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瞧见母亲回来了，揉了揉眼，蹭一下从床榻上爬下来，光着脚跑过去拉姜芸的手，“母亲，对不起，儿子知错了。”
“最该跟谁道歉啊？”姜芸故作严肃地问他。
阿满松了母亲的手，动了动身子往高泠身前移，捏着自己的衣袖垂头说：“对不起。”
高泠听了将他抱起，用那宽大的手掌护着孩子的腰，搂在怀里，笑说：“不碍事，爹爹不怪小满满，再说我们家阿满说的是实话嘛，爹爹的脸就是不好看，吓到你了吧，不怕哟。”晃了晃儿子的小身子，笑着眼睛红了一圈，“爹爹会好好疼你爱你的，爹爹慢慢补偿阿满好不好？”
阿满低着头一直不敢看高泠，继而转过身子朝向母亲，伸手要母亲抱，见母亲不理他，小嘴撅的高高的，眼眶下挂的泪珠子随时能坠落而下，高泠见了心疼，把阿满放到榻上，用手掌暖了暖儿子的小脚底板，而后示意姜芸来。
阿满拉过母亲的裙角，哭唧唧地说：“阿满今晚想跟您睡。”
“你都这么大了。”
“阿满难受，想跟母亲睡。”
“那父亲母亲一起陪你睡呀。”
“阿满就只想和母亲睡。”
“可是母亲要和父亲睡，要么你和我们一起睡，要么你自己睡。”
“哼！”阿满撅着小嘴，抱着胳膊将身子一扭，这就要下床，“我要去跟干娘睡！”
姜芸静静地看着他往下爬，平静道：“你干爹干妈出去办事情了，这几日都不在家。”
阿满一听，又爬了上来，拉着母亲的手，眼珠子簌簌往下掉，哭说：“阿满不喜欢母亲了……阿满不喜欢母亲了……”
姜芸将他按坐在床榻上后不再理会他，同高泠坐在案边喝茶，高泠如坐针毡，姜芸不让他管，过了会儿，阿满哭累了，吭吭唧唧说：“那，那我们一起好了。”
姜芸听了，这才过去把儿子抱在怀里，一日未见，她如何不想孩子，见阿满拗气，她是又恼又疼，这会儿细细为孩子擦干净脸上的泪，亲了又亲，“乖乖，不难受了啊，娘今日可想阿满了呢，你亲亲娘好不好。”
阿满趴在姜芸脸上亲了一口，说：“阿满也想母亲。”
“乖，来，咱们睡觉喽，让娘看看有没有洗漱。”
“洗了，干娘给我洗的，娘您闻闻，儿子香不香？”
姜芸把脸埋在儿子小小的身体上，笑说：“好香啊，我们阿满好香哦，来让你爹爹也闻闻。”
高泠走近，在一侧温温笑着，“香。”
阿满明显不想听，搂住母亲的脖子扭到一边儿，姜芸轻拍着儿子把他抱到榻上，哄他睡觉。
直到现在，高泠方才突突跳的心渐渐平缓下来，去烧洗澡水，水烧好后见儿子仍未睡着，这小家伙儿趴在母亲身边捧着脑袋踢腾着小腿正在听故事，高泠想同儿子亲近，于是走过去说：“芸芸，洗澡水倒好了，你先去洗，你洗完我再洗。”
姜芸也觉得不能让儿子一个人在这，于是便打算先去，趁此也给他们父子俩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阿满撅着小嘴看母亲出去，带着满脸的怨气看高泠。
高泠搬了杌子坐在榻边儿，柔声说：“阿满，方才你娘亲讲那个故事爹爹也知道，爹爹接着给你讲啊。”
阿满翻了小身子一滚滚到了床榻的最里面，自己盖了被子后捂上了小耳朵，高泠无措地揉捏过自己的十根手指，而后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却是磕磕绊绊，“爹爹还有，还有好多好听的……故事，爹爹可以给……阿满你讲好多。”
这下阿满把自己的头给蒙到了被子里，高泠尴尬地坐在一边儿，静静地看着，直到阿满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这孩子才把头露出来后扎进了刚洗完澡的姜芸的怀里，撒娇道：“母亲，继续讲嘛，我要听后面的故事。”
姜芸看了眼坐在一旁垂头丧气的高泠，知道了个大概，对他苦涩地笑了笑，高泠没说什么，默默去洗澡，回来时，阿满已经被哄睡着了，高泠躺入被窝从后抱住妻子暖暖的身子，清香凝聚在他们之间，低声问：“儿子睡着了？”
“睡着了。”姜芸轻轻地转过身子，搂住高泠的腰，“这天底下能让你受如此委屈的人，除了你儿子怕是挑不出第二个了。”
“我儿子嘛。”高泠无奈地说完，抱着姜芸委屈地眼睛瞬时红了起来，姜芸心疼，吻了吻，说：“还没涂药呢，我给你涂药。”
姜芸起身从高泠身上跨了过去，涂完药又在他脸上盖了一层跟脸差不多大小的轻纱，“这样用纱布盖上一层，就不怕睡觉时把药蹭掉了。”
“还是你考虑周全。”
姜芸躺在丈夫和儿子中间，伏在丈夫怀里和他说话，可能是声音大了，不知什么时候把阿满吵醒了。
阿满在她身后说：“母亲您扭过来。”
“好好，娘转过来了。”姜芸笑着看着儿子，“爹娘把你吵醒了，我们不说话了，你继续睡。”
阿满撅着小嘴，哭着抱怨起来，“母亲您骗人……您一点都不想阿满，你都不跟阿满说话，今天……今天您都不陪阿满……你也不抱着阿满睡觉。”
姜芸听着把阿满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安抚说：“哎呦，不哭了乖，我们家阿满生气了？娘想你呀，特别想。”
