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二十二年冬,京城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刮过武定侯府的朱红大门。府内一片肃杀,灯笼上的红绸被寒风猎猎吹动,却难掩弥漫在庭院中的悲戚。郭玹身着素色长衫,快步穿过回廊,直奔父亲郭铭的卧房,心中满是焦灼。
自上月父亲病倒后,病情便一日重过一日。起初只是偶感风寒,谁知竟缠绵病榻,日渐消瘦,如今已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作为武定侯府的嫡孙,郭玹深知父亲的病不仅是身体的衰败,更是这些年为家族事务殚精竭虑的结果——一面要应对永乐帝的猜忌,在锦衣卫的监视下步步为营;一面要暗中为巩昌侯府平反奔走,联络旧部、收集证据;还要照拂远在海州的郭玘一族,维系着两族之间脆弱的联系。
“父亲,儿子来看您了。”郭玹走进卧房,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郭铭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呼吸微弱,原本刚毅的脸庞此刻布满了皱纹,早已没了往日在朝堂上的威严。
郭铭缓缓睁开眼,看到郭玹,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他费力地抬了抬手:“瑄儿……过来。”
郭玹快步走到床边,握住父亲枯瘦冰凉的手,声音哽咽:“父亲,您感觉怎么样?太医刚来看过,说您只需安心休养,定会好转的。”
郭铭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为父的身体,为父自己清楚……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父亲,您别这么说!”郭玹连忙打断他,“您还要亲眼看着巩昌侯府平反,看着郭玘兄弟赴京,看着郭家两族重聚荣光呢!”
提到“巩昌侯府”与“郭玘”,郭铭的眼神亮了些许,他喘了口气,缓缓道:“瑄儿,为父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完成兄长郭兴的遗愿,为巩昌侯府洗刷冤屈。当年胡惟庸案,巩昌侯府蒙冤,景扬弟(郭斌)带着族人逃亡,隐姓埋名,受尽了苦楚。为父虽身在京城,却无能为力,只能暗中照拂,这心中的愧疚,从未消减。”
他顿了顿,呼吸愈发急促:“幸好……有你。上次你赴海州采办,见到了郭玘,将‘忠’字玉佩带回府中妥善保管,做得很好。那玉佩是巩昌侯府的传家宝,是两族联结的信物,绝不能有失。”
郭玹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父亲放心,玉佩已藏在府中密室,由专人看守,绝无差池。儿子已按您的吩咐,通过暗线告知郭玘兄弟,让他安心在海州蛰伏,等待时机。”
“好……好……”郭铭欣慰地点点头,“郭玘这孩子,是块好料。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沉稳的心智,在海州屯田求生、积累民心,又能坚守‘忠勇’家训,没有辜负景扬弟的教诲,更没有辜负兴公的期望。”
他回忆起当年通过李诚传递消息时的忐忑,想起郭玘在宣府戍边时的坚韧,想起那封从海州传来的、记录着耐碱谷种改良与屯田成效的密信,心中满是感慨:“兴公当年曾说,‘忠勇’二字,是郭家立身之本。如今,这两个字在郭玘身上得到了传承,为父甚是欣慰。”
窗外的风雪愈发猛烈,卧房内的炉火跳动着微弱的光芒。郭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蓄力气,他紧紧握住郭玹的手,语气变得格外郑重:“瑄儿,为父有一事,要郑重托付给你。”
“父亲请讲,儿子定当铭记在心,全力以赴!”郭玹挺直身形,眼中满是坚定。他知道,父亲接下来的话,必将是关乎两族命运的嘱托。
郭铭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左半块‘忠’字玉佩,如今存于武定侯府密室,你要妥善保管,绝不能让外人知晓。这玉佩不仅是巩昌侯府的身份凭证,更是两族联结的象征,是兴公遗愿的寄托。”
他顿了顿,眼神中带着一丝期盼与担忧:“待日后……郭玘需要之时,你务必亲自将玉佩交予他。届时,他手中的‘勇’字玉佩与这‘忠’字玉佩合璧,便是为巩昌侯府平反的最有力凭证。你要协助他,联络所有能联络的旧部,联合朝中同情洪武旧勋的官员,一举上书,完成兴公的遗愿,让巩昌侯府沉冤得雪,让郭家两族重归荣光。”
“儿子记下了!”郭玹重重点头,泪水终究忍不住滑落,“父亲,您放心,儿子定不辜负您的嘱托,定要助郭玘兄弟完成平反大业,告慰先祖在天之灵!”
郭铭看着儿子坚定的模样,心中稍安。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亏欠巩昌侯府太多,如今将这份重任托付给郭玹,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还有……京城的局势,你要格外留意。陛下近来身体也不甚安好,锦衣卫的监视愈发严密,武定侯府的处境依旧艰难。你行事需谨慎,不可急于求成,更不可暴露与巩昌侯府的联系,以免给两族带来灭顶之灾。”
“儿子明白。”郭玹道,“父亲这些年的教诲,儿子时刻铭记在心。低调行事,隐忍蛰伏,待时机成熟再行动作。”
郭铭点点头,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他看着郭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也看到了郭家的未来。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因气力不支,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
“父亲!”郭玹大惊,连忙用手帕擦拭父亲嘴角的血迹,大声喊道,“太医!太医!”
