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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定厅

小说:

你哥快死了

作者:

莫寻秋野

分类:

现代言情

手机铃声很不是时候地在外头响起。

陈舷一哆嗦,思绪被拉了回来。

他翻身,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洗手池里的血被冲的差不多了,陈舷伸手把没冲下去的黏血抹了两下,冲干净池子,关上水龙头,出了洗手间,拿起手机。

是殡仪馆打来的微信语音。

陈舷接了起来:“喂?”

“陈先生,您好,”殡仪馆的人在另一头语气礼貌,“昨天这边已经把遗体安置好了,您今天方便的话,可以过来一下吗?我们给您详细介绍一下下葬流程。”

“您也得来挑一下守灵厅和棺材,没问题的话,就要给死者入殓下葬……”

陈舷从床头的纸抽里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嘴。

擦了一纸的血。

陈舷并不意外,捂着嘴巴又咳嗽几声。

还好,这次不是咳血,只是单纯的咳嗽。

“除了这些,墓地您也得挑选一下……”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听到他的咳嗽声,顿了顿,关切道,“还好吗,陈先生,您感冒了?”

陈舷忽然想笑,陌生人都比曾经的家人关心他。

“没事。”陈舷说,“我知道了,这就去看看,你把地址发我一下吧。”

工作人员应声说好,挂了电话,还礼貌地在最后说等您过来。

陈舷放下电话。

早在昨天陈舷打电话联系上时,殡仪馆就和他加了微信。

没一会儿,陈舷微信上叮了一声,殡仪馆发来了详细地址。

陈舷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头,从包里掏出一堆药。

药不少,看起来得有五六种。陈舷挨个从药板子里抠出来些,又拿起酒店桌上的一瓶凉水,挨个吞服下去。

陈舷本来没打算吃药,反正也没多少日子。

结果昨天才断一天,就白天呕血晚上咳血的,刚刚还又呕了一遍。

真是不吃不行。

他吃下药,闭上眼靠在墙上缓了会儿。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身体立马舒坦许多。

胃里的痛消散了些,陈舷的脑袋也清醒了。

他思索片刻,还是拿起手机来,给陈建衡打了语音电话。

陈建衡很快接起来:“怎么了?”

“叔,”陈舷没什么底气地叫了他一声,“殡仪馆的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要过去挑一下守灵厅,还有棺材。”

“要是我一个人去,又一个人定下来,搞得像我当家做主似的。那边肯定不满意,到时候会又怪我这个那个的。”陈舷顿了顿,“你能带着他们过来吗。”

陈舷没细说“那边”是谁,但陈建衡不过脑子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肯定是方真圆那一大家子。

陈舷自己不能拍板,但那一家子跟着去,又肯定要难为他。

陈建衡明白他的难处,点下头叹了口气:“行,没问题,我到时候也陪你在那儿选。你吃早饭了吗?住的哪个酒店?我先去接你。”

“还没,一会儿下去吃点就行。”陈舷说,“我住的花宁酒店。”

陈建衡应声说好,嘱咐他吃点儿早饭去以后,挂了电话。

身上挂着一堆癌细胞,陈舷吃早饭也没胃口。

他吃了点儿干面包就吃不下了,喝了几口水就回了房。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陈建衡给他打语音说自己到了,让他下来。

陈建衡开了辆中规中矩的蔚来电车来。陈舷坐上副驾驶,扣上安全带,陈建衡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车开上大路,陈建衡随口问他:“买车了吗?”

“没有。”陈舷回。

“哦,没事儿,这年头有车比没车还麻烦。”陈建衡笑笑,又问他,“在做什么工作?”

