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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

小说:

饶春

作者:

阿漾zz

分类:

衍生同人

亲事散尽。

颜面扫地。

兰彧从未如今日狼狈。

虽在寝屋,却被麻绳缠身,连人带椅,从脚踝层层盘至肩头,连十指都绑缚在两侧扶手,动弹不得分毫。

较之花蟒勒杀也无有不及。

旁侧漆木案几上,置着一尊白瓷佛手香插,其上正萦着一炷香,烟色如许幽幽漫至鼻尖。

味苦发辛,教人闻之涕泪。

兰彧仔细分辨着香中丝缕异样,眼眸倏而僵滞一瞬,随即扯了扯唇角,无力发笑。

安神香,又掺了夺心散。

前者焚之助眠,而后者......麻痹心神,是刮骨疗伤才宜动用的药剂。

母亲好狠的心啊……

他不觉仰面,眸光浅淡凉薄,一行清泪却不合时宜地自眼角缓缓垂延至耳廓。

丝缕烟色缭绕廊顶,才片刻光景,兰彧眼前已是重影幽然,骨酥意乱,好似.......重回往昔。

端化一十五年,三月三。

上巳节庆。

是兰彧初见云琼之日。

或许不该称初见,云琼并不识他。

他不过隐没人群的窥伺者,暗暗咂品旁人的欢欣惆怅。

上巳,为大吉之日。

圣上重祀,每逢三月之三,于渶水尽头,祓禊祭先祖,雅集宴群臣。

是先例,亦是习俗。

天家如此,民间更亦如是。

三月春来,正是赏景好时节,江畔泛舟,水榭舞乐。

是日,女郎无须再拘礼囿困宅院,可盛装迎于渶水之畔,也可素妆迎春,额心佩柳环,腕边缠彩缕,自在欢怡无所拘束,更可依习俗,由家中尊长携香草浸渶水,自女郎额面轻点拂身,以祈愿命途顺遂。故而又唤作女儿节。

逢遇时节,少不得诸位夫人前来,其意中七分赏玩,余下三分便为家中儿郎相看。

彼时,兰彧年及十七,沉迷药理不可自拔,月余前才央了外祖进山寻珍稀药株,可到了日子,却因拗不过母亲,被捉着撵着上了前往渶水的车轿。

渶水淌自山溪,蜿蜒而下又汇入澜江。

三月三,天家封山而祀,寻常百姓不得入内,澜江上段便也作渶水汇集各路百姓。

江畔,柳青如烟,丝竹管乐悠扬。

世人多以门户团簇,携家中幼女,结伴而行。嬉笑欢闹声挤进耳朵,哄哄杂杂。

兰彧喜静,平素节庆能避便避,纵是生辰宴,亦烦厌深甚。

见此景,双耳犹贯入一根丝弦,紧绷在脑中勒得生疼。

他从母命前来已大为让步,马车停在江畔,便再不肯向前半步,独身倚在车厢,紧皱着眉头翻阅药经。

却大抵春风有意,轻掀了帷幔,泄出顷刻春光。匆匆瞬间,便教他一眼望进了云琼。

江岸风扶柳,树下遥遥立着一道倩影。一抹赤霞间云白,身段高挑肤色若雪,眉目更似画中人,鬓间乌发黑亮并无多饰,只折了一截柳绦环在额间,行止间说不出的灵动妍艳。春风拂动她腕边彩绦,盈盈荡于身后。

她面前还端直一名儿郎,一袭鸦青缀鹤云华裳,肩身挺阔昂藏,手上捏着一段香草穗,姿态闲适,漫不经心地拂过云琼额心,通身清贵散漫之意,便知是养在富贵人家的玉树琼枝。

姑娘晶亮眼眸弯了弯,闪着狡黠的笑意,忽地又自背后变出一张木弓。

兰彧远远打量着,约莫仅有手臂长短,却被她小心翼翼捧在掌心。走近时,听她嗓音柔婉泠泠,亲昵无边。

“二哥哥,予我这柄小弓也招招福气吧。”

只见对面郎君手上动作稍稍滞了片刻,却仍是依言,轻轻拂过云琼掌心,末了,慵懒浅笑一声:“遵命,云大小姐。”

其声清冽,宛若春溪淌过。

郎君话音才落,便见他身后窜过几名侍卫,靠近时附耳低语。片刻后,郎君留下两名侍卫阔步远去,只落云姑娘在原地。

她悠悠把玩着手中弓箭,眉眼莞尔,唇角弯着松惬的弧度,始终不曾落下。

兰彧手中医书登时没了滋味,视线牵动步伐,无知无觉。彼时他尚不知云琼是哪家女眷,却想靠近,再近。

可尚未行至,周遭人群却轰然乍起几声惊乱。

“有人溺水!”

“那....那是谁家女郎!”

“快…快救人!”

