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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射雪

小说:

从龙

作者:

七茭白

分类:

穿越架空

番外文案

一场科举舞弊案,拉开了琉朝十年党争的序幕。两虎相争,始作俑者稳坐钓鱼台,任各家唱罢又登场,袖里翻乾坤。

他窃柄盗权,当朝秉政。

他恃宠上位,为君子不齿。

他是佞幸,是弄臣。

是所有物是人非的景色里,唯一不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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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早春的寒风依旧凛冽,夹杂着晶莹剔透的雪粒扑打在窗棂上,发出一阵细碎声响。

容胤蓦地沉下脸,心里泛起了一阵难以抑止的焦躁。

暖阁里烧着地龙,煨得桌椅都暖,他端坐在软榻上,被旁边炭炉里四溢的香气熏得心浮气躁。他把脾气压了又压,才抬起眼来,稳稳当当地问:“太后刚才说什么?”

太后眉眼不动,把手里的绣活举起来左右打量,很温和地说:“皇帝下了例朝,已经很久没来广慈宫了,不要因一时之气,坏了宫里规矩。”

容胤又是一阵怒火攻心,冷冷道:“天冷,等暖和了再来。”

太后微微一摇头,道:“宫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皇帝垂范天下——”

还不等她说完,容胤就粗暴地打断:“知道了。”

两人相对无言,只听得外面雪下得一阵比一阵紧。隔着半合的明瓦窗,能看到主殿阶下有人大礼跪伏,在寒风中一动不动。容胤瞥了一眼就低下头,压着满腔的愤怒和烦躁,把手里的折子翻得乱七八糟。

已经五年了。

太后协掌六宫,泓在内廷记过档,就得照规矩定期来慈宁宫问安。他怕泓身份尴尬,便安排他跟着自己下了大朝后一起来。可自打第一次泓在阶下大礼拜见,太后就没叫起过。

主位不免礼,泓就得一直在阶下跪着。他以承恩身份退宫入朝已经违了祖制,不能再落个恃宠上位,藐视内廷的罪名。每次下了大朝众臣都散,他却得来广慈宫跪上一个时辰。中宫虚悬,内廷便由太后执掌,她若坚决不肯接纳泓,容胤也没有什么办法。他明里暗里的和太后较劲好几年,终于没了耐心,索性废掉下朝问安的例,拉着泓几个月不来广慈宫。

武者承恩算得上惊世骇俗,两人虽然尽量低调,仍压不住朝中流言四起。泓若不得内廷接纳,便永远是婉媚事君的佞幸弄臣,有心人随便掀一场风波,就能把他牵连进去。容胤越想越心烦,见太后一脸慈爱,装模作样地还在那里给他做衣裳,怒火就一阵一阵往脑袋里冲。他把手里折子往桌案上一扣,冷冷道:“顾家入仕的名单朕看过了,太后安排得妥当,就这么办吧。”

太后手上顿了顿,问:“漓江怎么安排呢?小辈不懂事,发过去历练历练吧。”

容胤满怀恶意,漫不经心地说:“朝中名额已满,那几个位置,是给科举留着的。漓江百废待兴,差事辛苦,朕母家怎么能往那种地方去?不要失了身份。太后若想让子侄历练,不妨下放到自家郡望里,就近照看也放心。”

放到自家郡望里,就是赤裸裸的黜免了。太后被噎得无言以对,低头又去绣丝衣上的金龙,道:“科场舞弊一事,朝议还没争出个黑白来。陛下先料理干净了,再安排漓江吧。”

所谓科场舞弊,指的是头年秋闱后捅出来的授官瞒报案。眼下科举兴盛,容胤便留了一批进士在皇城。可这些人留朝就抢了世家子弟的位置,科举授官的谕旨发下去,好多官职都是表面上空着,其实早已被世家内定。实办的官员不敢得罪世家,更不敢抗旨,只得焦头烂额地和稀泥,一头留着空缺,一头遍搜朝野,逮着空子就把人往里面塞。这样一来科举授官就成了笔烂帐,明面上某人在此任职,实际上早不知道给打发到了哪里。如此敷衍了两年,终于被人捅了出来。朝廷上下顿时群情激愤,皆称科举祸乱朝政。舆情汹汹,尚书台刘盈摆明了乐见其成,容胤不好直接压制,只得到广慈宫来,要太后替他发声。此时太后主动提起,他便直接道:“朕要叫他们闭嘴。”

