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览被拍醒。
准确的说,是被一盆发腥发臭的冷水浇醒又熏得更清醒。
冷水从伤口浸进去,燕览发着寒颤,从地上蹒跚地爬起来。
视线逐渐清晰,男人在天旋地转中把木桶扔在角落,大步流星走过来,不由分说捏起了燕览下巴。
“可算醒了。”
不消多加思考,燕览的身体比意识先认出了这是谁。
她使出浑身仅剩的力气把谢游推开,发出一声闷哼。
谢游趔趄几步后退。
屋内浓厚的血腥很快把燕览的意识从梦境全部召回,提醒她刚才发生了的一切。
她意识到谢游是她在梦里要找的人。
可她也意识到他衣服上是自己一鞭鞭伤口流出的血。
牢房里没有别人。
也没有一丝天光,窗缝外是黑暗,分不清是几更。
谢游斜着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和刚才一样冰冷无差。
燕览很快意识到,她的猜想和怀疑没有错。种种盘根错节和她接近并产生联系的背后目的,就是为了等待今天。
他降低她的心防,打消她的疑虑,甚至让她的心枯木逢春。
只是为了杀她。
她冷笑,“何须大费周章呢?”
许久,牢房里传来谢游的回答。嗓音和她熟悉的一样,这声线出来时,身体比意识先感到安心,随之才是一阵恶心。
“看来你已经明白,我便也省去解释了。”谢游沉声,随后浮现一缕讥诮的笑,“我只是没想到,燕姑娘这么好骗。”
他轻佻地玩着手指,“果然,天下英雄难过情爱之关。若不是这样,我还真把燕姑娘当做一位强劲的敌手呢。”
燕览听着这些话,没做出太大的反应。
很久,她才撑着身体颤颤巍巍说道:
“谢游...只要你说,现在是骗我的...我就信...”
她拿出她最不可靠的天真,拿出蒙尘已久的卑微,换一句近乎不可能得到的答案。
只见谢游朝她走近,站在那里半晌,才蹲下身。他的面目还是那样清癯凌厉,眉眼间沉稳温和,不露锋芒。他眼底是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慈悲,可却被浓郁滔天的阴冷覆灭。
他缓缓抬起燕览的脸,叫她看着自己。
“阿览,”他依旧这样喊她,“你怎么这么天真。”
燕览怔住。
这几十秒里,好像过了一整个寒冷的年。全身不能驱动,连骨头也脆得断掉了。
“都要死了,你还盼着与我共白头么?”他戏谑地笑。
这里没有别人,他没有理由说谎。
谢游的大手缓缓从燕览的脸颊,挪动到她的脖颈,慢慢使力,像要掐断她的脉络,一边,燕览听到他说:
“你说过的,你我是宿敌,本就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怎么,自己说过的话,现在忘了?”
燕览的双眼红肿。
她不愿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燕览被憋得喘不过气,本能地,她伸手摁住他的手,一脚踹向谢游的腹部,他松开了手。
燕览飞过去,掐住他的脖子。这厢,谢游的手也不假思索地又环住了她的脖子。
她脸涨红,“谁死还不一定呢。”
“谢游,你欠我的,我要你做鬼来还!”
同时,双手使力,她狠狠地掐着他。双眼如同杀红眼的饿虎,盯着盘中餐垂涎,亟待噬血。
谢游的声音断断续续,“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能...杀了我?”
“不时...首辅大人...便会来...”
谢游没劲儿,松开了手。
“呵,我要死,你也得一起死!”燕览喘息道,“信了你,是我马失前蹄,今日落得如此下场,我也甘愿。可你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若我还在世一天,就绝不会放过你!”
“今日,我就算掀了这牢房,也要把你带去见阎王!”
谢游没回答,使力推开她,趔趄往后退时,却不小心打翻了桌子。桌子上原本摆着的刑具散落一地,一把银色小刀滚落在燕览跟前。
燕览迅疾地捡起来,朝他刺去。
谢游一边闪躲,一边回应,“就这么点三脚猫功夫?”
燕览被彻底激怒,即使身上还伤痕累累,却跟没事一样攻击着他。滔天的恨意充斥着全身,骨头碰撞起来跟铃铛一样响。
她每一次出刀都不遗余力,生理性泪水滚出,她分不清是出于激动,还是悲痛。
谢游原本闪躲灵敏,却不料一个踉跄,被什么东西一碰,偶然落了下风。燕览顺势,摁住他的肩膀,人就翻了上去,跪坐在他山上,刀尖抵向胸口。
她刺下去,谢游闭上眼——
等待死亡的来临——
可只差一点点时,她还是停住了。
手像筛子一样颤抖。
刀尖划破衣裳,被她使力停在了肌肤以外。
再一寸,便能杀了他。
可为什么顷刻间,恨意烟消云散。
燕览直直地望着这副身体,眼神涣散。
“燕览!你还在犹豫什么!”谢游怒斥着握上她的手,“舍不得么?”
她没回答,只是唇边嗫嚅着,眼泪啪嗒落下来。
“为什么......”
什么是恨,什么是爱。
她忽然明白。
她从没放弃过恨他,却从没停止过爱他。
她不爱浔阳燕氏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她才能在下手时如鱼得水,仿若心如铁,毫不怜悯。那时候她以为杀人,不过如此,是件极其简单的事情。
脑海里霎时闪过这些无端的念头,可无论如何,手就是下不去。这局面该如何收场,她没有头绪,身体已经濒临崩溃。
“为什么......”
为什么即使她知道,他们之间是虚假的,但她还是下不去手。
也许是因为......
过去的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上映。
游船上,他赠自己一颗白棋,点破她的身份。在东厂,他第一次明着诈了她,胭云坊里,却厚着脸皮说“兵不厌诈”,深夜还潜入公主府,破了她借刀杀人的局,像好友一样同她聊了些不着调的东西。
费尽心机搜集“俞听鸿”的消息只为要挟她,却在她提到这个名字时总不受控地流露出不快。用她的钱财借她的名字给聆漪赎身,又在邶江假扮夫妻,合力赢了赌坊常老板。
在玉兰花田里差点越矩,共看醉春楼的新戏......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脑海里捕捉到的关于谢游的一切,到底孰真孰假。
谢游陡然握住了她握刀的手。
可是,他的动作并非反抗,而是朝着自己挪去。
“燕览,你还在等什么?”他额头冒汗,难以遮掩的着急从话音里跑出来,“杀了我!”
“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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