兰彧快步走近岸边,见那江心浮浮沉沉飘着一抹靛蓝,几次潮卷又没于水下。

此江段位于澜江上游,江面虽不及中下游宽阔,却可也并入三船画舫。更莫提春水源于融雪,正是渐暖还寒时。

兰彧彼时还不会凫水,只能心切朝着四周扩散呼求。

却忽听柳下传过急切一声。

“你俩愣着做甚?快…快去救人啊!”

“姑娘,二爷交待我二人要护您周全,不能离您半步。何况,眼下江畔上围了许多人,不少高门大户的女眷都聚在此处,无一不是为着儿女相看亲事。倘我二人下了水,那这女郎如何还能见人?岂非更毁了她名节?云姑娘莫蹚这趟浑水,还是候着他家亲眷来救吧。”

云琼急得团团转,眼风一扫见岸边人围作许多双眼睛,却只是焦灼瞧着,竟无一人甘愿下水救人。再一看江心,那女子头面已几次没入水中,一脸煞白,连呼救声都弱了下来。

“一口一个名声清誉……有什么能比性命还要紧!我会凫水,女郎自不会毁女郎名节。你们不救,我救!”

“姑娘…姑娘万万不可!”

云琼不顾阻拦,扑通一声落了江,一抹绯色未几多时便游去江心,扯拽上溺水女郎手腕便往岸边回游。

只是未曾想,溺水之人气力竟会这般大,分明同她一般年纪,可几次竟险些将她也脱下江面。

兰彧视线紧紧凝着,心中生出惭愧,只觉自己倒不如女儿家的魄力。

却忽见云琼尚未游至岸边,身子已然有了脱力之势,当下什么仪态什么规矩统统忘了个遍,径直蹚进江中,水面渐渐没过腰身,灌水了衣摆沉若千斤,兰彧艰难行进,手臂前伸奋力接应,心头也愈发想不通,她一个小女郎怎会有那般力气……

“是林家的,是兵部林郎中的长女,林家人呢?快,快救人啊!”

岸边人堆里,不知是谁点明了溺水女郎身份,当下有了分辨,几名家仆下汤似接连跃入水中。

就差一点。

兰彧即将碰触到云琼奋力伸过的手臂时,江面上,忽地纵身踏水急速掠过一人,似鹰隼盯准了猎物,沉沉落在云琼身侧,瞬间激起一圈涟漪。

是云姑娘的二哥哥。

兰彧见他起手一个手刃径直劈晕了林家女郎,眸光沉冷迅速扫掠至他身上,当下将林家姑娘扔进他怀里。

紧接着,那张阴沉滴墨的面孔转向云琼,姿态着紧地将人护在身前,出声却冷斥:“你不要命了!”

兰彧看在眼中,心知云琼得救,默默收回视线,忙扶林姑娘回岸救治。

“那......那是崇义侯家二郎?”身后传过一道惊讶。

兰彧怔住,崇义候京家?

可他记得京家只有两个儿子,大郎是今岁春闱圣上钦点的状元,年岁方才十八。二郎年及十六,同大郎一般的文经武略,去岁秋末荣加举人之身,皆是经纬至才。家中有子如此,崇义侯可谓风光无两,连带母亲都生出许多艳羡,时常将二人挂在嘴边念叨。

他清清楚楚记得,京家并无女郎,何况姑娘姓云……

兰彧按下心中疑惑,细细瞧了瞧林家女郎伤情,教她逼出几口水,待人悠悠转醒,便将她托付与林家仆奴。

再起身时,视线中便只余京旻片缕的匆匆背影,以及他臂弯处隐约露出的一双白皙赤足,垂在臂弯处随他动作轻晃。

京云两家交好,世所共知。母亲还时常打趣,不知崇义侯要将哪个儿郎送去云府做倒插门。

兰彧对她身份已有了猜测,可明知不该,却仍忍不住靠近。

京氏车马外,围了一圈女婢,而半丈之外,京旻背着身,脸色远不及初见时和煦,出口更是如此。

“云昙,你脖子上竟是栽了颗猪脑袋?”

“你凶什么……”

车内传过弱弱的嗔怒声。

京旻眉间紧拧,微偏头冲着马车:“你同那女郎相识吗?旁人性命何须你这个丫头去救!”

“那女郎本就随家眷前来,倘若有人看顾,又怎会不知她失足落江,任她几次浮沉?旁家人既顾及自家声誉,又忌惮女郎名节,他们只敢瞧着,倘若有人愿救,早便救下了,又何须我这个丫头去救……”

云琼原话奉还,嗓音却依旧柔婉轻缓,只是听来很是不服。

京旻大抵是气炸了,冷冷斥了声:“那也轮不到你这只笨呆鹅!”

忽地,车桥内砸出一团湿沉湿沉的衣物,正中京旻面门,湿漉漉地兜头罩下,又滑落在地。

“京二!你……混蛋!”

云琼换好衣裳提裙匆匆步下马车,眼眶已泛起红意,咬着唇,似是骂出她听过最重的话。

眼前场面一时静谧。

兰彧心头生出一阵悸动,他看出云琼在后怕在委屈,几乎下意识就要迈出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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