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羊跟着周萍走了长街,绕过堂口,进了一个院子后就是前边、左边、右边围着搭起的三间平房。
周萍指了指左边那间屋子:“这间就是李营长的办公室了。”大概是因为能猜到吕小羊一会儿要经历的狂风骤雨,从她的语气中能听出一丝哀怜。
吕小羊已经像以前在学校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那样急张拘诸,大汗都不敢出,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以前总会在老师办公室门口猜,老师到底发现了什么自己的错事,今天根本不用猜也知道闯的是哪个祸,所以就眼前这几步路,自己在心里弯弯曲曲走了几个来回才敢进去。
李竞成坐在办公桌后头,看见吕小羊敲门进来,也站起身来,像是想看得更真切似的。
吕小羊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比自己年纪要大好多,袖口胡乱撩得老高打了个结,胳膊上清晰可见好几处巨大的伤疤,他身高精壮、面容粗犷,浑身都散发着硬汉的英姿气质,就是不戴大檐军帽也能看出他是从军之人。
吕小羊脑子里闪过“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这句话,这是她来到这儿第一次见到身上有战争痕迹的军人,这样的人光是屹立在那里就会让心生敬意,吕小羊的腰背也不由地挺直了。
“你就是吕小羊?”李竞成冷哼一声,十分不满意地发问。
“是…我。”
李竞成双手叉腰,闭起眼睛一字一顿地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吕、小、羊。”然后睁开眼满脸鄙夷地看向吕小羊:“你是不是有羊癫疯啊?”
吕小羊吃惊地抬头看他,压不住性子,大声回呛道:“你怎么人身攻击啊!我看你才有狂犬病吧!”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来!你再说一遍!”李竞成疾言厉色地指着吕小羊,整个人像要从办公桌后面冲出来似的。
“哎哎哎,好了好了。”政委走过来横在这俩人中间,又微笑着对吕小羊说:“吕小羊是吧,你先回去,没事。”
吕小羊这才注意到原来旁边还有个上了年纪、面容慈祥、和善可亲的大伯。
吕小羊出了屋门后,李竞成仍旧指着窗的位置大声奚落,像是故意骂给外边的她听的:“这个人必须赶走!一上来就没大没小的!我看她迟早是要造反!”
政委倒是替吕小羊说起好话来:“其实刚刚听她们说的那些,我觉得这个吕小羊作为根据里一个基层人员,是主动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和见解,这和党中央想要在陕甘宁地区推行的民主革命是一致的。”
“还民主呢!她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想用新的干净纱布啊!有这个条件吗?”李竞成在面前摆了下手,嫌弃的不行。
“她才刚来,不清楚也很正常,你不能用我们的视角去要求她。”政委继续说:“其实我倒觉得这个吕小羊和你还有芸舒挺像的。”
李竞成讶异地指着自己:“像我?!别开玩笑了,我啥时候这么胡作非为了。”
政委不免笑起来:“你以前啊,哈哈哈哈哈哈,不也是几句话谈不拢就要动怒出手的嘛。”
李竞成耳根子有些红,为自己辩解:“那也只是小打小闹,我可从没对上头的长官不敬过,不管他们说的有多难听,我都是乖乖挨训的,她才刚来就敢动手打顶头上司,那在和自己平级的同事面前不是更要作威作福了吗?”
