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飞机的那一刻，二十一岁的宋景音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伸手揉了揉眼睛，微凉的指尖被浸湿。
为什么会哭呢，这是她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啊。
座椅中间的过道上响起空姐温柔的提示音，她掏出手机来准备关机，看见锁屏界面上显示着一条银行的收款信息。
那是一个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拒绝数字，这笔钱，足够支撑她在国外三年的学习生活。
她应该高兴才对，但捏着手机的还湿着的指尖已经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血色泛着恐怖的白。
紧接着手机短信提示音再次响起，一条没有注明发件人的短信跳出来，上面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合同】。
屏幕的光在灯光昏暗的机舱内有些刺眼，简单两个字，看似是提醒，实则是威胁。
宋景音深棕色的瞳孔里映着这光，像是一汪阴天状态下平静无波的死水，但随着她嘴角上翘，那汪死水突然被搅动。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那个笑看起来讽刺意味十足，是在嘲笑她自己……
“音音？音音？”宁春把手贴近她的额头，一脸担心地看着她，“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感觉到她的体温没什么异常又去握的她的手。
宁春的手很热，宋景音的手在如此温暖的房间里却像是刚摸过冰，掌心还渗着细汗。
“是不是腿伤又疼了？”
“没事。”她压下心中的波澜，再次归于平静。
裴氏大楼内，刚刚结束会议的空荡荡的顶楼会议室内只剩下裴朝和陈嘉两人，前者刚被一通电话从医院叫回来，一脸沉色地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一言不发。
窗外，高楼林立的夹缝里的天空是灰黑色的，大片大片摇摇欲坠的乌云压在楼顶和塔尖，仿佛再近一寸就能把整个世界吞噬。
陈嘉站在身后，沉默地不出声。
老城区的规划开发刚提上日程就被拦住停滞不前，所有的投入都陷入停滞，裴总这两天白天在医院，晚上在公司，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和宋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自从搬家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怪怪的，尤其是最近，这两个人之间的低气压能随机冻死两个路人。
手机的震动在整个会议室里响起时尤为清晰，响了几下后裴朝才接起来。
看见来电显示后打开外放，肖成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宋景音上热搜了，要不要降一下。”
陈嘉动作迅速地打开自己的手机递给裴朝，后者顺势接过，一眼就看见挂在热搜上的#宋景音#。
他随意地点开词条翻看，朝着电话那边道：“把个人信息删一下，其他的……”他的手指在“老婆”两个字上挺住，移开指尖还能看见后面跟着一个极其猥|琐的舔|屏表情。
他短暂的停顿让电话那头的人瞬间明白了什么，刚才正经的语气也开始染上调笑，“要不要帮你把‘爱妻’‘老婆’这类的也删掉？不过要是真的把这些删掉的话，估计也不剩下什么了。”
陈嘉站在一旁，嘴角压不住的笑。
不愧是肖导，句句都能直奔主题。
“嗯？怎么不说话？不说话我就留着了。”电话那头的男声追问道。
“……”
“行，挂了。”
电话被挂断，裴朝浏览微博界面的手还没停下。
明明宋景音的那张脸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他都见了千万遍，但再一次见到，他还是会忍不住停下来看。
这个热搜的词条里有很多他以前没见过的照片，这一张一张的照片拼凑出宋景音离开青城的五年时间。
看着网友发布照片的时间，她到国外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剪头发。虽然还是长发，但长度短了一些。当初合租时，她总是边吹头发边跟头发打架，最后自己跟自己生气，坐在阳台上后半身仰在椅子上，让头发充分地沐浴在阳光中，争取自然风干。
这一张照片拍的是她参加一次比赛时的样子，应该是刚到国外去，头发的长度还没变，在人群乖乖地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扶在膝盖上，虽然还是一副冷脸，但看着比现在要乖巧青涩的多。
他认真的翻着，回温的指尖从每一个时期的宋景音脸上摩挲而过，逐字逐句地从陌生人的消息中了解那五年中的宋景音。
空荡荡的会议室内静得陈嘉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站得腿都麻了，刚想出声提醒一下裴总，就看见原本坐着的人猛然站起来，手里的手机随着他的动作砸在地上铺设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嘶~
陈嘉有些心疼自己的手机，但还是第一时间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裴总？”
裴朝背光站着，在他的身后是在狂风席卷下的初雪无声地拍打在玻璃上。
青城的初雪，今年好像早一些。
裴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会议室到停车场，又是怎么启动车子来到医院的，在看到那张照片的第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见她。
可是车真的停在医院大楼下的时候，他才明白在来的这一路上心脏一直狂跳的原因是什么。
是害怕。
那张照片里的场景他太熟悉了，那一天对他来说可以用“刻骨铭心”四个字形容，就像是一把刀，那一天的每个瞬间都在他心上重重刻下一刀。
他脑子里现在一团乱。
所以高考结束的那天，她去了。既然她去了，那她为什么没有出现？没看到他吗？可是当时他已经看了在场的所有人，没看到她。
她躲起来了吗？为什么要躲起来？所以看着他回家的背影时，她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去看他，考场和机场并不顺路，甚至是两个相反的方向，那她去考场的理由是什么呢？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裴朝去拿烟的手都有些颤抖。
一瞬间的气血上涌让他原本就带着血丝的眼底显出一抹骇人的光，他把头靠在椅背上，结实的胸膛上下起伏。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些陌生，这么久的游刃有余让他完全丧失了压制这种情绪的能力，他只能用深呼吸使自己平静下来。
他把车窗降下来，冬日的寒风带着刺携着颗粒状的雪花飘进来，有的被刚呼出口的气息融化在半空中，有的落在他温热的鼻尖瞬间化成水滴。
酥酥麻麻还带着凉意的刺痛感。
这股痛感让他新底发出一棵小小的芽，然后汲取他心中那些疯狂的想法以不可控制的速度迅速生长成为参天大树。
他自己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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