面又下起了雨 , 雷声隐隐 , 室内愈发显得昏蒙蒙的 , 阴暗而压抑 。
考皇帝的呼吸声很沉很重 , 仿佛标种粘稠的东西糊在嗓子眼 , 要很费劲才能喘息 :“ 德王已除 , 安王 , 也被脊赶回封地 , 只剩 , 定王 。“
他不知道是在对田喜说话 , 还是自言自语 , 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表情 : “ 胺 ,
这两年精力不济 , 他们都以为 , 胺拿定王毫无办法 。“
“ 但是定王的死穴就在宫中 。“
田喜默不作声为考皇帝倒上一盏热茶 。
「 田喜 , 小殿下可睡下了 ?“
田喜低声道 :“ 这两日天凉 , 小殿下有些受寒睡得早 , 两刻钟前 , 冯吉禀报 , 小殿下已经喝下药茶睡下了 “
考皇帝平淡地嘲了声 :“ 去把小殿下带过来 。“
大概是因为被钟宴笙嫌弃过脏爪子 , 下了雨后 , 踏雪就不喜欢去庭院玩了 , 趴在萧弄腿边 , 甩着蓬松的大尾巴 , 懒洋洋地打哈欠 。
萧弄面前堆叟着雪花般的信报 , 随意翻了翻 。
果不其然 ,“ 囚澜先生 “ 抓到 , 锦衣卫便松懈下来 , 将人手都撒回去了 。
展戎站在旁边 , 报告完最新的情况后 , 不解地问 :“ 王爷 , 既然要用囚澜先生的线索吸引宫里的视线 , 为何要在今日把这个饵彻底抛出去 7“
萧弄正想说话 , 喉间突然一阵发痒 , 别过头闷声咳嗽了几声 , 唇角溢出缕血迹 。
考皇帝前些日子病得昏昏沉沉的 , 又连番受刺激 , 不是很清醒 , 他在宫里往来自如 。
前两日大概是加大剂量用了乌香丸 , 考皇帝从病痛昏沉中醒过来 , 皇城的防护便愈发严密了 。
再进宫就过于冒险 , 王伯真得吊死在房梁上 。
这几天别说去明晖殿偷偷吸两口迢迢了 , 连消息传递都变得困难 。
耳边鼓噪 , 胸口也极度发间 , 脑袋隐隐作痛 。
萧弄眼也不眨地将血迹抹去 , 不咸不淡道 :“ 本王吸引考东西的视线 , 是在给裴永一个机会 。“
展戎吓了一跳 , 都顾不上迷惑了 , 连忙递茶水上来 :“ 主子 , 今夜雷雨交加 , 您
萧弄拙了拿手 , 打断他的话 : “ 人都备好了 7“
展戎只好咽下话 :“ 都备齐了 。“
“ 把本王的甲拿过来 。“
萧弄的语气里多了丝低柔的冷酷 :“ 今晚要变天 。“
今秋比往年都要寒凉得多 , 地龙却还未烧起来 。
钟宴笙怕冷得很 , 瘦房里已经放了好几个炭盆 , 不过为了防止闷出问题 , 窗户总是开着条缝 。
这两日明晖殿监视的视线越来越多了 , 连霍双也不好向宫外递消息了 , 钟宴笙存了丝警惕 , 没喝厨房送来的药茶 , 而是吃下了楼清棠给的风寒药 。
吃了药身上有些发汗 , 他裹在被子里 , 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 , 听到外面的雷声 , 忽然惊醒 , 看到屋内漆黑一片 , 潇潇小雨已经下大了 , 嘟里咐啦打着窗户 。
因为德王安王的事 , 京城的气氛很紧张 , 风雨欲来 , 宫里也如黑云罩顶 , 气氖沉沉压着 , 暂时联系不到萧弄 , 钟宴笙心里不好的预感愈浓 , 见凉丝丝的雨被风吹进了屋子里 , 翻身下床愚去关窗户 。
走到窗前 , 感觉周遭有些过于安静了
, 钟宴笙顿了顿 , 抓紧了袖子里的匕首 ,
小声朝外面叫 :“ 冯吉 ?7“
没有回应 。
钟宴笙心里微沉 , 又喊了一声 :“ 霍双 ?“
以往都守在屋外 , 随叫随到的霍双也没有回音 。
钟宴笙心里一突 , 正想将窗户拉起来 , 一只手突然从漆黑的雨夜里探出 ,“ 砧地重重地按住了窗户 。
「 轰隆 “ 一声 , 远空滚雷炸响 。
雨声越来越大 , 从阴寒的狱中走出来时 , 德王的身子都有些发抖 。
看德王这副模样 , 几个跟在后面的锦衣卫眼底涌出几分轻荆鄙夷 。
一会儿见过陛下 , 这位曾经的德王殿下就要被赶出京城了 。
所谓凤子龙孙便是这样 ? 高高在上的亲王殿下 , 发起疯来 , 跟寻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 如今还会被雷声吓得瑟瑟发抖 , 跟以往的模样大相径庭 , 真是狼狐又可怜 。
宫门打开的时候 , 又是轰隆一声雷 。
德王的发抖越来越严重 , 严重得一个锦衣卫担心他会就此发病咽气 , 责任会落到他们头上 , 忍不住凑过来查看德王的情况 :“ 罪人裴永 , 你 …...“
他话音一滞 。
德王那张蓬头垢面的脸上 , 居然不是恐惧 , 而是在癫狂兴奋地发抖 , 撞上那个锦衣卫的眼神 , 他嘴唇抖动了一下 , 吐出一个字 :“ 杀 !“
那个锦衣卫还没吭声 , 脖子一痛 , 就砬地倒在了地上 , 血流了一超 , 与地上脏污的雨水混成一片 。
宫门前瞬间大乱 。
养心殿内还是一片宁静 , 田喜下去传令了 , 考皇帝安稳地躺在榻上 , 濮胧地想 。
德王的外祖父是个大隐患 , 等处理完德王 , 接下来就该处理德王的母家了 。
屋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 陡下 ! 不好了 1“
考皇帝顿了顿 , 眸开眼 。
“ 德王 …... 反了 “
在锦衣卫都为了把那个隐藏在暗中的 “ 囚澜先生 “ 逮住而耗费精力的时候 , 德 3
那位曾督五军营戎务 , 如今任都指挥使外祖父不知何时暗中进了京 , 与狱中的德王通了气 。
德王不甘于被贬为庶人罚去守皇陵一辈子 , 德王的母家更不能放弃他 。
放弃了德王 , 考皇帝下一步就是要对他们动刀子 。
先皇后的母家曾经何等辉煌 , 不也被连根拔起了 ?