梗着脖子的阿满示弱了，他最喜欢让娘亲抱他，“我也想娘。”
“阿满有一个月未见娘了是不是？可阿满你知道吗？娘有三年未见你爹爹了，阿满想娘，娘也想你爹爹啊，还有你爹爹，自你出生你爹爹就未见过你，你问问他想不想你，你不理你爹爹，你爹爹可伤心了，娘见你爹爹伤心，娘也跟着难过。”
阿满钻到了姜芸怀里不吭气，小手不挺地捻搓母亲的头发。
“你和你爹爹都是娘最爱的人，娘今晚好高兴啊，你俩都在娘身边儿，娘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阿满，你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阿满，你还记得你在娘肚子里面的事儿吗？”
阿满嗯了一声，说：“我在里面玩儿。”
“你还记得呀，怎么玩的啊？”姜芸握着阿满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踢脚……我还在里面游……我，我玩水。”阿满说着还用手脚比划了两下。
“怪不得呢，爹娘在外面都感受到你在里面玩了，那你记不记得你爹爹给你说话，给你唱歌呀？”
阿满沉默了，贴到母亲怀里摸母亲的头发，姜芸轻拍儿子的背，对高泠说：“林中，你给我们唱歌好不好？哄我们娘俩睡觉。”
“好。”高泠在姜芸身后，轻轻地唱起来，“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高泠的声音很好听，唱歌也是，他谱的曲儿，由他唱出来，别有一番味道。
过了好一会儿，高泠隐隐听到儿子的呼吸声有些沉了，问姜芸:“阿满睡着了？”
“嗯，估计他早瞌睡了。”
“那把孩子放中间吧，我想看看他。”
姜芸原想跟他斗两句，又怕吵醒阿满，于是坐起来让了让，只见高泠从姜芸背后，小心翼翼地双手将阿满托起抱到他们中间，姜芸对着高泠躺下后，瞧见他露在外面的唇角的细微抽动，心头酸涩，故意笑说：“今晚你可好好跟儿子亲近亲近了。”
高泠目不转睛地侧身看着阿满，嫩乎乎的小脸儿上，眼睛好似闭不严似的留了一条缝隙，他有些担忧地问：“阿满睡觉眼睛怎么阖不上啊？”
“没事儿的，有的小孩子睡觉就是这样，再长大些就好了。”姜芸在那边回他。
高泠听了安心了，笑说：“居然还记得在你肚子里面的事儿，他在里面玩，可是让你受了不少罪。”他换了个姿势，同阿满更近了些，好像如何看都看不够，“芸芸，这就是我们的宝宝啊，真好看，我瞧着阿满长得像你多一点呢。”
姜芸脸上带着甜丝丝的笑，隔过阿满看高泠的眼睛，“儿子的眼睛像你，我最爱看阿满的眼睛，亮亮的，眨起来呀就像星星。”
“这孩子怕我，我还没机会好好看看他的眼睛呢，明日我好好看看。”兴奋里夹杂着忧虑，高泠用食指的指腹轻碰了一下儿子的肉脸，好像是怕把儿子碰坏了般，赶忙把手指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伸了出来。
姜芸见高泠没有丝毫睡意，她打了个哈欠，说：“你还不睡啊，我瞌睡了。”
高泠绕过阿满捏了捏姜芸的脸，“你先睡，我还没看够呢，芸芸，怎么办啊，都不知道儿子是咋长这么大的，他一岁时什么样儿，两岁时又是啥样儿？”
姜芸正心中跟着难过，忽然灵光一闪，说，“守初哥哥一直被关在牢狱里，他也想知道阿满长什么样儿，总是让我给阿满画像，这些年我陆陆续续画了不少，如果我们回去了，这些东西若是没被毁掉，你说不定能瞧见你儿子是咋长成这样的。”
高泠眼里突突闪着光，一激动支起身子，隔着阿满亲了口姜芸，姜芸正欲回说他，只见阿满踢了踢腿，挥舞了几下胳膊，高泠目不转睛瞧着身底的儿子，不敢动一下。
姜芸笑着推他，“发癔症了，不知道梦到啥了，你快躺好。”
高泠躺下后说：“说不定梦里正打我呢……”半晌盯着儿子意犹未尽地说，“该教他点武功了。”
姜芸先睡了，高泠继续看着自己儿子，忽然小阿满翻了翻身，小脸朝向了自己，小手也伸了出来，高泠轻轻握住儿子小小的手，激动得心悸，他稍稍平静了后，又看了眼熟睡的姜芸，过往所有的孤独轻微到不值一提，心想：阿满，爹爹不会再让你和你娘受委屈了。
这晚，榻头的那盏灯没有吹灭，高泠也忘了自己是如何睡着的，醒来时瞧见阿满在自己怀里，墨一样颜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好似在皱着眉头发呆，果如妻子所说，儿子的眼睛如星星一般，高泠的心瞬间软得跳不动了，他笑了笑，颤巍着吻了下儿子的额头。
这时，他感受到胸前有只小手在使劲推，高泠这才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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