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端菜去？”
一阵强烈的晕眩过后，苏禾被人用力推了把肩膀。
她后跌一步，差点没站稳。
这是在哪？
苏禾晃晃脑袋，耳畔逐渐有嘈杂声传入进来。
“来来来，喝！”
“哎，你们家儿子期末考考了多少分啊？”
“要我说，还是周婶家的孙女出息，嫁给了一个开厂的大老板。”
“喝酒喝酒……”
“……”
“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到没有？”
苏禾正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耳朵突然被人揪住。
“妈你干什么？”苏禾下意识唤道，吃痛地挣脱开苏母的钳制。
苏母提高音量：“嘿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引得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苏母来气，两手叉腰，怒目瞪向苏禾。
她这个女儿向来不敢违逆她，今天是长本事了？敢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跟她大声说话。
苏禾对上苏母那双含了火气的眼睛，再四下一扫，不算宽敞的院子里，挤挤挨挨地摆了四五桌酒席，吃席的亲戚们正全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一个个脸上写满了好事。
苏禾混沌的神志这才清醒几分。
这里不是她在农村的老家吗？
苏禾再低头看看自己，上身穿着一件棕色的短款羽绒服，下身配一条浅色的半身裙。
可惜这套新买的衣服，终究抵不过厨房里的油烟，已经沾上了斑斑油渍。
“我干什么？我让你去厨房端菜！你没看到亲戚们都在等着吗？！”苏母没好气地道，口水一粒一粒地往苏禾脸上喷。
苏禾揉揉被揪痛的耳朵，只得转身回厨房去。
苏母冲着苏禾的背影翻一个大白眼，转过头，脸上重新扬起灿烂的笑容，去院子里招呼亲戚们。
“我们家阿禾啊，真是懒惯了，叫她做点什么事，跟请大爷一样的，大家别理她，快吃菜快吃菜。”
在母亲的一句句编排声中，苏禾将最后几盘炒好的菜端出去。
做完这些，她回到灶台边，两只手拄上灶台，心里头依旧满是茫然。
过去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里快速放映。
她记起了爸妈，记起了家中。
因她幼年时爸妈照看不当，导致她的半边脸被开水烫伤。
爸妈为了省钱，没给她好好医治，以至于让她的脸上留下了巨大的烫伤疤。
后来爸妈又生了弟弟，对她除去嫌弃外就没有别的了，甚至不愿意再给她读书，断了她的生活费。
为了能够让自己继续升学，她只得一边打工，一边读书。
等好不容易供自己上完大学，她便索性留在了外面的大城市租房工作，只每年过年才回老家一趟。
现在正是过年之际。
一切看起来都很寻常，但……
苏禾敲两下自己的脑门，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遗忘了。
“苏禾。”
一道粗犷的男声响起，厨房里进来一人。
那人身形消瘦，个头不算高，穿一件夹克衫，正是她的父亲。
“爸。”苏禾唤道。
苏父扫了眼苏禾半边被烫伤的脸，皱起眉头将视线移开，挥挥手：“你弟弟要吃八宝饭，他那桌吃完了，你再摆一盘送过去。”
说完，苏父没再多看苏禾一眼，扭头就走。
苏禾垂眸，想要忽视掉父亲眼中刚才出现的那一抹厌恶，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做到。
她可以不在意外面的人怎么看、怎么说，可为何连最亲近的人都要往她的心上插刀子？
苏禾抹一把脸颊，点点湿润沾上指腹。
她深吸一口气，将万般心绪都压进心底，按照父亲说的，再摆一盘八宝饭给弟弟那桌端去。
然而苏禾没想到的是，她一离开厨房，刚去到外面的院子里，院中的每桌席面都霎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再次齐刷刷地看向她。
或者说，是看她脸上的疤。
苏禾低下头，尽量不让自己迎上那些或猎奇、或厌恶的眼神，只专注脚下，径直绕过几桌席面，把八宝饭放到弟弟所在的圆桌上。
“妈妈，她长得好丑啊，好吓人，哇……”
一个同桌的小女孩见到苏禾，直接被苏禾的模样吓哭了。
女孩妈妈见状，恨恨地瞪一眼苏禾，连忙抱起孩子离开席面。
“我说苏禾，你能不能别出来吓人？！妈没教过你让你别来这桌吗？！”弟弟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冲苏禾怒目而视。
他出口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根针一样地扎进苏禾的心里。
苏禾偏过首，将眼中的热意咽回去。
她一直以为自己大学毕业了，是村里难得的大学生，又以为自己留在大城市工作了，能让家里人高看她一眼，可原来到头，依旧什么都没能改变。
她还是那个不被任何人喜欢的苏禾。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
苏母在这时气冲冲地赶过来，察觉到饭桌上的气氛不对，本就忙得烦躁的心，这会儿更是没了好脾气。
“丢人现眼的东西，你又在这里闹什么？！”
“妈，我没有……”
“还狡辩？你当你妈我瞎啊？我是不是早跟你说过这桌小孩多，不要靠近？你怎么就是不听？你存心想拿你这张脸吓死别人是不是？！”
“不是的，是爸他让我……”
“哦，你爸让你去吃屎，你去不去？！”
“噗嗤……”有人笑出声。
苏母堵在胸口里的恶气借着苏禾的由头，总算发泄出去了一些。
但等她喘两口气冷静下来，在见到亲戚们都不吃饭了，看戏看得起劲时，她抿抿嘴，到底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你给我过来！”苏母拽上苏禾的胳膊，把苏禾拉去一旁。
