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语义锈蚀”计划的效果在城市的肌理深处显现。
这不是一场喧嚣的胜利,而是一种微妙的、遍布全城的静默。
街头不再有狂热的集会,市民广场的焦黑印记上,孩子们追逐着鸽子,仿佛那场信仰的烈火从未燃烧过。
然而,变化发生在更细微的层面,在每一次交谈、每一个念头里。
林工开着那辆熟悉的市政工程车,停在了一个老旧小区的门口。
他没穿工作服,只是一身便装,像个饭后散步的普通居民。
他走进社区活动室,里面三三两两坐着几个老人和家庭主妇,正对着一个手机屏幕低声讨论着。
“这句,‘苦难是唯一的净化’,听着太绝对了。”一个戴着老花镜的阿姨指着屏幕上的家庭群聊记录,“感觉有点‘那个’。”
“嗯,像医生的话,但又不像。”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女人皱着眉,“太像结论了,没有过程。标记一下,‘疑似寄生’。”
她们口中的“那个”,已经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代号。
林工靠在门边,看到她们在一个共享文档里,熟练地将那句话复制进去,并在后面打上了一个红色的问号。
这些自发组建的“话审小组”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他们不删除,不辩驳,只标记。
这种警惕性,源于一种被植入骨髓的后遗症——对煽动性语言的生理性排斥。
街角的公园里,一群小学生正在玩一种新游戏,叫“真假医生”。
一个男孩煞有介事地背着手:“我告诉你,小区门口那口井的水,能治百病!”另一个女孩立刻跳出来反驳:“报告编号呢?双盲实验数据呢?铅含量检测报告给我看一眼!”男孩答不上来,被众人嬉笑着“淘汰”出局。
林工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沈默用最锋利的理性剖开了这个世界的脓疮,又用最极端的方式,逼迫整座城市对“语言”这把手术刀本身,产生了免疫反应。
人们不再轻易相信任何斩钉截截的“神启”,无论是来自梦境,还是来自某个被奉为圭臬的“法医”。
是时候去见他了。
旧解剖楼的地下冷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寂静。
所有的仪器都已断电,屏幕一片漆黑。
沈默正站在焚化炉前,将最后一批封存的土壤样本和水样投入烈焰。
火光映在他的护目镜上,像两簇冷静燃烧的鬼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了福尔马林与焦糊味的气息。
他已经销毁了所有物证,所有可能被再次利用、解读、神化的“圣物”。
当林工推门进来时,他正从火焰的余烬中,用镊子夹起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那似乎是某种耐高温的存储介质。
“都结束了?”林工问。
“不,是开始了。”沈默关上焚化炉的门,将那枚滚烫的金属片放入冷却液中,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他拿起一块绒布,仔细擦拭干净,那是一张经过特殊处理的微型胶片。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老旧的听诊器,拧开冰冷的金属胸件,将胶片小心翼翼地嵌入其中,再重新旋紧。
胸件的内部结构恰好能完美地容纳它。
胶片上记录的,是那口水井底部,冷却池土壤的电子显微图像,以及那条宛如绝命书的铅含量骤升曲线图。
这是整个事件最原始、最冰冷的“尸检报告”。
“拿着。”沈默将听诊器递给林工。
林工接过,那金属的冰凉和分量让他手心一沉。
“如果有一天,”沈默的声音在空旷的冷库里显得格外清晰,“这座城市,或者别的城市,又有人开始说‘我们都梦见了同样的事’,又有人开始寻找救世主……你就把这个,交给第一个站出来说‘能看看数据吗’的人。”
“你不留个名字吗?”林工摩挲着听诊器,“他们总得知道该信谁。”
沈默摇了摇头,他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
“名字是标签,标签会被贴上新的谎言。真相不需要署名。”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只需要是个‘曾经说过话的人’,就够了。”
当晚,王主任独自一人回到了那个早已废弃的地下泵站。
这里是他最初散播“井神”谣言的地方。
墙壁上,那些曾经被他视为希望的涂鸦早已斑驳。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白色粉笔,在粗糙的水泥墙上,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那是一封长长的、没有收件人的信。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在反复诘问自己,诘问所有和他一样的人。
“……为什么我们宁愿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也不愿去看一眼楼下体检中心打印出来的化验单?……为什么当恐慌来临时,我们渴望的不是答案,而是一个能让我们放弃思考的指令?……我们害怕的,究竟是未知的鬼,还是已知的、我们无力改变的现实?……”
他写了很久,直到粉笔在指间断裂。
他没有署名,只是在墙角点燃了一支蜡烛,然后转身离开。
昏黄的火光跳动着,一点点向上舔舐着那些白色的字迹,像是某种迟来的、无声的告解。
火焰的阴影里,墙角石缝中,一株纤细的无名草悄然生长着,它叶片上银色的脉络在火光映照下,缓缓排列成两个微不可见的字:
谢谢。
王主任没有回头,他走出泵站时,脚步比来时轻了许多。
三天后,市图书馆三楼,那台古旧的盲文古籍查阅终端机再次传出轻微的运作声。
管理员张伯以为又是哪个学生在恶作G剧,走过去时却发现机器前空无一人。
盲文击打器正不疾不徐地在厚实的纸张上打印着。
这一次,输出的既不是伪造的报告,也不是令人心悸的空白。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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