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林雲费力扛着两小口袋小麦粉和稻米穿梭在雨幕里回到了偏院。到了角门处,又碰到了管花园的老胡头,老人暖心提醒道:“少爷,快回去吧,雨又大喽。”
他记着肖峰以前说过,花园东南角有座藏书阁,收藏了不少书籍,可以去借读,到期得还回去。他想借两本书来看看。于是他疾步折回到角门处,见老胡头马上就要锁上,恳求道:“您能让我去趟藏书阁吗?就一小会儿!让我去借本书看看!”
老人用手扶了扶戴在头上的斗笠,抬起眼透过角门的一条缝,看到林雲浑身湿透了的样子和恳求的眼神,有些为难地说:“老爷只许开一个时辰,这都快过了 。”
“我快去快回,很快的。”林雲继续用手扒着角门那一寸宽的缝隙说道。
老胡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半扇门,让他过去了。
林雲快步跑向前,脚步在哗啦啦的雨水里杂沓匆忙。
到了藏书阁,敲了好半天门,才有一位冉须鬓眉的瘦高老人打开门,问他:“来看书吗?”
“我想借一本书回去看,行吗?”林雲被让进去后,脱下斗笠,浑身往下淌水,他的布鞋早已湿透,走起来“啪叽啪叽”直响,就站在门里,不敢往前走。
眼前这位老学儒曾是林老夫人在林将军幼年时专门延请的业师,自夫人去世后,就继续留在了林府,做了藏书阁的管事,吃住都在这里。老学儒本姓姬,单字珂,表無阆,原是荆州人氏,考了半生科举只得了个廪生,后夫人不幸病逝,穷困潦倒,幸而林老夫人看重,不然以老学儒刻板木讷的性子得流落街头了。现老学儒只是孤身住在藏书阁里,终日与书为伴,只在吃饭时才出去到前院的下人院一趟。人们都称他为“姬老”,平素里对府中发生的大小事情不甚上心,就几位主子认个脸熟,林雲也只是去借过一两次书,他对四少爷没什么印象。
藏书阁虽说收藏了不少书籍,可大多是一些流传颇广的手抄本,私人藏书并不多。林雲看到大约两百平米大的藏书阁里一层二层都是一排排的书架,有的架子上还空着,有的也只是平放着一两本,今日阴雨天衬得里面更加昏暗了,空气里飘忽着若有若无的一股霉味和墨香。姬老闲来无事,已经分门别类地把书归置好,方便查阅和借读。
“我想借本有关木工的书。”林雲看着那么多架子书,有些茫然。更何况,自己都湿了,别再弄湿了书本。
姬老的背上已经有了驼峰,一走路有些蹒跚,头一点一点的,打量了一番林雲,面无表情地说:“只有主子能借出去。”
林雲不知道如何开口了,直接告诉眼前的老人自己也算主子,是四少爷吗?还是说自己叫林雲,是林将军的四儿子?若是外人看来,的确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个主子。
他自苏醒后,一直有块平安佩挂在脖子上,藏在内衣里不示人的。那块玉比铜钱略大一圈,青翠温润,内蕴精光,质厚柔滑,一看便知是块好玉。玉的背面刻着篆书字体“永祐林氏”,肖峰告诉过他,这是自他出生后父亲特意为他求来的护身玉,家中公子一人一块,玉都是开过光的,一直贴身佩戴,平日不许摘下的。
这算是那日大火后他身上唯一的财物了,这也是他身份的唯一象征了。
他从内里伸手取出玉来,系的丝线已经发了乌、磨起了毛,正准备从头上取下时,
老儒开口道:“不用取了,我眼神还济事,既是少爷,何至于如此落魄呢?”
