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极细腻手,指若削葱,皓腕凝霜雪,只有指尖处透露着淡淡的粉,像雪上初绽的一点梅。
扑面的寒气激得唐嬛一激灵。
谁、谁啊?
凌元哆嗦得比她还厉害:“姐姐,我错了。”
腕上两只素银镯子随着动作轻轻相撞,声音清泠泠的,和它们的主人一样。
寒霜被那双手拨开,流散、退避,一道窈窕的身影从雾气中悄然显现。
唐嬛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蹄骨头掉落:“凌素衣?”
冰美人素衣胜雪,衣袂在雾气中沉浮,鸦羽般的长发仅用一支简单的银簪挽起,余几缕随意垂在颈侧,衬得脖颈纤细雪白。
她缓缓抬眸,显出几分雾隐花、云遮月般的美丽。
“你认得我?”
声音也好听。唐嬛被迷得不着四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认得认得,这位姐姐你好漂亮啊。”
凌素衣冷笑,那双眼睛隔着散得差不多的雾霭,沉沉地望过来。
“油嘴滑舌。”
唐嬛堪堪回神,分不清她是在嗔怪还是在嘲讽。
凌素衣并未施舍她太多眼神,双手虚虚搭在身前,光是站在那就清雅得像幅画。
难怪凌元说权观海配不上他姐姐,唐嬛在内心呱唧呱唧,她也觉得那小子配不上。
凌素衣斜睨他们一眼,对丧眉搭眼的凌元说:“行了,我教过你多少次,不要随便将不明不白的人带回来。”
唐·不明不白·嬛:......我?
凌元不敢反驳,殷勤地给他姐挪位置:“姐姐,你怎么来了?”
凌素衣:“府上有客人,我来避一避。”
她走动时空气中隐隐有一炉梅香,唐嬛被熏得头脑昏昏,也不怪罪凌素衣说她来路不明了,起身跟着让位置。
什么客人还需要避?
凌元炸毛:“是他吗?又是他!有完没完!”
凌素衣拂袖坐下:“够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时候能稳重些。”
唐嬛不明所以地看着两姐弟,凌元别扭地偏开头似乎并不打算作答,她还真成了“不明不白的人”。
唐嬛摸了摸鼻尖,讪讪坐下。
宁衔月见不得她这幅蠢样,能被大长老尊为贵客又让凌素衣避之不及,除了城主和他那个幼子还能有谁?
唐嬛顿悟,旋即疑惑道:“不是说古代成亲前男女方不能见面吗?”
宁衔月:“天阙城没有这种习俗。”
凌素衣比权观海大了百来岁,无论辈分还是地位都极不对等的两人都能成婚,世俗又算得了什么?
凌元被斥责后又气又恼,眼眶红彤彤的:“难道姐姐真的要嫁给那种人......”
凌素衣凌厉地瞪向他:“闭嘴。”
唐嬛终于聪明一回,意识到凌元被骂恐怕是自己在场的缘故。
她忙不迭起身:“我、我名叫宁衔月,是玄霄宗弟子。”
她学着凌暨的样子拱手,看着潇洒却和她的形象完全不符,反而显得滑稽。
凌素衣上下打量她,藏住眼底的蔑视:“你似乎并非丹修,既出身玄霄宗,师从何人?”
唐嬛支支吾吾道:“青阳掌门。”
“!!!”
凌素衣骤然起身:“据我所知玄霄宗掌门只有一位亲传弟子,你是想说,你就是传闻中那位惊才绝艳、举世无双的玄霄宗大师姐?”
唐嬛怪不好意思:“我就是啊。”
原主的名气太大,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凌素衣冷笑:“不知所谓。”
唐嬛讪讪:“她啥意思?”
宁衔月:“骂你装叉。”
唐嬛:“......”
误会正不知如何解开,院外忽然传来兵刃相接之声。
“仙子,这里不能擅闯!”
“让开。”
仙子仅一个照面就将门口的守卫放倒。
woooooo!
唐嬛激动得两眼放光,刚想跑出去却被凌素衣拦下。
“姐姐,姐姐,我在这!”唐嬛发出小迷妹欢呼。
凌素衣瞪了她一眼,指尖白光一闪。
“唔......唔唔......”唐嬛惊觉自己竟张不开嘴。
woq,妖术!
