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流水自远山而泄,铅华尽,浮尘远,倒映出一汪清凌凌的影子。
那是她倒影在他眼中的轮廓。
无可避免地沉溺在那样的目光下,季伏双的防线一点点崩溃。
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的满眼。
都是她。
她像是在沙漠里渴了很久的旅人,终于看到一汪海子,她没有退路。
“知道了。”
她的声音又低又急,像在逃避什么,听在喻一栩的耳朵里,悦耳极了。他肆无忌惮地盯她一会儿,心满意足地直起身子,对她做出请的手势。
两人进入海底隧道,前方是一座圆形拱门,拾级而下,脚下灯带渐亮,一条嵌在深水之中的透明隧道延伸向前,五彩斑斓的游鱼徜徉其间,仿若置身海洋。
生于内陆长于内陆,季伏双对海洋生物的有限认知都来自于书本和顾承川。
“你面前这条是鳐鱼,属于鳐形目,生活在近海,性情温和,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喻一栩像个专业的导游,总在她目光所及之时,及时为她介绍。
隧道静谧,空间逼仄,他一说话,气息就扑在她的后颈上。
微热。
微痒。
正常开口的方领小衫这时就显得局促了,她忽然后悔,今天应当穿领口更小的T恤。
喻一栩的视线不经意垂落,介于少女和成熟女性的躯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他只瞥一眼,就觉冒犯,匆匆收回目光。
“喻一栩,我不知道。”
她维持着仅有的理智。
作为他久候的回报,她不想欺骗。
“不知道什么?”他骤然靠近,在她迈下最后一级台阶,不慎踩空时,托一下她的手臂。
麻酥的电流直奔大脑,季伏双想,她今天不正常。
他未深究,如最标准的绅士,将她引至座位。她面前的菜单被收走,他接上未说完的话:“如果不知道吃什么,我可以帮你点。”
季伏双怔然。
他从容,他熨帖,如果不是初遇的印象过于深刻,她不介意将他当做绅士。
“在想什么?”他自顾自地轻笑,两颗细小的虎牙尖儿掂在下唇,印下两块小小的凹痕。
季伏双幼时养过一只狸花猫,小猫晾肚皮撒娇时,也会露出两颗小牙尖儿。
一时没有警觉,她竟说了实话。
“我像猫?”
季伏双赧然,指着他下唇两片浅浅的印子,有理有据。
隧道尽头空间不大,统共七张圆桌,已坐满年轻男女。粼粼波光荡开深浅不一的光影,无声将缱绻发挥到极致。
一餐饭吃得尚算和谐,喻一栩没再深究前面的话题,季伏双被他逗着,不知不觉说了不少她的猫。
待到吃完,他毫无征兆地开口:“你喜欢猫?”
对于他的总结陈词,她欣然承认。
“所以你也喜欢我。”
他的笃定让她无措。
他怎么敢。
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反应,他径直又说:“你刚才的答案不作数。”
季伏双有些懊恼。
兜了一大圈,又回到起点。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心动,他又如何得知?
他们只见过五面。
没有婉拒已是最客气的答案。
他该明白。
他何必执着。
“季伏双,看我。”
他打断她的沉默,沉沉地命令:“把你的手放在心窝。”
深沉的眸光在水波荡漾之下,似泛涟漪,令人沉溺。
不可自拔。
“你心跳得更快了吗?”
她没法回答,因为他已道出事实。
深陷在那样沉静深邃又荡漾的深潭,她的灵魂有想要溺亡的冲动。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坚定,融在水波之中,自然得就好似他理应对她说这句话。
好似——
她本应给他一个机会。
“我……”
他目光炯炯,季伏双招架不住,闭下眼,再开口时,发出一声呢喃似的叹息:“十一我带团徒步。”
“你……来吗?”
-
带团徒步,季伏双早已习以为常。而此番与以往不同,盖因一个徒步新人——喻一栩加入。
工作室只组精品团,面向的客户皆是老玩家。准备清单一经发送,队员们自会按需准备。唯有喻一栩,无一不得她亲自关照。
于是,交换电话号码、加微信,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任月言探头看她打包行李:“双双,你明天出发?”
季伏双点头:“往返一共七天。”
任月言:“登山杖、头灯……这些个人用品,你怎么都带了双份?”
季伏双:“……”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
时间回到半天前,她收到喻一栩发来的微信——
【喻一栩:我的登山杖可以吗?】
季伏双回他“ok”。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可等她收拾行李时,还是多装了一副。
除了登山装备,她还多带了一件轻薄羽绒服。沙漠昼夜温差大,以防万一总不会错。
她的视线落在羽绒服上,思绪不觉飘远。
第一次跟顾承川出游,他带她去了沙漠,那里神秘、宁静、热烈,离天很近,离喧嚣很远,唯有夜晚冷得不像一季。
她喜欢星空,却因寒冷不得不提前进帐篷。是顾承川给她一件轻薄羽绒服,让她拥有了无限接近于星辰天幕的一夜。
喻一栩那样跳脱的人,应该也会喜欢浩渺的星空吧?
第一次去到旷野,该有完整的体验。
出发日定在九月三十,集合地在克尔石机场。本次徒步行的七名成员,五名自晏城出发,两名从别处去。
五人在晏城机场碰头,喻一栩立刻指出问题。
“他们来干什么?”
他所指的他们是宋赟、陆睿和陈涌鑫。
陆睿拍他一掌,哼道:“你小子造反不成,户外社活动,我们不来谁来?精品路线是你这种新手能参加的么,到时候别拖后腿!”
宋赟质询的目光落向季伏双。
“他……”背后亦有灼灼目光投落,她不觉停顿,口中的解释变成袒护,“我带他——”
“他的安全,我负责。”
干燥的柑橘调气味渐渐浓郁,气味组成变得具象化。
不似盛夏橙果爆裂汁水满盈的明媚,也不似橘果从酸涩到甘甜的成长,更接近于橙瓣与橘皮经过漫长烈日与岁月的洗礼,沉淀下时光的痕迹。
她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撤开。
这样的香调。
令她眩晕。
“躲什么?”
好闻的气味还在靠近,她垂在身侧的小拇指轻微地蜷了下:“我没有。”
肩上骤然一轻,修长有力的手指勾起她的背包肩带。她茫然扭头,不期然撞上一双笑意盈盈的凤眼。
喻一栩:“你的行李,我负责。”
那一刻,她的心跳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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