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心中有惑,还请长老不吝赐教。”
“说来听听。”仙子隔空拎起那壶雪浸松醪,是熟悉的气味,真不明白一个半杯倒随身带着冷酒做什么。
“长老此行凝云嶂,天阙城并非必经之地,为何停留此地?”
凝在酒壶周身的灵气忽然消散,酒壶毫无预兆地往下坠,银瓶乍破。
宁衔月轻轻抬手,飞溅的酒水凝滞、汇聚,乖顺地聚拢在她指尖。
许是没料到她如此直白,仙子回神:“我同你说过......带幼竹回来见一见亲人。”
宁衔月:“这便是我第二个问题,长老为何对一个外门弟子如此上心?”
仙子张口无言。
宁衔月将聚拢的酒水随意丢进空盏中:“若我不曾记错,依宗门惯例,每五年一次的灵根测试都是由各峰翘楚前往,一则彰显宗门威仪,二则历练门下弟子,从无长老亲自下山的先例。”
“为何十年前长老会亲自来天阙城,还破格收了个天赋平庸的外门弟子?”
仙子:“你怎么知道这些......”
宁衔月抬眸:“长老忘了,我和权师弟是同一年拜入宗门。”
仙子嘴唇翕动:“你......你调查过?”
宁衔月不置可否,同期只有九人,她测出天灵根后掠夺了所有人的注意,谁还会在乎一个外门弟子的去留。
但毕竟是剧情重要人物,宁衔月很早就在权幼竹身上留了心眼,知道他凡俗身份尊贵,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阙城虽落魄,但城主之子也绝非常人能比。
只是仅凭一个城主之子的头衔,还不足以令天下第一宗破例,思来想去,问题只能出在当时下山的长老身上。
宁衔月六七年前下山途径天阙城,特意留心此事,意外得知天阙城百年前出过一个女仙——便是如今的百草仙子。
“城外二十里,玉溪坡。”宁衔月缓缓道:“我去时,只有一地长势极好的荒草。”
仙子不与她对视:“百年时间,玉溪坡的村民早已迁入城内。”
宁衔月:“族田呢?长老是想说,那百来口人家的祖坟说迁就迁了?”
“不......”仙子式微,无甚威慑力地怒骂:“宁衔月,你放肆。”
她放肆也不止一回两回了,宁衔月起身走至窗边:“看来长老不欲为弟子解惑,叨扰多时,告辞。”
“等等!”仙子起身带倒那半壶梨花云暖。
淡雅的暖香瞬间在阁子里扩散,沁着丝丝甜意。
“长老醉了,不如让弟子猜一猜。”宁衔月侧身:“我原以为长老待我无微不至,是为了得到玉髓芝突破金丹巅峰,但此前长老说的那番故事让我有了新的猜测。”
“这世间有一物,名为引魂草,可通阴阳、可引亡魂。”她挥手避开那股醉人的甜:“长老真正想要的,是他吧。”
仙子瞳孔蓦地睁大,克制着上前两步。
“你......真的在你那?”
没有被拆穿后的恼怒,只有无限期许。
引魂草,可引亡魂,可治离魂,是仅存于书籍中的仙草。
就算宁衔月身负气运也不可能轻易找到。
“长老未免太高估我。”
仙子一愣,恍惚间似乎没听懂,眼底的光却在一点点退散。
“长老求引魂草,是想救众生、还是只为救一人?”
“众生与我何干?”
纵然她丹修奇绝,惊才艳艳,此刻却像失了魂的稚童,问世间何物伤人至此,唯情而已。
宁衔月证实心中猜测,她眼中划过一丝复杂,情一字,何其可怖。
“引魂草可遇不可求,我只在镇魔关听说过它的踪迹。”
镇魔关以北,是魔族领地,瘴气终年不散,正道修士入内,时间一久体内灵气便会被侵染,直至灵根斑驳、沦为废人。
仙草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宁衔月:“只是传闻,长老不必涉险。”
仙子做沉思状,不发一言。
宁衔月:“想必药王宗就是以引魂草为饵,诱长老来天阙城吧?”