香饵指引的方向就在此处,仙子果断闯进来。
唐嬛终于见到自家人,两眼泪汪汪。
“唔唔......唔......”姐姐,救我!
她此刻被人制住,似乎还口不能言,就像被霜打的小白菜,任谁不说一句可怜?
仙子果然误会了,霎时间,青霜剑出鞘。
“放开她。”
凌素衣将唐嬛甩到凌元身上,脸上哪还有什么明艳动人,阴冷得活似别人欠她千万两黄金。
“符溪,好久不见。”
唐嬛被摔的腰疼背疼屁股疼,凌元也被压的不轻,但两人此刻都无心□□上的疼痛,脑袋瓜挤一块。
“你姐姐认识我姐姐诶。”
“是诶,不过怎么看着关系不太好......”
仙子蹙眉,许多年未曾听见本名竟有些惘然:“你是谁?”
凌素衣和百草仙子是同辈丹修,只是出身不同、相差几岁,人生境遇却天差地别。
仙子是火木双灵根,十岁被药王宗长老断言是“天生的丹修奇才”,十五岁筑基被药尘带回玄霄宗,此后百年结丹,是最年轻的金丹期丹修。
凌素衣的人生却截然不同,变异的冰灵根导致她修行滞缓,好在她是药王宗大长老之女,从来不用为修炼资源费心。
既享受了常人无可比拟的待遇,同样也要受其掣肘——臂如,修炼方向。
大长老希望培养出丹修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少年天才,将一腔热血都倾注在子女身上,偏生凌素衣早慧,在一众兄弟姐妹中过早展示出傲人的天赋。
明明更喜欢炮制阵法,却被硬生生掰上了丹修的道路。
她勤奋好学,天资又不差,即使作为丹修也是个中翘楚。
可是,她那一代,出了个符溪。
即便笨鸟先飞,也飞不过得天独厚的凤凰,凌素衣是在“符溪”的阴影中长大的。
现在,那座高不可攀的山峦问她——“你是谁?”
凌素衣气极反笑,掌心凝霜,欺身上前:“要你命的人!”
她兼修阵法,在阵法上的天赋不逊于倾尽半生的炼丹,起手一招冰魄锁灵阵,试图削弱仙子的灵力从而一招致胜。
丹鼎修士“不修占验之道,不学符箓之术,只修性命之功”,因此丹修并不善于近身作战。
饶是仙子反应过来立即飞撤,仍被阵法笼罩。
唐嬛惊呼:“姐姐小心!”
“轰——”
凌素衣积压百年的嫉恨,尽化作一掌。
铺天盖地的寒霜吹得屋内玉器俱碎。
唐嬛愣住,面上露出惶惶之色,继而目眦欲裂:“姐姐!”
“呵呵呵......”凌素衣的笑声从雾霭中传出:“丹修奇才,不过如此。”
卑鄙,居然和丹修比武力值!
唐嬛挣扎着起身,想冲进白茫茫的寒霜中一探究竟。
忽然,雾中晃过极刺眼的火红——
“你应该,只有金丹初期修为吧。”
唐嬛眨巴了两下眼睛,炙热的火焰轰然暴涨,吞吐着火舌眨眼间将雾气吞噬殆尽。
火焰将空气烧得扭曲,也将唐嬛的脸烧得通红。
宁衔月点醒她:“还看?房子要着火了。”
唐嬛如梦初醒,可不得了这一屋子宝贝他们赔不起。
她凝气在掌中聚出一团水,照着熊熊大火扑上去。
“滋啦。”
收效甚微。
宁衔月:“......”
唐嬛急得直冒汗,再次尝试,一团水变成一捧水。
仍然挽救不了那已经开始燃烧的、死贵死贵的魂木。
“完了完了完了。”唐嬛已经能想象到以后被囚禁在天阙城打黑工的日子。
“护法,他们在这!”院外有人高呼。
唐嬛听觉极好,又燃起了希望。快来人,烧的不多洗洗还能用!
她循声望去,喜悦刚攀上眉梢,从天而降一柱水流将她冲成随风飘摇的海草。
“咕噜咕噜......”