政委点了点头:“是,这确实挺严重的。”
“所以她非走不可!”李竞成说的嘴皮子都干了喝了口水,给政委也倒了一杯。
政委接过水杯继续说:“但我在想这也不是一起恶意伤人的事件,再说芸舒的爆脾气你也不是不清楚,我猜这肯定是话说重了两人都动起手来了。天气热,人心浮躁很正常。所以我想啊,以前我和你师父辛山能把你带好,长成现在这样,我们大家也同样可以把吕小羊带好啊,要是辛山他还在,也会支持我让你这样做的。”
李竞成听到已故师父辛山的名字,内心怔然,想到曾经的自己,又看政委如此坚持,就大抵没理由不同意了:“行行行,看在政委您和我师父的面子上,我这次先饶恕她不赶她走,可绝对没有下次,而且她能不能在医疗部呆,还得看芸舒同不同意原谅她。”
政委笑着逗他:“芸舒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气量可没那么小。”
李竞成一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是我气量小行了吧哈哈哈。”
吕小羊这时正呆呆地盘腿坐在炕上等候一会儿有人来发落她,她开始设想自己之后的路,如果出了根据地,还能去哪儿,哪里能安全点呢,紧张感从脚下攀升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见到王北雁开门进来,吕小羊忙站起来想和她说抱歉,还有解释一下她今天打架的事因:“雁子姐,对不起,我今天…”
“人没事吧?还痛不痛?”王北雁打断吕小羊,拉起她的手,上下左右扫视了一圈。
其实王北雁在来之前已经听过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对于今天发生的状况说意外也不意外,从她第一天见到吕小羊时就知道,她是从生活富足的地方来的,一时间不能接受这里的工作生活习惯很正常。
王北雁也坐到床榻上,和吕小羊并排,笑着轻声说:“你以前没来过农村,没来过西北吧?其实这里物资短缺是很常见的事,不但纱布绷带供给不上,就连能用来做替代的普通布匹也是基本没有的。你应该很难想象这边农村里的产妇生完孩子后,割断脐带的不是剪刀而是碎瓦片,消毒用的是黄土和草木灰,就那样在灰袋子上坐三天三夜。”
吕小羊猛然转头看向王北雁,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这寥寥几语令她心惊,感觉眼眶热起来,又在一瞬间重新低下头,眼里的泪珠摇摇欲落。
她一下一下用力拧自己的裤缝,愧疚和后悔满上心头,不单是对这个年代人们艰苦生活的恻隐,更是因为今天自己轻飘飘说出口的那些话,自己所看不上的、光是听听就觉得难以接受的,居然已经是他们所挣得的最好的条件了,原来新中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诞生的啊。
王北雁看吕小羊无声无息地掉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衣服上,就伸手轻抚她的脊背,给她顺气,告诉她自己带来的好消息:“犯错很正常,何况你才刚来,李营长和政委他们决定这次不罚你,你明天去和你们护士长诚恳地道个歉,芸舒她这个人嘴硬心软,不会真怪你的。”
吕小羊虽然经常容易冲动、意气用事,做事不太考虑后果,但她有一个优点就是只要意识到自己不对了,立马就会去低头道歉认错,绝不扭捏拧巴。
等她第二天穿戴整齐,把每一丝头发都塞到了护士帽里,诚恳地向蒋芸舒道完歉后,蒋芸舒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既然李营长和政委都那么说了,只要你能把工作完成好,我没意见,你的任务就是负责洗纱布,等一会儿她们换完药你就可以拿去了,有不会的让她们教你,去吧。”
吕小羊从护士长的办公室里退出来,独自在昨天报道的屋子里等待,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带着口音地喊她:“吕小羊!”
吕小羊回过头看到一个长相朴讷的女孩子正眯着眼睛冲她爽直地笑,带着西北当地人的气质,脸蛋被晒得红红的。吕小羊惊喜地嘟了嘟嘴:“你认识我?”
吴湄走到里头的架子前一边归置刚用的药品,一边时不时回头眼带笑意地对吕小羊说:“现在这方圆好几里哪个人不认识你噢!”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吕小羊不问也知道肯定是昨天打架的事臭名远扬了,无奈地撇了撇嘴。
吴湄突然被吕小羊脚上的鞋吸引住了目光,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式的,不禁赞叹道:“你这鞋可真好看!是你娘给你做的么?”
吕小羊下意识低下头看了眼,这是自己高考咨询会那天穿的白色板鞋,也跟着自己来了这儿,她抬头眉眼盈盈地对吴湄说:“当然不是,是买的。”
吴湄咂咂嘴咽了下口水,有些艳羡,语调都夸张起来:“从来都没见过,这得要大城市才有吧!”
吕小羊顺势低头看了眼吴湄脚上的鞋子,想也没想就大方真诚地说:“你要是喜欢可以借给你穿!”她扬着头,眼睛扑闪扑闪的。
“真的啊!”吴湄内心狂喜但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怕给你穿坏了。”
“穿穿就能坏,那这质量趁早扔了得了!”吕小羊探头看了一圈架子上的东西,念叨起标签上的字:“盘尼西林、磺胺嘧啶、酒精、阿司正林,你们这儿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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