太后微微一摇头,低声道:“顾刘两家,既是陛下喉舌,也是臂膀。从来没有左胳膊打右胳膊的道理。顾家早站在陛下身后了,皇帝不妨去劝劝刘大人。”

她这样说便是替娘家表态,虽然不会出面和刘盈打对台,却也不会反对皇帝决定。容胤勉强满意,也懒得和太后母慈子孝,当即抬屁股走人,反倒是太后起身送了出来。两人在宫人的簇拥下出得暖阁,殿门一开,风雪便呼地倒灌进来。只见得外头天地皆白,泓跪在殿阶下,膝下积雪已经寸深。他垂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等待,听得众人脚步声,便双掌按雪,再次大礼拜倒。

容胤沉下了脸。

太后视若无睹,回头埋怨宫人:“这么冷,怎么不给陛下带个手炉?”

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手炉给容胤递过去道:“先拿着这个,赶紧回去吧,一会儿雪又大了。”

容胤置若罔闻,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下了殿阶。他走到泓身前,伸了手道:“给我。”

泓抬头扫了太后和众宫人一眼,犹豫了一下。

容胤很不耐烦,又说了一遍:“给我。”

泓无比尴尬,只得慢吞吞从怀中掏出个镏金雕龙的手炉来,递到容胤手里。

手炉已凉。容胤拿到手里,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就上了御辇。泓便默默地大礼再拜,然后起身拢好了车帘,示意司辇官起驾。

太后平静如昔,高高地站在殿阶上,目送容胤一行人离去。直到帝王驾辇拐上了夹道,她才慢慢转过身,轻叹了一声。

随侍的司礼官连忙扶她进了大殿,一边走,一边低声劝:“不过是个娈宠,陛下心意已决,太后早晚都得认下,何必非较这个劲?您越逼迫,陛下越上心,到最后母子不合,白叫刘家捡便宜。”

太后摇头叹道:“就是因为皇帝上心,哀家才不能认。树欲大而风必摧之,他抓着科举,已经风光无限,招得满朝嫉恨,我若再让他在内廷里舒舒服服的,这满朝文武,怕是就要清君侧了。他在我这里跪一跪,朝臣们知道还有人能辖制他,心里头就舒服点。”

司礼官大为意外,怔了怔问:“太后这是准了?”

太后冷冷道:“哀家已经和皇帝绑在了一条船上,还有什么准不准?帝王何等尊贵,为着他,能去跳湖,我敢不准吗?”

当年落水之事,容胤只说是失足,唯太后看得明白,气得背地里和司礼官抱怨了好几回。她旧事重提,司礼官不敢妄议,只得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太后叹了一声,让司礼官扶着慢慢坐下,道:“这几年你我没少挫磨,本想叫他知难而退。岂料这孩子心性坚韧,世所罕见,倒也不枉皇帝看重他。”

以往她提到泓,都是十足的鄙薄厌恶,如今口风大变,司礼官便知道她已妥协,忙跟着赞道:“泓大人确实难得。外朝内廷这么层层压着,凡有一点气性,现在早被碾死了。偏他懂得顺着来,心气虽高,姿态却软,踩泥里也不碰脏东西。”

太后微微笑了笑:“朝臣早看科举不顺眼,这回借机生事,哀家不想替皇帝挡刀。且看着吧,泓大人若能在朝中站得住,哀家就不做那个恶人。日子长着,何必把人逼出患难真感情?二丫头还在宫里,留一线余地,将来还指望皇帝给顾氏赐个龙种呢。”

司礼官道:“太后想得长远。”

两人好半天都不再说话,一同看着窗外出神。

风停了,雪还在无声无息地下。

从广慈宫到无赫殿有一段距离,夹道里雪还没来得及清扫,辇舆走得很慢。容胤在车里等了一会儿,见泓只在下面跟着走,便掀起轩窗上的帷幔,怒问:“你上不上来?”