“妈……”苏禾仍欲解释。
苏母却打断道：“行了，少说两句。”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跟你说，一会儿我带去那边那桌，你别给我闹事听到没有？！”苏母扬扬下巴，朝苏禾示意东面一桌烟雾缭绕的席面，警告苏禾。
苏禾不明白母亲要做什么，再次被母亲拉走，拉向那桌席面。
等到了后，苏母强硬地按着苏禾的肩膀，把苏禾按到椅子上，脸上的火气立时消失，换上一副笑脸，对苏禾介绍道：“阿禾啊，你旁边的这位，是咱们村书记家的公子，你好好招呼人家听到没？别给我丢人。”
交代完，苏母转身就走。
她一离开，苏禾的视线没了遮挡，这才看清楚，母亲口中说的书记家的公子，是一位年近四十，满身肥肉的男人。
“嘿嘿……”男人眯起眼睛，冲苏禾傻傻地笑。
因着脸上横肉太多，他的眼睛被挤成了一对小蝌蚪，嘴里咧开一口黄牙，恶臭喷发。
苏禾记得，这男人是村书记的儿子，小名叫阿豆，刚一出生就患有痴傻的毛病，到了上小学的年纪都还说不清楚话。
后来据说书记实在没办法，花钱帮阿豆买了一纸小学文凭。
但钱能买到文凭，却买不到婚姻。
哪怕是家里穷的人家，都不愿意为了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阿豆，以至于阿豆年近四十还娶不上媳妇。
“嘿嘿，媳妇儿，你长得真丑，嘿嘿嘿……”阿豆笑着伸出手，几根粗壮的手指爬上苏禾的手背。
同席面的亲戚，包括周围其它桌的亲戚们见状，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阿豆，可不能这么说，苏家这是给你送媳妇呢，以后苏禾也能有个好归宿。”
“哈哈哈哈……”
“我看还是算了吧，阿豆嫌苏禾丑，苏禾哪配得上人家？”
“那可不一定，阿豆，你也别挑了……”
听着周围人一言一句的嘲笑，阿豆不懂，只当大家看他和丑八怪在一起很高兴，便兴致上来，不再满足于碰苏禾的手，试图朝更过分的地方摸去。
不过还没摸到，苏禾忍无可忍，一个挥手间，用力甩开阿豆。
随着苏禾的这一挥手，几缕灵气从她手中溢散开去，阿豆整个人顿时被甩得倒翻出去，一屁墩坐地上，屁股下的椅子更是承受不住重量，“咔嚓”断裂。
这一幕叫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哇！！”阿豆吃痛，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阿豆的母亲见宝贝儿子吃了亏，失声惊呼：“阿豆！！”
她连忙起身去扶，奈何阿豆实在太胖，干脆坐地上来回蹬腿，不愿起来了，她一个人根本扶不了。
苏母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赶紧动身跑过来，结果就见着这边一地狼藉，简直叫她两眼一黑。
“苏禾！你在做什么？！”
打哭书记的儿子，她是想造反吗？！
“就是啊苏禾，阿豆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以为书记家的门是那么好进的？”
众人一边指责苏禾，一边手忙脚乱，扶椅子的扶椅子，扶阿豆的扶阿豆，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苏禾立于一边，旁观着这一切，忽地从心底里生出几分荒诞滑稽之感。
她努力勤工俭学，不再拿家里一分钱，供自己读完大学，养活自己，可就因为脸上有疤，在所有人眼里，她依然还是那个低人一等的丑八怪。
相貌可以抹杀掉她的一切努力，便是阿豆想当众调戏她，也是她的福气。
“妈，你也是这么想的？”苏禾问，目光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苏母道：“他们说的有错吗？就你这个样子能被阿豆看上，你就烧高香吧你！”
或许是连最后一点期许都没有了，苏禾的心情忽然变得松快许多。
过去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爸妈才不喜欢她，只要她努力，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得到爸妈的认可，终将抵消掉容貌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现在她错了。
她不被人喜欢，不是她不够好，而是别人的眼睛本身就带了偏见。
“既然你们不喜欢我，那我也不喜欢你们了。”苏禾笑着说道。
苏母帮众人一起费力地扶起阿豆，听到苏禾的话，面露诧异：“你说什么？”
既然母亲没有听清，苏禾便再重复一遍：“我说，妈，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那从今天开始，我也不喜欢你们了，我不应该总是执着于要得到别人的喜欢，而应该去和那些喜欢我的人在一起。”
说着，苏禾低下头，注视起自己的两只手，再抬头环视一圈周围的席面和亲戚们。
对她来说，这些面孔都是认识的，和记忆中的人都对得上。
还有那些席面，跟以往每年过年时，桌上出现的菜色没多大区别，有鸡、有鸭、有水晶虾饺。
所有的人和事都没有变，但……她变了。
“身上的钱还够不够花？你此去黑水山，出门在外总归需要用些灵石傍身。”
“小玄玄，出门去啊？你身上有钱吗？出去的时候帮师尊看看有没有叫花鸡呗，回来给师尊带一只。”
“师妹饿了吧？来，拿着。”
“我记得这道水晶虾饺，阿禾小时候最爱吃了。”
“从私心里讲……师姐其实希望，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越来越多的面孔浮上苏禾的脑海。
有又抠门又大方的掌门师兄，有关心她伤势的二师姐，有看着不靠谱，实则心细的三师兄，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