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市又降温了。
末夏的尾巴夹着初秋的身影,这时候的雨特别多,地面上几乎每天都是难以散干的浅层积水。
蓝灰色的帆布鞋看不出有没有浸水,只是那长过后脚跟的黑色裤腿早就湿了半截,被简单随意的卷了卷。
擦肩而过的人行色匆匆,偶有避雨不及的踩出几滩积水。
走到候车亭下,程默才缓慢的将伞收起,细致的打理着褶皱的伞面,身上那件白色的圆领衬衫还是湿了半肩。
他动作不大的揉了揉沾了水珠的碎发,整个人都在雨色朦胧中开始模糊。
初秋的雨季潮湿而绵长。
程默微微仰着头,隔着密雨仰望。
他本就长得瘦,一抬头就拉长了脖颈,往上便是清晰的下颌线,再加天生唇色浅淡,看上去竟莫名有些憔悴。
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叹了一口气,程默就低下了头,双手交换拿伞,重复着将长袖搁到手肘处的动作。
裤兜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是串陌生的号码。
程默不禁奇怪。
“您好。”
公交车在雨中停下,程默将伞夹在腋下,空出一只手拿出公交卡,“滴”的一声后,他才一边提了提肩上滑下来的黑色背包细带,迈步向最后面一排走去,坐在了最靠窗的位置。
“程默。”
对面的声音藏着笑意,音量刻意压低,似乎还带着浓浓的倦意,“我快到了。”
程默只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
“你,回P市了?”
“不然呢?”宋楠声音里的笑意更明显,“来接我吗?”
停顿的半晌还依稀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真是。”
程默失笑,指尖抚摸着手机边沿,问,“你都提了,我还能拒绝不成?”
“那我多荣幸啊。”
宋楠玩笑着回答,尽量掩盖自己的累意,但两人毕竟也认识这么些年了,程默当然能听得出来。
程默声音不觉放轻:“好好休息,到了再说。”
宋楠缓缓“嗯”了一声,语调拉长,挂断时都还能感受到对面人的困意。
雨水打在车窗上,透明的水印拖长摇曳,像是隔着蒙蒙水雾看世界。
轻轻的往后一靠,程默闭上眼睛想要小憩一会儿,黑色睫毛颜色深浓,很靓,在本就泛着淡青的眼袋上打下一层阴影,卧蚕一深,显得他整个人更加疲惫。
“叮”
不一会儿,短信的声音惊扰了假寐的他,程默重重的拧了一下眉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熟练的操作,页面翻出来后,他才睁开眼睛,低头从那条信息上一扫而过,下意识的再看发送人,思考了半晌,这才动手回复。
一个“好”显示发送成功。
退出信息页面,微博又弹出了新信息,程默犹豫半晌,点开进去,更新页面后的微博热搜还是与昨天叶西泽那条消息相关。
——叶西泽:感谢@呈禾可言老师的信任,合作愉快。
昨天下午六点半的回复与微博转发直到今天中午都还挂在热搜上。
关上手机,他抬头靠在车窗上,刚准备闭上眼睛,车上的小型电视突然弹出了一个广告。
应该是关于手链的,再普通不过的一则广告,可偏偏,让他愣了神。
屏幕上,男人顶着一头奶灰色的碎发。
他坐在了桌边,下巴抵着曲起的手臂,一双桃花眼散着亮光,直勾勾的对着镜头,瞳眸很深,眼尾那颗黑痣愈加性感。
广告的噱头,大都是代言人。
男人就只是淡淡的笑着,高挺的鼻翼似乎浮着白光,唇纹被淡色的红描了描,展露了自然的性感。
白色的西装将他的肩线修得极度完美,只是一俯身,内搭的黑色衬衫松松的解了两颗扣子,领口微开,隐约可见一条银质细丝链。
程默盯着那里,眸光飘忽的瞬间,连同指尖都在颤抖。
许珂。
困意似乎突然消散。
眼前一晃,他忽而抬手,紧紧捏住了眉心。
公交车抵达P大时,雨已经停了。
大学的门卫这几年都未得变,程默这一个月来学校的次数极其频繁,早已与他们混熟了。
“小程来了。”
“王叔上午好。”
程默笑着应了一声,而后将还抖着雨水的伞放到了窗边,慢条斯理地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透明塑料袋,“王叔,来的时候从小区门口买了点糯糍粑,还热着。”
“小程你总是这样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程默始终笑着,垂眼往里走着。
柏青单手提着伞,站在雨后湿润里,探着脑袋往校门口看去,宽大的白色T恤宽大,长长的衣摆被他随意扎了一小节在黑色长裤里。
人字拖里光着的脚已经被雨水弄湿了,他挺着肩膀,不时用手推了推脸上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
他紧盯着眼前逐渐走近的人,那张脸就这样印在镜片里,随后又投进棕褐色的瞳孔中。
“师兄。”
再次抬了抬厚重的眼镜,他终于确定了那个人,遥遥招了招手,抬步往他迎了上去。
见到柏青,程默有些小小的意外。
“柏师弟。”
走近,“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上。”柏青比程默还高了半个头,凑近说话时难免垂眼,他走在程默身侧,将湿漉漉的伞搁在另一边,“蒋老师那边暂时不需要我了,刚好我又有点事,索性便直接回来了。”
“老师还好吗?”