“辞了。”

陈建衡不说话了。

陈舷转头望着车窗外。窗户上稀薄的倒影里,陈建衡依稀看见他平静得像死水似的眼睛。

窗外车水马龙,但陈舷的脸面无表情,麻木不仁。

陈建衡默默收起笑脸,转头望向前面的路,眉间渐渐阴沉下来。

“你爸。”

陈建衡顿了顿,把话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这些年,其实,挺后悔。”

陈舷身子僵了僵,肩膀一动,但没回头。

陈建衡用余光撇着他。

红灯变绿了,前面的车开始一辆辆地开出去,但他们这辆车还没动。

“有几年过年,他喝多了。”陈建衡说,“他把你表哥当成你了,抱了一晚上,哭着说对不起。”

前面的车开了出去,于是陈舷这辆也跟着往前行驶。

绿灯只剩下了十二秒。

等他们开到路口,倒计时结束了。

绿灯又变红了,前面的车子扬长而去,他们被卡在路口,等起了第二轮红灯。

陈舷没有说话。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用力攥紧,攥得颤抖不停。

他用力咬紧牙,仿佛是在竭力把什么东西往下压,咬得牙根阵阵酸疼。

又是一天阴天。

明明还在过年期间,偏偏天公不作美。

到了殡仪馆,陈建衡丝滑地把车停进停车场。陈舷拉开车门走出来,关上门,抬起头。

天上的云缓慢地游动着。

好像要下雪了。

陈舷朝着空中呼出一口白气。

方谕会来吗。

这想法刚冒出个头,陈舷就笑出声来——他怎么会来。方真圆当年被陈舷气死,恨不得把陈舷打出地球,疯了似的朝他声嘶力竭地喊,让他离方谕远点。

十几年后的今天,就算是有老陈葬礼这个不可抗力,他们也不会让陈舷离方谕太近。

肯定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想着,陈舷夹夹衣领,跟着陈建衡往殡仪馆里面走。

还正在过年,殡仪馆里人不多,门口有个工作人员等候多时。

她笑着和陈舷打过招呼,把他带进了前台边的会客厅里。

“您的家人都到齐了,这边请。”

工作人员笑着说。

手插着兜跟着她走过来,陈舷一眼看见会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四五个人。

除了方真圆,余下的也都是很眼熟的亲戚。

陈舷下意识赔笑起来——直到他看到最里面最贵气的那张黑皮沙发上坐着的人。

陈舷的笑一秒僵在了脸上。

方谕斜斜歪歪地靠在沙发背上,翘着腿坐着,手里拿着手机,神情淡漠疏离,正噼里啪啦打着字。

听到声音,他抬起眼皮,看向陈舷。

陈舷尴尬地站在原地。

不是?

怎么他也跟着来了?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陈建衡凑近他耳朵边上,小声说:“嫂子说要带上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陈舷抽抽嘴角,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十多年前,方真圆不许他再见方谕,现在反倒一个劲儿把方谕往他脸上送。

陈舷看了眼方真圆。

方真圆把长发盘起,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毛衣,坐在沙发中央。她抬头,和陈舷对视一眼,视线里一片怨怼。

空气几分凝固,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却浑然不觉。

她走到方谕旁边空着的沙发上:“陈先生,这边请。”

陈舷更尴尬了。

方真圆咳嗽了声。

陈舷朝她那边看过去,就见她眼色不悦又可怜地剜了自己一眼。

“行了,我坐。”

陈建衡拉着陈舷走了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方谕旁边。他拉着陈舷,让陈舷坐到了另一边去。

陈建衡就这么当了个路障,把他俩隔开了。

“满意了吧?”陈建衡也剜了眼方真圆,“行了没?”

方真圆摸了摸鼻子,低下脑袋,没吭声,装和她没关系。

方谕放下手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坐到旁边来的陈建衡。

最后,他看了眼陈舷。

陈舷松开陈建衡的手,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水杯。他没看方谕,只是默默地喝了口水,脸上还带着些残留的笑意。

气氛有些微妙。

方谕没说什么,伸手也去拿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

陈舷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他身后。

昨天的小助理今天也照样跟在方谕后头。他没坐,正一本正经地负手站在方谕的沙发后面,一副随时可以差遣的管家样儿。

工作人员短暂离开,随后抱着一堆菜单似的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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