他又把玉塞了回去放好,没有吭声。
老儒挪动着身子,走到最靠西侧紧里面的一排书架翻找了半天,拿出一本发黄的古旧的《鲁班经》来,又蹒跚着走回来放在门口旁侧的书案上,从抽屉里取出一厚本册子,翻到了一页紧接着前面写满了字的空白处,说:“来,记录一下。”
亏得林载轩以前跟着母亲练过几年毛笔字,还写得了字,不然就要出丑了。可这么多天几乎没怎么拿过笔,刚刚他又淋了雨,手冷得发颤,心里实在忐忑,怕是写不好,会被老儒笑话。
于是他把右手先捧在嘴边哈了哈气,暖一暖手指,才从姬老手中拿过这支细长羊毫来,又参照了下前面的字体大小和所记内容,提笔记下:
“大中祥符四年四月初一日,借《鲁班经》一本,欲于下月初还。喏不毁片字,完好保存。”
果然很久没写字,前面几个歪歪扭扭,胳膊又是悬空的,落笔着不了力。
老儒看完记录文字,皱皱眉头说道:“少爷还需刻苦用功才是,勿要辱没了将府门楣。”
他脸上也略有些发热,很不好意思地回道:“多谢您,我会好好读书的。”
他将书用牛皮纸裹了,塞在怀里,辞了老儒,又往回奔去。
他白天里,开始着手重筑正房那两间塌掉的房子,晚上便点了蜡烛,将那本鲁班经工工整整地抄在另一册白本里,以便慢慢习学。
他算过了,赖大娘留下的银子大概有一百三十两,那些首饰、女人衣被当掉后所得十五两四百钱,建屋若是找工匠来,加上木料砖石等使费,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这么大的屋,光料钱也得至少一百两银子。他已经花了十多两银子用于置办生活所用物品,况且自己也只买了布匹,那几天研究了肖峰的旧衣服,自己缝制了两件衣服替换穿,已然很俭省。每月还可以领到例银二两,米面是管够吃的,可菜蔬油盐现在还需购买,每月的那点银子也只够吃饭所需,再攒不住的。所以他只好自己上手,用以前的经验来试着架梁垒墙。
原来生活还是很难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都得操心。想想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甚至还有点怀念,不过现在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努力让日子过得更好,劳累归劳累,每天起来却是有了十足的盼头和干劲儿。
与一家木材商和石料商商议好价钱后,他们派人送来了一车圆木和砖石,都堆在了院子的东墙处。倒是他们也看出了这是林府的地皮,还问过林雲是府上何人。他不敢说真话,扯谎说:“我不过是给偏院修屋的小厮。其余事一概不知。”那些商贩看到他穿着粗衣布鞋,也就不多问了。
那些圆木个个都有两丈长、直径约二十公分粗细,他一人都扛不起来的。
在用四点定位法确定了立柱、梁柱和廊柱的位置后,只好又从南城楼那里雇了四五个壮汉粗工,帮着他把那两间屋的大框梁立起来。
砌砖好歹以前也做过一点,就凭着后世工地里的那点记忆,将前后的砖石合围砌了起来。由于他肯用水泥,那两间屋虽说技艺一般,也不似专业技工所做娴熟,却也是齐整方正地建起来了,与西边的正房连接起来,甚至更为坚固抗风。不过风格与以前有些许不同,更似现代的平房。
做完这些已经将银子花去多一半,他又买了一车瓦片。照着西边正房屋顶盖瓦的方法,把屋顶也筑好了。
他也没想到,盖房子这种事,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也能独立完成,用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好歹是把原来塌掉的屋又重建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小院,满心欢喜,是自己的家了,自己终于有家了,有遮风避雨的小巢穴了。
转眼已从初夏到了深秋时节,院里的那颗桃树今年没有怎么结果子,此刻落叶却似枯叶蝶般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得满地满院都是,吹面的寒风卷起黄黄的枯叶,发出了窸窣的微音,和着纺织娘末了的“吱、吱、吱吱”凄离的叫声,倒成了一曲哀怨的悲秋之歌。
林雲没有工夫伤春悲秋,因为可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他每天忙到夜深才能得以休息,一天懒觉也不曾睡过。
不过他这段时间长高了一点,也壮实了一点,脸上也有了笑容。
正南的主屋基本修葺得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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