泓犹豫一下,说:“我身上凉……”

他话还没说完,容胤已经啪地放下了帘子。泓只得上了辇舆,一进车里,先俯身拿鼻尖在容胤脸侧蹭了蹭,说:“看,有这么凉。”

容胤一边抓着他的手往车板上按,一边不耐烦道:“我哪有这么容易受寒?越不敢冻,越容易生病。”

御辇下面有隔层,冬天烘着炭,触手滚热。泓摸到车板,先激灵灵打了两个冷战,索性在容胤脚边坐下来煨暖。他探进皇帝的袍底,隔着衣服去捏容胤的小腿,摸到结实的肌肉满蕴力量,就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容胤微笑。

容胤皱眉问:“笑什么?”

泓说:“不要生气。”

容胤哼了一声,转脸掀了帘子去看雪,泓便道:“宫里没有先例,太后也很为难。被她压一压,也是好事。刘大人早看我不顺眼,若不是太后在先,他就要自己动手了。”

容胤悻悻道:“他是没抓到你错处,不肯落人口实。那老家伙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

泓轻声说:“陛下打通了漓江,又借科举授官的名义广派兵马,已经掐了好几家商路。刘大人如此威逼,不过是怕科举威胁到自家。”

容胤想了想,叹口气道:“是这个道理。除了你,我也找不出第二人敢担这个差事。他们若能拿掉你,科举就废了一半。”

泓又忍不住微笑,低声说:“我也不敢,陛下要多给鼓励。”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坐到座位上,把容胤往怀里拉。容胤万分疑惑,问:“你总笑什么呢?”

泓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来,长久地把嘴唇贴到皇帝的耳朵上。

他看到那个已经变凉的镏金手炉,被容胤随意扔在旁边,忍不住又微笑。

刚才在广慈宫,他突然醒悟。

陛下当着众人的面,要他把这个御用的手炉掏出来,是在向太后施压。告诉太后他们二人一体,再让他跪下去,就是折辱皇帝。

这是陛下惯用的手段。怀怒不发,满含威慑,天底下无人不忌惮。

可是陛下在他面前,却有着完全不同的一面。

非常任性。会乱发脾气。喜欢肌肤相亲,很容易就能哄高兴。喜欢皮影戏,看的时候无比认真。喜欢辛辣味道,喜欢马。

见血心悸。然后允许他抚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一点地,在他面前展露了真性情。

陛下喜欢他,对他好,给他精致衣食和锦绣前程。他们身份有若云泥,陛下居高临下,看他清清楚楚。可他看陛下,却很难,非常难。他看不清就只能去摸,不怕烫手,铁了心一遍遍摸索,有时候以为抓到了,皇帝却塞一把权势搪塞他。能给的东西太多,多到陛下自己也不知道哪些是情意,他只得咬着牙照单全收,每一样都稳稳接住,终于换得陛下信任,敢把手伸过来。

他就想要这个。

泓紧贴着容胤的耳朵,看皇帝无知无觉,只偏着头往车外看雪,忍不住再次微笑。

容胤感觉到了,非常不满,问:“神神秘秘的,到底笑什么呢?”

泓微笑道:“不说。”

容胤就把他推远了一点道:“不说就不准笑。”

他板着脸说完,自己憋不住先笑了,本想再逼问,见马车已到无赫殿前,只得先拉着泓下车。今年秋天有巡猎,泓说要秘密安排出几天空闲,两人到山里打野猪。容胤无比期待,一开年就叫加了武课练骑射。今天这么大雪,马不能骑了,两人便站在檐下往园子里射箭。他们把靶子高高地架在柿子树上,两人你一箭我一箭地往上面射。泓有心哄容胤高兴,每一箭都瞄着容胤的箭,在靶子上一对一对射在一起。两人你追我赶地玩了一会儿,容胤就故意往狭窄的地方射让泓挤不进去,可是他箭术不好,连射几次都脱了靶,不由十分烦恼。

两人没一会儿就射满了一只靶,容胤便换了硬弓来练准头。这种弓劲数大,射速高,配合短小的无翎箭,可以射中天上大雁的眼睛。容胤上手还不习惯,连续射偏了好几次,泓便用手搭着他腰身,教他用背肌发力。两人手把手的练了一会儿,容胤出手就准了,一箭射出,柿子树上的积雪跟着簌簌扑落。他很得意,转头问泓:“怎么样?”