仙子迟疑道:“并非如此,他们......是以玉肌藤做筹码。”
玉肌藤?宁衔月诧异。传闻玉肌藤以根须入尸身,可代替血液循环,不仅尸身不腐还可令肌肤重新焕发光彩,看上去和活人无异,是一种与尸共生的诡异灵草。
宁衔月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丹修,只知道些书籍上的死知识,但以植物根须代替人的经脉......那还算是人吗?
“长老为何需要玉肌藤,难道那人尸身百年未腐?”
那人,轻轻两个字,仙子却忽然涌现莫大的悲恸:“是,我用玄冰寒玉做棺,保他尸身百年不腐......”
宁衔月震惊得说不出话,只是爱,能为对方做到这种程度吗?
这对一个狂热的修孝子而言,是多么大的冲击。
仙子泪光莹然:“是我欠他的。”
......
直至此时,玉溪坡的真相才缓缓浮现。
百年前,年幼的小草丧母,但她的母亲并非死于自缢。
一位慈爱的母亲怎么会抛下她年幼的女儿独自走向死亡。
她是被玉溪坡的村民烧死的。
小草躲在谷生的斗篷下,目睹了娘被烧死的全过程。
娘知道女儿在看,她极力忍着,火苗窜上她的头发,炙烤她的肌肤,疼啊,撕心裂肺的疼。
五脏六腑都被烧烂了。
——不想死不想死!我还有女儿我不能死!
火越烧越旺,娘疼得叫出声,喉咙也被烧烂了,血堵在嗓子只能发出难听、不成调的嘶喊。
——好疼好疼!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死!
血染黑了火架,村民却围着火堆,祈祷瑞雪兆丰年。
火灭了,人散了,娘变成一具焦骸。
谷生的手被抓出道道血痕,年幼的小草哭死过去。
娘死得太惨,寡妇忽然心疼起她这个孤女,村民还在扛着锄头四处找她,寡妇将她藏进地窖,抱着她说:“以后我就是你娘。”
小草在寡妇家藏了五年,五年几乎都是在地窖中度过的,直到村民渐渐将此事淡忘,玉溪坡仿佛从来没有那对母女,这片土地也从没有烧死过一个无辜的女人。
五年,她的身高抽条,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变得苍白,任谁也认不出这是曾经那个小草。
寡妇没有收走她的医书,地窖里不宜点煤油灯,她便整日提心吊胆地钻出来学,一有风吹草动就钻回去。
没有师傅启蒙的修士修行异常艰难,好在当初药王宗的长老教过如何引气入体,她日复一日地练,修为虽滞后但对药理知识的掌握却无人能及。
她从寡妇那要回当初药王宗赠与的炉鼎,十五岁那年,她练出人生第一炉辟谷丹,虽然都是凡品,但拿出去卖必被哄抢。
寡妇看她的眼神像看到了摇钱树。
“婶子养你这么多年,你总得为咱这个家做点啥。”
从此小草带上头巾,天不亮就推着小车往二十里外的天阙城赶。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年,她的炼丹术也愈发精进,丹药不仅被平民哄抢,还被不少修士高价购买。
直到炼出三品止血散,那是她修为抵达筑基期的证明。
天阙城关于这位“神秘丹修”的身份众说纷纭。
同年,玉溪坡的村民发现了她。
寡妇不堪逼迫想交出她,谷生打晕了要对她动手的寡妇,连夜带着她逃走。
可惜出村的路早已被堵住,谷生为了保护她身上挨了六七刀,磨钝的镰刀滴着血,村民像当年绑住娘一样绑住她。
“难怪老子这几年总犯头风,原来村里住了小鬼。”
“我家娃前几天上树摔断腿也是她克的!”
“烧死她!烧死她!”
“......”
火架又高高竖起,她的嗓子哭哑了,泪也流干了。
“我不是妖怪,我是丹修!!”
“嘿,还说梦话嘞,当初仙人都不肯收你。”
小草脑袋“嗡”一声,她想起来了,当初是娘告诉他们——“我家小草没有那修仙的命。”
......
......
呵呵。
她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
血从头皮流出来流进眼睛里,周遭被染成可怖的血红色。
纤细、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忽然低声笑起来,越笑越疯魔。
她该怪谁?怪寡妇说出娘会行医之事?怪村民不分青红皂白害死她娘?还是怪娘不让她修仙?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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