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光亮就这样离开了，甚至没有来得及和任何人留下任何的话语。照例，他也被埋在后山的英雄岗。
告别仪式结束后，吕小羊又回屋拿了烟和火柴折返回来，跪坐在石光亮的坟前，点燃了烟插在地上：“你之前不是说想抽烟吗，我骗你说没找到，其实我和韩俊升偷到了政委的，你到了那边要好好的，如果要是真能投胎转世的话，你也得等晚点，等再过个几十年吧，到时候会有非常不一样的世界，会有非常非常好的日子的，小时候不会再有地主老财欺负你，长大了也不用打仗了，说不定你又能碰见我了，咱们还能一块儿吃花生有说不完的话。”吕小羊说到这眼眶又不自觉热起来，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抽了抽鼻尖，嘴角却上扬，咯咯地笑了起来。
风吹进英雄岗，时不时拂动山间枯树上挂着的用来祭祀用的铁鱼盘片，叮叮咚咚地响起来，如清泉荡漾。
村里的孙小垌得天花了，小垌是村里孙叔孙婶家的独子。起先只是头疼脑热有些红疹，夫妇俩就没怎么在意，想着让他好好休息就行了。没想到了夜里就不行了，疹子越来越多不说，人也越来越迷糊了，烧的昏昏沉沉的。
孙叔孙婶就有些急了，到村里拉了好几个人来看。
“这该不会是天花吧！”有一个见多识广的男青年杨释宗说道。
一听这话，大家都惊慌起来，开始议论纷纷。虽说村里没有人得过天花，但是多少听说过，犯了天花那就是命悬一线离死不远了。
孙德胜吓得腿都发软了，靠倒在桌边。孙婶直接一下子扑到床边哭喊起来：“阿垌，你醒醒啊，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快醒来看看爹娘吧！”
“听说天花很危险，会要命的。”“要不去找村长来看看吧。”
孙德胜觉得好像天塌了一般，自己就小垌一个孩子，他平日里健健康康的，生性乐观、为人也孝顺，好端端一个人一下子变成这样，孙德胜内心的崩溃决堤苦不堪言。
“找村长没用，得去找大夫他们看！不能再拖了孙叔！”杨释宗说着就要走上前掀开被子抱起孙小垌准备去医疗部。
孙德胜拉起孙婶：“别哭了，别哭了，杨释宗说的对，走，带小垌去看大夫。”
吕小羊此时正在集中病房值夜班，她看了看石光亮走后空出来的床铺，不免怀伤，想着去办公室里喝杯水，路上再吹吹冷风好醒醒神。
吕小羊刚一出门正巧碰上带着孙小垌来寻大夫的杨释宗、孙叔和孙婶，这三人一见她就焦急忙慌地扑上来：
杨释宗抱着孙小垌指他脸上的红疹给吕小羊看：“大夫！你快看看，这孩子好像是的天花了！”
孙叔和孙婶也在一旁不停地央求：“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们小垌吧！求求您了大夫！他才没多大呢！”
吕小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彻底弄清醒了，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医生，我是护士，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医生，来往这边走！”
恰好这时季予和田微都在医生办公室里，季予仔细察看了孙小垌的情况后，取下听诊器对孙德胜他们说：“这是天花，非常烈性的传染病，你们三位作为患者的密切接触者，现在起必须要严格隔离，就在这边就近找几间空屋子，方便我可以随时观察你们的情况。”
孙德胜本以为来看医生就有救了，结果自己和媳妇也可能中招，一下乱了阵脚：“啊？！我们还要隔离吗大夫？！那…那那小垌他怎么办，我们得和他一起啊！不然谁来照顾他啊！”
田微走近他们开口劝慰道：“叔，婶，痘疮不是小病，你们和小垌一直呆在一块儿，被传染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隔离是必须的，这边交给我们就行了，相信我们吧！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季予一边戴上口罩和手套，一边交代把他们送来的吕小羊：“吕小羊，你现在带他们去吧，手术室那边那个空院子。”随后又扭头递给杨释宗手套和口罩：“麻烦你，在隔离前先帮忙把病人移送过去。”
杨释宗频频点头：“好，好。”
田微走到季予轻声对他耳语：“那边能住人么？不是用来堆放闲置杂物的？”
“管不了这些了，能就近方便治疗就行。”季予见吕小羊一直没反应，偏过头疑惑地问她：“吕小羊？”
吕小羊刚才看着他们，沉默地出神了许久，听见季予又叫她，才骇然反应过来，睫毛颤抖地不行，看起来纤薄易碎，应声回答道：“啊？什么啊？”
田微招呼了下孙叔孙婶跟上，就上前拢着吕小羊往门外走：“走啦走啦，带孙叔孙婶去隔离。”
出了屋门后，田微放开吕小羊询问道：“手术室旁边那几间屋子，你知道是哪吧？”
见吕小羊点了点头，田微就放心地说：“那我就不陪你们一块儿去了！叔，婶，你们跟着就行了。”
孙婶还是对自己儿子的情况牵肠挂肚，一边跟着吕小羊一边不停地回头问田微：“大夫，天花能有救么，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啊！”
吕小羊刚才看着这一家子令人纠葛的景象，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真是不该，好像很久都没想起他们了，他们是不是也像孙叔孙婶一样哀切一样惶惶不可终日呢，一想到这里吕小羊就感觉耳朵、脑子里像灌进了热水，混沌不堪。
自己虽然暂时想不着办法回去，可是在清涧县根据地她认识了很多做着平凡而又伟大事业的人，很荣幸她现在也算是其中一员，接下来可以做许多有意义的事，最主要的是她知道自己没事，可爸爸妈妈却对此一无所知，他们会以为自己死了还是被拐卖了呢，哪个又是他们可以接受而毫不痛心的呢。
山云漠漠，天似丹青绘墨，自己有月光的余晖所笼罩，可父母他们只能被掩埋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吕小羊把孙叔和孙婶分别安顿好后，在屋子外开始自己安慰自己，说不定现实世界里压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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