泓微笑道:“瞄了半天才射中不算,要拉弓就射,出弦即中才算练好了。”

容胤不吭声,当即拉满了弓,嗖地射了一箭出去。靶子上画了只大雁,他对着眼睛射,却射到了雁脖子上。他不甘心,又射了一箭,射中了雁脑袋。泓便鼓励他:“准多了。”

两人正说话,忽听得御前影卫来报,说六合大将军请见。容胤还未及传召,只听得一阵爽朗大笑,那大殿遮挡的屏风上先显了道魁梧的影子,接着一位年过花甲的武者大步走了进来。他满面尘霜,穿了一身鳞甲,密实的甲片黯淡无光,一直防护到手臂。这位六合大将军常年驻守边关,主掌天下兵马,当年两宫争权时曾倾力支持,帮容胤坐稳了江山。这次回皇城述职,还是容胤亲自去辅都接回来的。容胤对他向来敬重,见对方行至身前要行大礼,忙伸手去扶。岂料手上一抬,大将军却巍然不动,硬是单膝跪地,端端正正行了武者的大礼,才起身笑道:“听说陛下勤勉,武课至今未废,老臣亲眼见到,可以安心见先皇了。”

容胤微微一笑,道:“朕还指望大将军封疆,大将军自己倒急着偷懒了。”

大将军哈哈一笑,道:“不行了,老啦!指望后来人吧!今年退宫分到我那里去的几位御前影卫,身手真是了得,老臣已经打不过了。”

他嘴上说不行,手上却拿了弓拉满就射。只听得一声凌厉尖啸,无翎箭正中雁眼,扎入靶心三寸。御前兵器不敢锋利,那无翎箭是个半钝头,能扎这么深,足见臂力惊人。容胤见他有心炫武,一时半会也摸不清他什么意思,便赞道:“将军好箭法。在皇城若有闲暇,不妨常来无赫殿,朕正愁无人教导。”

大将军又是哈哈一笑,放了弓一转身,见到泓腰间短剑紫绶金徽,便抬手招泓到身前,笑道:“这位也是一等出身?难得。”

话音刚落,他突然出手如电,直袭泓胸口。泓斜身避过,两人迅速过了几招,大将军收手赞道:“底子果然不错。陛下若舍得放他跟老臣历练上几年,回来又是位顶梁将军。”

容胤道:“朝廷里哪一天不历练?朕身边得留个靠得住的人。”

大将军笑了笑,将泓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陛下既然如此信任,老臣可得亲手验上一验。”

他说着,便转头让宫人推兵器来。这位大将军是三朝老臣,他主动要考较身边人武艺,连容胤也不好十分推拒,只得示意泓上前。泓知道这位将军惯使重刃,不宜以力打力,便主动先挑了把长枪,背到身后,向将军行礼。

大将军笑道:“小孩子聪明,把老家伙摸透了。”

他果然拎了把阔背厚脊的劈刀出来,皱眉空挥了两下。两人顶着雪站到园子中,泓便再次抚肩施礼,示意将军先开局。

大将军哈哈一笑,上前两步,反握着大刀,在身前虚虚一挥。大刀锋刃虽钝,但刀口紧紧上翘,刀光空旋,劲气直逼面门。泓蓦地有了感应,在将军毫无笑意的眼中看到冰冷凛然的杀心。他还没明白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地反应,双手一架,将长枪回胸抵挡。只听得“咔”一声脆响,阔刀上的力量排山倒海,把他手中长枪震得粉碎。

大将军用了内劲!

殿前较量非关生死,对招不得带内力。大将军隐藏得极好,握刀空挥,内劲才提。泓毫无防备,只觉得一股大力逼面压来,登时血气直冲,满喉的腥甜。眨眼间刀锋就劈近眉心,凌厉的劲气仿佛实体,刺得他视野里一片血红。

这是要杀了他!

泓惊出一身冷汗,刀锋压额,在他面前划过一片浑厚的阴影。他猛地侧仰,在刀光中和大将军相隔仅有一发,两人堪堪相错,他狼狈摔倒在地。那重刀在大将军手中轻若无物,一击不成,刀锋微微一旋,斜刀即斩。劲气摧拉枯朽,如巨石坍塌,当头把泓笼罩。

事发突然,御前影卫们飞身扑进园子,却已来不及阻挡。

大将军发力下劈。他身上铁甲撞击的声音尖利刺耳,刀光映在他苍老的眼睛里,比冰雪更冷漠。

“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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