唐嬛被冲趴在地上,头发衣服全湿了。
凌元也没好到哪去,他年纪小估计连炼气三层的实力都没有,狼狈地扒拉着桌角。
两人睁眼对视,都露出嫌弃的表情。
凌元:“你不是自称玄霄宗大师姐吗,护身的本事都没有?”
唐嬛:“臭小鬼你懂个屁。”
凌元:“粗俗!”
唐嬛:“幼稚!”
水火俱灭,空气中弥漫起热腾腾的水雾,凌素衣的声音很具识别性:“怎么可能,你我同为金丹......”
仙子:“我已修至金丹巅峰。”
唐嬛一听,乐呵呵。半步元婴,还是仙子姐姐更厉害。
她此刻恨不得把什么金髓芝、银髓芝都塞进仙子嘴里,让那个凌素衣这辈子连她姐姐的尾气都看不到。
凌素衣似乎饱受打击,她最引以为傲的阵法都用上了,却仍然弥补不修为上的差距,同为金丹,同为金丹......
仙子看了她一眼,眼中并无太多情绪,仿佛依旧没想起她的身份,亦或是想起了但并不在乎。
她朝被水冲刷得脏兮兮的唐嬛走去,施展净身术,语气硬邦邦的:“将此法学会。”
唐嬛听出来她这是生气了,嘴一撇。
仙子将食指虚虚抵在她唇边:“不准哭。”
唐嬛:“......”
唐嬛只能吊着她那滴泪45°仰望天空。
降水灭火的人正是护法凌暨,看不出他修炼的门道,但他手中那颗蓄水的灵珠似乎是某个阵法的阵眼。
令人意外的是,这三兄弟/姐弟见面却并不熟络,甚至连招呼都不打,凌元年纪小藏不住事,直接躲在唐嬛身后装隐形人。
凌暨无视一地狼藉,目的明确地对凌素衣说:“大长老命你去见客。”
凌素衣刚落败,情绪极度消沉,凌暨的话跟火上浇油没两样。
“少命令我!”她将手边烧了半截的木桩朝凌暨砸去。
“咔嚓——”
凌暨徒手将木桩接住、碾碎。
就像碾碎凌素衣那身轻浮的傲骨。
“你的天赋并不出众,大长老说了,联姻是你仅剩的价值。”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凌素衣唇瓣咬得浸出血,眼中满是凶光。
她将凌乱的发丝拢在一处,走到凌暨面前,拍了怕他胸脯,不屑道:“我是棋子,是可以用来置换的物件,你又是什么?”
“不被承认的怪物罢了,活得连我都不如。”
“......”
凌元躲在唐嬛身后瑟瑟发抖。
凌暨仍旧是那副板正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对凌素衣的挑衅充耳不闻,重复道:“大长老命你去见客。”
凌素衣脸色难看一言不发,她向外走时身上泛起白光,潮湿的衣裙和花了的妆容又焕然一新。
凌素衣走到院外脚步忽然止步,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
唐嬛刚塞回肚子里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素衣姐,我给你折了梅枝——”
清朗的男音从遮挡住的圆拱门外传来,唐嬛瞧不见人,只能看到那枝绽放的红梅。
凌素衣瞥了眼拦路的梅枝,此时还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寻一枝声红梅并非易事。
“滚开。”
凌素衣拍开那只手,也拍落那枝梅。
脆弱的花瓣泠泠落下,掉在刚被水冲刷过的泥泞里。
权观海在倚靠着圆拱门,摆了个颇为自得的帅气姿势,他并不在意那枝梅花:“素衣姐,大长老允我进来的,你我即将成婚,彼此熟悉不好吗?”
凌素衣眼里是藏不住的厌恶。
权观海相貌不差,端正,骨子里浸着金银珍宝堆砌出的富贵味,看着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没什么坏心眼。
权观海指天发誓:“素衣姐你放心,成婚后我自当认真修炼,父亲说了纵然在修仙界,在我这般年纪筑基的人也屈指可数,日后必不会折辱了你。”
凌素衣终于施舍他一眼:“你筑基了?何时?”
