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大会当日,天光未亮,藏剑山庄便已苏醒。不同于前夜的静谧,一种压抑不住的沸腾气氛在晨雾中弥漫。仆役弟子穿梭不息,进行着最后的查验。回廊下,林芊雅替叶英整理着庄主礼服的襟口,指尖拂过那繁复的云纹,动作轻柔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叶英垂眸看着她眼下的淡青阴影,伸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不必忧心。”他声音低沉,带着一夜未眠的微哑,却异常稳定,“一切已安排妥当。”
林芊雅抬眸,对上他平静的琉璃色眼眸,那里面仿佛蕴藏着能定住风浪的力量。她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因期盼太久反而生出的怯意,弯了弯唇角:“我知道。只是……”她顿了顿,将最后一点褶皱抚平,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想到灏儿,想到二弟……成败在此一举,心里难免有些发紧。”
“我知。”叶英收拢手指,将她指尖的微凉包裹在掌心的温热里,“待此间事了,我们一起去接他回家。”他没有多说安慰的空话,这句简单的承诺,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分量。他感受到她回握的力道,知道她已将那份不安压下,恢复了惯常的坚韧。
辰时初,西子湖畔已是人声鼎沸。听剑岛上,旌旗招展,依方位设下了各派观礼席。江湖豪客、独行侠士、名门子弟济济一堂,空气中混杂着兵刃的铁锈气、湖水的湿气与一种亢奋的躁动。喧嚣声浪直冲云霄,预示着这将是一场数十年未有的盛会。
叶孟秋身着庄重礼服,立于主台之侧,满面红光,精神矍铄,正与先至的几位重量级宾客寒暄。他目光扫过台下涌动的人潮,心中豪情与谨慎交织。他知道,今日之后,藏剑要么一飞冲天,要么……不,没有要么,他叶家赌上一切,只能成功!
最先抵达核心区域的,是纯阳宫的代表。为首者一身蓝白道袍,仙风道骨,面容清癯,目光温润中透着睿智,正是代掌教李忘生。他并未携带拂尘,只负手而行,气度沉静,身后跟着数名气质不凡的弟子。
“叶庄主,久违了。”李忘生稽首,语气平和,带着方外之人的超然,“纯阳宫依约前来,共襄盛举。愿见此武林盛世,亦盼神兵得遇明主,不负其灵。”他言语简洁,却将“依约”二字稍稍放缓,目光与叶孟秋微微一碰,彼此心照不宣。那份关于“江湖风义录”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叶孟秋朗声大笑,拱手还礼:“李真人亲至,藏剑蓬荜生辉!真人放心,藏剑既倡此议,必当竭尽全力,与诸位同道共扬侠义之风。”他言语恳切,将纯阳宫捧在了共同发起的高度。
几乎前后脚,另一侧传来环佩轻响与淡淡的香风。只见一众女子迤逦而来,衣袂飘飘,色彩明丽,为这满是刚硬兵器的会场注入一股柔美鲜活之气。为首两人,风姿绝世,赫然是忆盈楼的公孙幽、公孙盈两位楼主。公孙幽气质温婉大气,唇角含笑,目光扫过全场,自带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而公孙盈则眉眼更为锐利,神情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睥睨,仿佛在场众人皆不入其眼,唯有在看到静立一旁的叶英时,目光微微停顿,似在评估。
叶孟秋不敢怠慢,连忙迎上:“两位公孙大家亲临,老夫荣幸之至!”他深知忆盈楼与藏剑关系密切,更是此次计划的重要支持者。
公孙幽微微一笑,声音清越:“叶世伯客气了。藏剑盛会,忆盈楼岂能缺席?更何况,此次更有‘江湖风义录’此等盛事,我等亦盼能略尽绵力,共维武林清平。”她言语得体,既全了礼数,也明确表达了支持立场。
公孙盈则只是淡淡颔首,目光已从叶英身上移开,落向了那尚被帷幕遮挡的剑庐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听闻此次之剑非同凡响,但愿莫要让人失望才好。”她身旁,跟着年纪尚轻、已是姿容出众的叶芷青,以及神情沉稳、目光警惕巡视四周的萧白胭。
叶孟秋知她性情,不以为意,笑道:“必不会让二楼主失望。”
林芊雅作为少庄主夫人,静立于叶英身侧稍后一步。她今日亦是盛装,一袭天水碧的衣裙,衬得她苍白的面色多了几分清雅,妆容淡扫,遮掩了连日的疲惫。她微微垂眸,听着公公与各派大佬的寒暄,心中飞速盘算。纯阳、忆盈楼,两大支柱已至,态度明确,这让她心下稍安。她能感受到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奇、探究、审视……她只作不觉,姿态从容,唯有在无人注意时,才会悄悄收紧袖中的手指,那里面,已沁出微凉的汗意。
叶英将她这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向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替她挡去了部分来自左侧的探究视线。他自身依旧是一贯的清冷模样,白衣白发,静立如雪山孤松,对上前见礼的各派代表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多言。然而,只有离他最近的林芊雅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内敛的剑意,比平日更为沉凝,如同蓄势待发的深潭。
“夫君,”她趁着一波寒暄暂歇的间隙,极轻地低语,“我无事。”她不需要他时刻回护,她必须自己站在这里,与他一同面对。
叶英侧首看她一眼,目光在她努力维持平静的脸上停留一瞬,低声道:“撑不住便去休息。”他知道她昨夜定然也未安眠。
林芊雅轻轻摇头,目光掠过台下那些兴奋议论的江湖人,声音更轻:“我想看着。”她想亲眼见证,他们共同努力挣来的这个局,如何开启。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低沉的佛号。“阿弥陀佛。”只见少林寺方丈渡如大师缓步而来,他身着赤色袈裟,面容慈悲,眼神却清澈睿智,仿佛能洞悉人心。“叶老庄主,别来无恙。藏剑盛会,老衲特来叨扰,愿见神兵祥瑞,亦盼此会能弘扬正气,福泽苍生。”
叶孟秋神色一肃,恭敬还礼:“渡如大师法驾亲临,乃藏剑之幸,武林之福。大师佛法精深,恳请大师稍后能以无上佛法,为此剑,为此会加持。”他深知少林在正道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地位,姿态放得极低。
渡如大师合十微笑:“老衲尽力而为。”
另一边,天策府的队伍也到了。为首的杨宁带着军人特有的干练气息朝着叶老庄主点了点头。“叶老庄主,天策府恭贺藏剑名剑大会!”他声音清越,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叶孟秋身上,“神兵利器,当用于保家卫国,荡平妖氛。望此剑能遇明主,助我大唐,固我河山!”