一不做二不休 , 不管是为了德王 , 还是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
出乎考皇帝的意料 , 他印象里底色如田喜那般懦弱的德王 , 效仿当年的先太子 , 在宫门前反了 。
像是又逼疯了一个儿子 。
脱轨 , 混乱 , 力不从心 , 事情仿佛开始不受掌握 。
考皇帝愕然了一瞬 , 脸色瞬间沉下来 , 抓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 一群废物 ! “
路在下面的锦衣卫指挥使被砸了一脸 , 也不敢吭声 , 垂首说明详情 :“ 方才带德王进宫的路上 , 开了一扇小门 , 叛军便是从那道门突破进来了 , 声势甚猛 , 眼下我军节节败退 , 阻下 …...“
考皇帝的眼神阴沉沉的 , 却似乎并未烦恼德王的叛乱 , 依旧躺在榻上 , 缓缓问 :“ 定王呢 ?“
指挥使一愣 :“ 定王 …...“
今晚这么乱 , 德王都反了 , 定王府又一向不好靠近 , 哪还有空去盯着定王 ?
看属下的神情 , 考皇帝哪儿还不清楚今晚的混乱从何而来 , 顿时发出声冷笑 :
“ 胺就说 , 老五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
萧弄是手握重兵的异姓王 , 都不必考皇帝防备 , 平日朝廷里就有无数双眼睦队着萧弄 。
考皇帝待他那般 「 宽厚仁慈 “, 萧弄没有任何理由 , 也不能反 , 他敢反 , 军中不会有支持的声音 , 只会失了人心 。
但今晚不一样了 。
德王逼宫 , 萧弄若只是来护驾呢 ?
黑甲军在漠北如同不祥的黑云 , 连蛮人的铁骑也恐惧对上萧弄 , 五军营眼下已经大乱了 , 一部分跟着德王母家谋叛 , 另一部分还在城外 , 估计连消息都没收到 。
就算赶来了也不够黑甲军杀的 。
「 小殿下呢 7“
哪怕知道宫外已经乱成一片 , 考皇帝的坐姚依旧安稳 , 并不急迫 :“ 还没带过来 7“
霍双是太子旧部 , 但从未见过太子 , 钟宴笙的身份也瞒着 , 哪怕还有三两个见他面熟的者臣 , 也不敢说什么 。
但无论霍双知不知道钟宴笙就是自己的主子 , 在他眼下也得听令 , 今晚让田喜去传令时 , 他就先把霍双调开明晖殿了 。
指挥使忙磕了个头 , 刚想说自己这就去看看 , 殿外又匆匆赶来两人 , 脸色惨白 :“ 陛下 , 不好了 “
「 小殿下不在明晖殿 ! “
考皇帝眼皮一跳 , 品然坐了起来 ,, 连方才听到德王反了反应也没这么大 , 不再那般从容 , 胸膛急剧地起伏了几下后 , 发出了室息般的咳喘 , 底下几个人吓得簌簌
发抖 , 却不敢上前 。
喘了几口气后 , 考皇帝的脸皮抽搐了一下 , 从牙齿间吐出几个字 :“ 愣着做什么 , 即刻派人去找 ! “
指挥使心惊胆战的 , 立刻带着人退出去 , 急忙去找钟宴笙了 。
屋外的雨声哗啦啦的 , 凉风卷袭进屋内 , 衣袍与床帘都被吹得翻飞 , 湿滤滤凉浸浸的雨仿佛顺着风落在了身上 。
接二连三不受掌控的事情发生 , 考皇帝又惊又怒 , 咳喘得越发厉害 , 有几丝昏沉 。
吃了太多乌香丸 , 神智像是被乌丸与它带来的瘾侵蚀了 , 独自咳喘了好一会儿 , 考皇帝才又意识到 , 田喜没有像往日那样 , 过来递热茶拍背 。
习惯了田喜在旁边添茶倒水小心翼翼伺候的样子 , 老皇帝皱着眉有些不满 , 沙哑地张口 :“ 田喜 。“
不是出去传令了吗 , 怎么还未回来 。
考皇帝又咳喘了几声 , 手脚泛冷发痒 , 在情绪的大起大落之下 , 乌香丸的瘾发作得厉害 。
乌香丸 …...
考皇帝手脚发痒 , 意识昏沉了一下 , 挣扎着起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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