程默微微点头,眉眼温和,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肩上的水渍。
“他可好着呢,书刚出版,研讨会也挺顺利,要不是遇到顾老,他早想回来见你了。”
柏青低声道了声谢,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扩大开来,“对了,师兄,恭喜你获奖。”
“嗯?”
程默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禁失笑,“蒋老师这一身高调的毛病如何才能改得啊。”
柏青:“为这个课题憋屈了那么些年,他没敲锣打鼓已经很低调了。”
程默莞尔,不置可否。
他伸出手,看向面前的人,然后指尖往里勾了勾。
“给我吧。”
“嗯?”柏青疑惑的盯着他的手心,后知后觉地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把钥匙,“对了师兄,老师说他一时半会儿还赶不回来,让你去他家记得看看棋盘上的黑棋。”
闻言,程默微滞。
那盘棋。
从九年前下到现在,几乎是每一次回来,都得照例去下一子。
“好。”
三年前回来那天蒋川同样是让他去走一子,他执了黑子,然后白子占了上风。
蒋川当时还笑话说,他心乱。
程默没解释,更没主动去多下那么一子。
“蒋老师,临别之际,您的心也没那么静啊。”
他一向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蒋川拿他毫无办法,只是一个劲儿地说他还是没学会尊师。
穿过走廊,程默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门。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还是他出国前的样子。
正如蒋川嘱咐的那样,棋盘上的局势还是那般,像是刻意似的,试图托了某意让他领会。
程默了然。
终是上手摸了一颗黑子,放在了两人都比较中意的位置。
窗台上的文竹长得新,恰如蒋川的喜好。
他推开了窗,干净的指尖沾了一点细灰,程默没有在意,只是恍然,短短几年,在相同的位置看到的东西,似乎变了很多。
黑色的保姆车停在了CX大厦门口,车子停得很急,车上下来的人更急。
“珂爷,您慢点儿!”
李旭手忙脚乱的关上车门,然后大喘着气朝着那个几乎飞奔的男人跑去,心底越发着急。
许珂身上还穿着那套中午拍写真以后来不及换掉的休闲服,白色长袖上还因为内容要求效果沾染了一些红色颜料,不多,但也不少,并且是从侧面直接撒过来的,以至于他那奶灰色的碎发上都有丝丝缕缕被颜料打湿了。
他跑得确实着急,脸色也阴沉得可怕,目光里的冰冷也只被鼻梁上那副装饰用的没有度数的眼镜掩去了少部分。
他心情不好,但还有残存几分理智,只不过是叶西泽那小子的祖宗十八代有点遭罪。
宽松的黑色长裤上也染着几抹颜色,随着他的动作早已干瘪在风中。
他只顾往前,很快就将李旭甩开了好远。
“许老师。”
刚出电梯被人叫住,许珂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只是简单应了一声后擦身离开了,李旭认出了面前的人,自如地笑了笑打声招呼。
“顾时也来试镜的?”
顾时算是熹和的新人,只是出道即火,比较少见。
“旭哥好。”顾时站姿略微拘谨,说话的动作都是礼节,连说话都是温润,一眼过去就极易给人好感。
李旭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关心地问:“一个人?”
“不是。”顾时轻轻地摆手,“他们在外面等我。”
两人也没有那么熟,李旭只是关心了几句便结束了客套的对话。
赶到的时候房间里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了,许珂微微皱了皱眉,扫视一圈后将目光定格在窗边站着的人身上。
“叶西泽。”
听到声音,本来沉浸于与伴侣聊天的金发男人终于抬起了头,他眯缝着眼,细细打量。
男人蓄着齐肩的金发,隔了一半在后脑勺上绑了一个小辫子,额头光滑,只有短短的些许碎发。
他的长相不算特别惹眼,五官也没有特别精致出众,凑在一起倒也是一种独特的风格,明明难以驾驭的丹凤眼却成了那张脸上最具有特色的地方。
“终于来了。”
叶西泽收了手机,轻轻一笑,戏谑道,“我以为你是国外的业务呢。”
许珂没搭理他的玩笑,直接开口就问:“你电话里说的,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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