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涕泪横流，一路枕着无数碎瓷片膝行到嫆昭明面前，鲜血从他膝盖处渗了出来。
“父皇，父皇，是儿臣的错，全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一时利欲熏心才会犯下滔天罪过，您骂我吧，您打我吧，都是儿臣让您伤心了。”
他使劲摇着头，满脸是泪，“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儿臣如此珍惜父皇送儿臣的东西，儿臣今日昏头了，这才失手摔落了这个瓶子，父皇别生气，儿臣这就捡起来，儿臣一定会亲手修复他的。”
说完，他就在地上的众多碎瓷片中用手翻找着那个小狗扑蝶的碎片，锋利的碎瓷片割破了他的手掌，点点血色点缀着满地的青白瓷片，配上压抑的哭泣声，看着倒真是分外可怜呢。
嫆昭明冷眼看着他的表演，缓缓道：“景元，朕也怨怼过先皇。”
太子惊谔地抬起头，嫆昭明缓缓蹲下身，捡起一枚瓷片。
“先皇是个极重规矩的人，要求严苛，不允许皇子有别的兴趣喜好，六岁入学之后，每年只有五天才能休息，上学的日子每天从寅时（凌晨三点）要一直学到酉时（晚上7点），每日八个时辰的学习不能有一刻懈怠。
母妃心疼我又可怜我，我八岁那年，她托外祖母送了只丝毛狗进宫，我很喜欢那只小狗，软乎乎的毛绒绒的，它每日会陪着我睡觉，还会送我去上学。
有一次天实在太冷了，小狗身上又暖绒绒的，我把它偷偷藏在衣服里，带到了上书房，它很乖，先生上课的时候一声也不叫，还会主动缩到我脚下，帮我暖脚。”
嫆昭明说着，脸上流露出追忆的幸福的神色，太子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起来。
“可惜，小狗还是被先皇发现了，先皇大发雷霆，指责母妃和外祖带坏皇子，惩治了他们，把朕迁到了皇子所，然后……当着朕的面打死了那只小狗，小狗惨叫的声音那么可怜、那么无助，但是朕保护不了它。”
因为那段悲伤的回忆，嫆昭明的眼神有些难过，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太子，他忽然抬手温柔地将太子散落的头发一点点梳好。
“等朕当了皇帝，朕就决定，不要让我的孩子再经历那样的童年，喜欢什么都可以，爱玩爱闹都是孩子的天性。所以，不管是小三去当了道士还是小五打着驸马的幌子游历天下，朕都默许了。朕已经选了太子，其他的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开心就好。”
他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将太子的发挽好，“朕喜欢有主见有野心的孩子，你和鸢飞都是这样的，但你生长在皇宫比她更多了些天真跋扈、自私自利。景元，小孩子天真跋扈、自私自利是没关系的，可你已经21岁了，你是长兄，你未来要担起玄国的重担，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太子忽然扑到嫆昭明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父皇，儿子也不想的，您那么宠爱鸢飞，儿子就是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害怕自己不再是父皇最信任的孩子了，这才做了错事，您原谅我这一次吧，儿子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任性了，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弟妹。”
嫆昭明的心无声地沉了下去，但表面上他仍然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好，朕相信你。”
夜色已深，回到乾玄宫的嫆昭明坐在窗户前，望着黑夜，不远处是静谧的玉湖宫，鸢飞早就入睡了，这个孩子心是真大，另一个孩子心也大……他胡乱地想着。
吴公公凑过来，“主子，要不要翻个牌子解解乏？”
“朕没这个心情。”
“不是那个牌子，是这个牌子。”
嫆昭明忽然兴起，“行，呈上来。”
玉湖宫内，被嫆昭明误以为睡着的鸢飞其实还没有睡，准确来说，是有个常客又偷偷摸上了她的床，所以她才没睡。
天气越来越凉了，鸢飞把张清琦越发冰凉的手脚拢到自己身上，“天冬姐准备的药膳你吃了吗？怎么不见好转？”
“调养身体就像扳倒太子一样，怎么可能一蹴而就，我们都要慢慢来。”
张清琦缩在鸢飞暖烘烘的怀里，想着今日姚敏和棠落都不在，自己能独占公主，不由得幸福地翘起了嘴角。
鸢飞取笑她，“这个时候又慢慢来了，不是你先前让我雇人去暗杀太子的时候了。话说回来，今日朝堂之上我看你祖父和尹大学士也不喜欢太子，为什么？”
“祖父为官清廉，怎么可能喜欢骄奢淫逸的太子。小时候太子把珍珠当弹珠射鸟，那时候祖父就不喜欢他了，但是毕竟还小嘛，想着太子长大了总能改的，谁知道太子越长大越过分，祖父气不过就天天躲在家里的书房骂太子。
这次好不容易被祖父逮到太子的错处，他可高兴了，要不是不想逼皇帝太紧，他恨不得直接去东宫质问太子。”
“难怪张大人为我说情，我还以为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呢。”
张清琦啃着手指，内心冷笑，她在张家能有什么面子，张家人不过都把她当个礼物而已，时刻准备着把她送给别人，公主这是高看她了。
“尹大学士呢？”
“姚敏姐姐才和我说了尹大学士，她母亲和尹夫人在京中大大小小的宴会上碰过面，探听出了一些耳风。尹大学士是闽南人士，闽南曾经被倭寇入侵过，尹大学士一直主张对倭寇作战，但太子不同意，两人政见不合。”
鸢飞点头明白了，“徐大人是因为主张严苛律法，所以站到了太子那边，尹大人则因为对倭寇作战和太子利益政见不合，张大人不喜欢太子的骄作风，至于武英殿大学士贺威，目前看着属于都不掺和。内阁四/大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我若想更进一步，最好要满足一部分人的利益，如此才能获得他们的支持。”
“对了……”鸢飞忽然低头看向张清琦，温热的气息洒在张清琦微凉的发丝上，
“我把玉湖县令这个位置给了敏表姐，没给你，实在抱歉，我之前就承诺过敏表姐玉湖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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