权观海高兴道:“就在前几日,父亲为我寻来了不少灵草丹药。”
凌素衣不屑:“不过是催化而成的筑基,有什么好得意。”
真论起天赋,身后一屋子的天才。
权观海笑得有些尴尬:“自然不能和素衣姐比。”
凌素衣不想留他继续在这丢人现眼,移步:“跟上来。”
权观海这才发现她身后藏了一院子的人,尤其有两道极为灼灼的目光紧盯着他。
“见笑了。”
权观海对不上脸,看服饰应该是仙门中人,便朝他们鞠一礼。
凌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哧,毫不避讳道:“区区筑基,废物。”
“......”
唐嬛:喂喂喂臭小鬼,说什么呢?什么叫区区筑基?没礼貌!
唐嬛有被冒犯到,照着他圆溜溜的脑袋来了一下。
谁承想权观海回头见凌素衣走远立刻换了副嘴脸,他眉毛微微挑起:“我当然不比某些人,连筑基的门槛都摸不着。”
“你!”凌元被唐嬛摁着脑袋,气得直跺脚。
唐嬛指节一松......错怪凌元了,权家人好像都会点变脸术。
凌元:“我跟你才不一样!你不就是靠......”
他脱口而出的话被凌暨掐断,唐嬛惊愕地发现身边忽然站了个大高个,凌元感受到压迫,又下意识哆嗦。
凌暨:“这里我会派人收拾,你先去别处待着。”
凌元:“好、好。”
权观海唇角向下形成一个讥诮的弧度,似乎对此十分满意。
唐嬛恨不得自戳双目,这种二世祖她刚刚居然还觉得没那么讨厌,她这都什么眼光?
凌素衣不在权观海装都懒得装,敷衍一揖就要往外走。
“师傅,师姐!”
权幼竹没有香饵指路几经周折才找到这里,见她们都在就往里跑,好不巧和鼻孔朝天的权观海撞到一起。
“嘶,谁啊!”权观海伸手就要推回去。
唐嬛想起她和凌元初次见面,小屁孩也是这幅嚣张态度,某种角度而言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权幼竹连人都没看清,连声道歉。
权观海看看他又看看院中的人,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哪里来的下流宗门。”
这回不用唐嬛天降正义,凌暨率先出声:“五少爷慎言,这几位是玄霄宗贵客。”
权观海正为这句“五少爷”不满,又听闻是天下第一宗的弟子,气焰减了大半。
“他们?玄霄宗?”权观海上下打量起几人:“看着也不是很厉害。”
权幼竹终于看清面前人是谁,浑身紧绷。
权观海:“听父亲说,我有位兄长曾拜入贵宗门下,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修行可还顺利?”
他绕着权幼竹转了一圈,眼中全是估价般的审视,猖狂道:“就算是天下第一宗,在我这个年纪筑基的弟子也寥寥无几吧。”
唐嬛双拳紧握,无比想将凌元那句“区区筑基”扔回他脸上。
权观海不依不饶,用手背拍了拍权幼竹的衣领:“这位仙长看着仪表堂堂,修为几何啊?”
他的动作轻佻又蔑视,手上粘着的木屑蹭在权幼竹衣服上,碍眼极了。
小师弟是个讲究人,立刻抬手拂去。
“抱歉抱歉。”权观海像是才注意到自己此举有多失礼,凑上去想帮忙。
权幼竹想躲开,不料他靠近后忽然并掌,一把短刀从袖口甩出,直直刺向权幼竹!
“铮——”
权幼竹的修为本就不如他,距离太近又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护住要害。
好在仙子及时出剑,将那把短刀截下。
唐嬛眼睛看清楚了但脑子没跟上,反应过来后心咕咚咕咚跳,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跑上前将权幼竹拉开。
唐嬛心跳的更厉害了:“你、你干嘛!”
权观海收回短刀,漫不经心地将指腹在刃上蹭了两下,蹭出血痕:“这位仙长看着比我虚长几岁,本想切磋切磋,没想到......”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脸上嘲讽的笑无比刺眼。
权幼竹维持着自我保护的动作,手臂轻轻颤抖,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唐嬛:“你们天阙城的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
凌素衣是,权观海也是,就这点而言还真相配。
权幼竹颤声道:“师姐别说了,是我技不如人。”
明明是他偷袭在先!
唐嬛的怒气一路狂飙,学着权观海的样子鼻孔朝天:“只欺负比自己弱的算什么,你有本事和我比划比划!”
权幼竹惊了:“师姐!”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唐嬛示意他让开。
原主好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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