门外的太医与仆役连忙进来,一阵忙乱后,郭铭的咳嗽渐渐平息,却也更加虚弱,眼神开始涣散。他紧紧抓住郭玹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守住……守住玉佩……护住……郭玘……完成……遗愿……”
说完,他的头一歪,手无力地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父亲!”郭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紧紧抱住父亲冰冷的身体,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卧房内的太医与仆役们纷纷跪倒在地,低声啜泣。
武定侯府的丧钟很快敲响,沉闷的钟声在京城的上空回荡,穿透了风雪,传到了宫中,也传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消息传开,朝野震动。郭铭作为武定侯郭英的次子,在锦衣卫任职多年,为人正直,威望甚高,更因暗中庇护过多名洪武旧勋后裔,深得人心。如今他病逝,许多官员都纷纷前来吊唁,就连永乐帝也派内侍前来慰问,赐下了不少丧葬之物。
然而,在这看似风光的丧葬背后,郭玹却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他深知,父亲的死,不仅让武定侯府失去了主心骨,更让巩昌侯府的平反之路变得更加艰难。没有了父亲在朝中的周旋与联络,没有了父亲与旧部之间的信任纽带,他一个年轻的侯府孙辈,能否扛起这份重任,能否顺利完成父亲的嘱托,心中并无十足的把握。
武定侯府的丧事办得低调而隆重。郭玹作为嫡孙,主持着各项事宜,每日接待前来吊唁的官员与亲友,忙得焦头烂额,却始终保持着镇定。他知道,此刻的武定侯府,容不得半点慌乱,他必须撑起门面,让外人看不出府内的脆弱,更不能让锦衣卫的人抓住任何把柄。
这日,吊唁的宾客渐渐散去,郭玹独自一人来到府中密室。密室位于书房的暗格之后,不大的空间里,只摆放着一个紫檀木柜,里面存放着武定侯府的重要信物与机密文件。郭玹打开木柜,取出一个锦盒,正是当初从海州带回的、郭玘托付的“忠”字玉佩。
他打开锦盒,看着那块温润的玉佩,“忠”字纹路苍劲有力,背面的“郭”字古体字暗纹清晰可见。指尖抚摸着玉佩,仿佛能感受到郭玘兄弟的信任,感受到父亲的嘱托,感受到祖父郭兴的期盼。他将玉佩贴在胸前,闭上眼睛,脑海中回荡着父亲临终前的话语:“左半玉佩存于武定侯府,以示两族联结。待玘儿需时,交予他,完成兴公遗愿。”
“父亲,儿子定不会让您失望。”郭玹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将锦盒重新放回木柜,锁好密室,转身走出书房。
回到卧房,他取出一个尘封的木盒,里面存放着父亲多年来与巩昌侯府联络的密信、祖父旧部的名册,以及为巩昌侯府平反所收集的部分证据。他逐一翻阅,心中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有了更清晰的认识——从胡惟庸案的爆发,到巩昌侯府的蒙冤,从郭斌带着族人逃亡海州,到父亲暗中照拂,从李诚的奔走联络,到郭玘的隐忍蛰伏……这数十年的坚守与等待,凝聚着郭家两族太多的血泪与期盼。
他深知,如今的局势对巩昌侯府的平反极为不利。永乐帝因宫殿遭雷击之事,猜忌之心愈发严重,锦衣卫的巡查遍布京城内外,任何与洪武旧勋相关的异动,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父亲的病逝,更是让平反之事失去了最重要的推动力。郭玹明白,现在绝非行动的时机,他必须延续父亲的策略,继续隐忍蛰伏,等待合适的时机。
几日后,郭玹处理完父亲的丧事,第一件事便是通过暗线,将郭铭病逝的消息传递给远在海州的郭玘。他在密信中写道:“家父已于上月病逝,临终前再三嘱托,‘忠’字玉佩妥存于武定侯府,待时机成熟,必亲手交予贤弟。平反之事,需暂缓行事,京中局势微妙,陛下猜忌未减,贤弟仍需在海州隐忍蛰伏,积累实力,联络旧部。愚兄定当恪守父命,待良机出现,便与贤弟共赴大业,完成兴公遗愿。”
写完密信,郭玹将其交给父亲生前最信任的亲信,叮嘱道:“务必将此信安全送达海州,亲手交给郭玘百户,切记不可泄露任何消息,以免引来锦衣卫的追查。”
“公子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亲信躬身应道,小心翼翼地将密信藏于发髻之中,乔装打扮后,连夜离开了京城。
此时的海州,同样被寒风笼罩。东海卫卫城的屯田区一片寂静,庄稼早已收割完毕,只剩下光秃秃的田地与纵横交错的田埂。郭玘正在族中祠堂,对着李诚的牌位上香,忽然听到赵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百户,京城传来密信,是武定侯府的人送来的!”赵虎手中拿着一封密封的信件,神色凝重。
郭玘心中一紧,连忙接过密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火漆印,他知道是郭玹发来的消息。他快步走进祠堂的偏房,拆开密信,一行行字迹映入眼帘。
“家父已于上月病逝……”
短短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郭玘的脑中炸开。郭铭叔——那个为家族平反奔走一生的长辈,那个在暗中默默守护他的叔父,那个将儿子托付给他、与他约定共赴大业的亲人,竟然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郭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密信飘落在地。他想起宣府戍边时,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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