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郡主不耐烦地甩开袖子，“公主都进去了，我凭什么不能进去，你自己不敢，就自己回去。”
说完，她跑到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身边，一把挤开了这个男孩，自己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对他说：“你才十岁，你学得懂什么诗经，走开，姐姐替你学。”
就像鸢飞说的那样，在上书房读书的都是亲戚，自家姐妹要和他们同窗求学，有的人暗自恼怒、有的人乐见其成，但碍于鸢飞凶名在外，没有人敢直接反对。
身处权力漩涡的人最明白权力的可怕，玉湖公主身负武艺连太子都敢伤，他们哪敢在她面前唧唧歪歪，当然，最重要的是打也打不过，所以众人眼睁睁看着贵女们挤占了他们的地盘，本来空空荡荡的正殿瞬间就显得满满当当。
文先生跟在学生身后，踱着步，也走了进来，贾先生一脸烦躁，“你又来凑什么热闹？还嫌我事情不够多吗？”
“贾兄这就误解为弟了，公主嫌弃为弟教得不好，为弟特来向贾兄取经的呀。”文先生乐呵呵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贾先生一个头两个大，不仅公主带着一帮贵女要来上他的课，如今还多了个凑热闹的文先生，他这堂课要是讲得不好，他还有何脸面在上书房混？想到此，更觉压力之大。
贾先生灌了整整一杯茶，清了清嗓子，整肃衣冠后，站在讲台之上，掌中《毛诗》微展，声音高昂，抑扬顿挫，
“诸生且听，《商颂玄鸟》篇，此殷商天命之始。
玄鸟何谓？《尔雅》郭璞疏云：商以玄鸟为组，必非凡燕。
诸生观此玄鸟，若寻常家燕，焉能负天命而降？此乃殷人神化玄鸟为凤也！
……”
贾先生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慨然曰：“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此句并非夸赞前朝，实以纣王失德之事警醒后世，天命无常，惟德是依，本朝之建，也正因太祖之德。”
他看着鸢飞沉痛道：“诸生当思，无成汤之德而欲追武丁之功，岂非沙筑高台乎？做人应当谨守本分！万不可离经叛道！”
鸢飞没有反驳贾先生的话，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讲，贾先生见此讲得更加激动了，一篇玄鸟足足讲了一个时辰，其中引经据典、谈古论今，其核心主题却始终未变。
台下学生表情各异，男人们觉得贾先生今日的发挥比往日掉书袋好多了，忍不住被贾先生带着走，女人们有些觉得不对劲、有些觉得贾先生讲得上佳。
红衣郡主更是直接转身对着身后的文先生说：“老文，老贾讲得可比你多多了，你说实话，你平常是不是纯粹糊弄我们姐妹？”
文先生苦笑：“郡主，我也是遵循惯例，教导女子历来就只教授这些，贾先生讲得那些都是考科举的，你们也用不着啊。”
“你别给我废话，说得好像这满屋子男人有谁能考上科举似的，以后你要么按贾先生的给我们教，要么我们姐妹就来这听课。”
文先生指了指沉吟不语的鸢飞，“要不您让公主跟皇帝说说，老夫可没这个权力。”
鸢飞这边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带着姚敏和张清琦去用午膳了，午膳过后，下午还有骑射和武艺的练习，不过下午的课程女孩们一般不参加，所以大家陆陆续续收拾了东西，准备放学了。
红衣郡主凑到鸢飞面前，“公主，我是英亲王的女儿嫆琛华，前年被封了郡主，算是你堂姐，你明日是继续来贾先生这读书，还是回文先生那？”
“堂姐，我明日不来上书房了。”鸢飞直言，不管是文学生的读诗课堂还是贾先生的教化课堂，她觉得都不适合自己，她或许能从中学到东西，但学到的东西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为什么？”昭阳郡主吃惊地问，众人也都投来疑问的目光。
鸢飞摇头，“先生们传授的东西，于我无用。”
“你这是在指责老夫教得不好吗？”贾先生怒放冲冠。
“教得还行，只是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他教的什么？”乾玄宫内，嫆昭明好奇问她。
鸢飞合上手中的奏折，眉头拧了起来，“他教的是下位者的规矩，如何当一个好臣子、如何当一个好儿子、如何当一个好妻子，但我不想当下位者，不想学忠诚、忍让这些东西。”
嫆昭明失笑，“天底下所有人学的都是这一套，文先生教的你说学不到东西，贾先生教的你又说你不喜欢，这两位可都是朝野有名的大儒，两位老师你都不喜欢，你想找一个怎样的老师？”
“我想找一个会教授我世间真理的老师，无关尊卑秩序，无关人伦道德，这世间最纯粹的真理。”鸢飞眼神里透出淡淡的向往。
“那你可真是难倒朕了，朕去哪给你找这样的人？这等能人志士要么在朝堂要么在战场，哪来的时间教你这么小屁孩？”
鸢飞闷闷地说：“实在不行，我就只能继续跟着你学了。”
“嘿，说得跟朕学还委屈了你似的。”
嫆昭明用奏折敲了她一下，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陷入了思索，片刻之后，他对鸢飞说：
“这样的人，皇宫里还真有一个！”
“谁？”鸢飞立马来了兴趣。
“本朝国师玄星，他是生而知之者，天文地理、经史子集无一不精，不过……”
“不过什么？”鸢飞追问。
“不过，一来他不收弟子，二来他目前也不在京城，你若是想找他当老师，难上加难。”
“身为国师，却不在京城，那他在哪？”
“在昆仑山，三年前他夜观星象察觉龙脉有异，所以紧急去了昆仑山。”
看着鸢飞脸上的失望神色，嫆昭明话锋一转，“但他上月寄的书信上说，他已探明龙脉之事，年末的时候就会回来，你若是想找他当老师，好好准备一份大礼，等他回来后说服他教你。”
鸢飞陷入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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