叶孟秋正色道:“杨将军所言,亦是藏剑铸剑之本心。但愿此剑,能不负将军厚望。”
随着这几大顶尖门派的重量级人物陆续到位,台下的人群愈发躁动。议论声、惊叹声、猜测声混杂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声浪。
“乖乖,渡如方丈!杨宁将军!李忘生代掌教!还有忆盈楼两位公孙大家全都来了!这阵仗,怕是比当年首届名剑大会还要吓人!”
“藏剑山庄这次的面子,可真是大到天上去了!”
“何止是面子?你们没听说吗?昨晚剑庐出了事,明教的法王摸进去了!”
“真的假的?结果呢?”
“那还能有好?听说叶少庄主亲自出手,一挑二,把‘暗星’武逸青和‘鬼王’胡鞑都给生擒了!现在人还关在庄里呢!”
“我的娘!武逸青和胡鞑?那可是明教顶尖的高手!叶少庄主他……他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深不可测!听说用的是一种叫‘心剑’的功夫,玄乎得很!明教法王在他手里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这些窃窃私语,自然也传到了高台之上诸人的耳中。叶孟秋捻须微笑,心中暗爽,昨夜的风波非但不是污点,反而成了今日大会最好的铺垫,他甚至刻意没有阻止这些流言的传播。
李忘生神色不变,只淡淡对叶孟秋道:“宵小之辈,不自量力。叶庄主武艺超群,护持有功。”言语间,已将昨夜之事定性。
公孙盈闻言,倒是挑了挑眉,看向叶英的目光里,那抹兴味更浓了些。
杨宁则直接赞道:“叶少庄主好身手!对付这等窥伺神兵、意图不轨之徒,正当如此!”
叶英对周遭的议论与赞誉恍若未闻,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他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只关心接下来的环节能否万无一失。他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林芊雅说:“稍后开锋,无论发生何事,勿慌。”
林芊雅心领神会,知道他所指不仅是流程,更是那计划中最关键、也最无法掌控的一环——纯阳子前辈应允的“天地异象”。她点了点头,袖中的手悄然握紧,又强迫自己松开。“我信你,也信前辈。”她轻声回应,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澄澈的天空,心中默念,只盼一切顺利。
吉时将至,台下群雄的情绪已被烘托至顶点。所有目光都聚焦于主台,聚焦于那即将决定藏剑未来、也牵动着叶英夫妇归家之路的神兵之上。叶孟秋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袍,准备登台。而叶英,则缓缓睁开了微阖的双目,琉璃色的眼眸中,锐利与期待一闪而逝,旋即归于深沉的平静。
台下人群之中,一个身着灰布短打、貌不惊人的汉子,正低头擦拭着手中不起眼的铁剑,仿佛只是一个来看热闹的寻常江湖客。然而,他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却无半分寻常武人的狂热与好奇,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与计算。他是“隐元会”的一员,隶属“九天”之幽天君麾下,专司情报搜集。此次奉命潜入藏剑大会,任务远比观礼复杂。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高台,在那位白发庄主叶英以及他身边气质清雅的夫人林芊雅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了那么一瞬。就是这看似不起眼的一男一女,近几个月来,却让隐元会内部伤透了脑筋,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组织对江湖信息“无所不知”的自信。
首先是叶英的失踪。约莫五月前,藏剑山庄大庄主于南海寻铁途中下落不明,山庄暗中搜寻,毫无所获。藏剑老庄主叶孟秋也曾通过隐秘渠道,向隐元会询价,那价格开得极高,显然已是病急乱投医。然而,即便是动用了遍布天下的暗桩网络,关于叶英的最后线索,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抹去,消失在了茫茫南海,再无痕迹。一个大活人,尤其还是藏剑山庄的大庄主,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得如此干净?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不寻常的信号。
更蹊跷的还在后面。就在叶孟秋几乎绝望,隐元会也准备将此事列为“无法探知”的悬案时,叶英自己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位妻子,一位来历成名的女子,林芊雅。
隐元会立刻调动资源核查。然而,结果令人瞠目结舌。
无论他们如何翻阅卷宗,动用安插在各地、甚至前朝遗老府中的暗线,都查不到任何关于“林芊雅”此人的确切信息。
仿佛这个名字,连同她所代表的那个“林家”,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可偏偏,此女言谈举止、学识见地,绝非寻常人家能够教养得出,那份融入骨子里的贵气与风仪,做不得假。
一个查不到过去的人,就像棋盘上突然多出来的一枚不属于任何一方的棋子,这让掌控情报的“九天”感到极度不适与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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