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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小说:

眉上烟火

作者:

常文钟

分类:

穿越架空

《眉上烟火》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理明白您栽跟头的来龙去脉了?”入夜,平安回归的李娘子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看着空荡荡台面问柴睢,“所以幕后黑手是谁?”

相较于李清赏洗漱过后寝衣披发准备睡觉的样子,站在屋子另一边多宝架前翻找东西的柴睢明显还要出门。

闻李清赏之问,她不正经道:“你确定要打听我的事?怎么,关心我呀。”

“谁要打听你的事,我才不关心你。”李清赏面皮薄,嘟哝着剜过来一眼,“以前怎就没发现,你是这样个厚脸皮的。”

柴睢头也不抬,狡辩道:“非是我脸皮厚,而是我知道对喜欢的要积极争抢,黄口小儿亦懂之理,你不懂?”

越说越没正形。

李清赏转回身去不再看她,左小臂仍吊在身前,用虎口受伤的右手勉强拿起桃木梳准备梳顺半干的发。

谁料磕磕绊绊两下没梳完,举在头上的桃木梳被从她手中抽走,抽走木梳的那只手皮肤略粗糙,指腹从她指尖飞快擦过,带起她心间圈圈涟漪。

“做甚么?”她往后仰头,看着突然过来抢走桃木梳的人。

柴睢低头就看见李清赏眼睛睁得圆圆看自己,刚简单洗漱过的女子眼底带着尚未消散的氤氲水气,用疑惑不解之色一眨不眨看着自己时,直看得人嗓子发痒。

“这么大声弄啥?比嗓门啊。”柴睢按着她脑袋把人推坐正,不让李清赏继续看自己,“好心帮你梳梳头你还嚷嚷上了,不然你瘸着俩手自己慢慢梳?”

长发及腰,半湿状态自然比全干好梳理些。李清赏坐正身体,抬起包扎着虎口的右手不服:“你还敢嚷我,我这是为了谁?!”并且不服气地指控,“你过河拆桥。”

话虽这么说,可柴睢梳头还挺像回事,不仅一下下皆不曾揪疼她,还梳得挺舒服,圆润的木梳齿不轻不重从头皮上顺过去,梳得她想睡觉。

李清赏回手往后拍下柴睢腿,问:“怎么不说话?同你开个顽笑呢,莫是真生气了罢。”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柴睢梳理着眼前的及腰青丝,语慢声低解释道:“是一个叫布子立的永州籍男子,他在李记铺子楼梯上做了手脚,蛇毒涂抹于木刺,木刺粘黏在扶手上,我不慎扎到左手食指,由是中·毒。”

百倍浓的蛇毒涂抹在木刺上,木刺安装在扶手上,对应之处是脚下木台阶被翘起些许,不平整,柴睢踩上去时木板受力卡落回原位,咯噔一下,柴睢踉跄中按住扶手,由是按中木刺。

蛇毒浓烈,三日之内可要她五脏六腑溃烂而亡。

李清赏记得永州在国之南,挨着孤竹国,脱口问:“你是怎么得罪他的,竟不远万里也要跑来害你。”

“大望历永州田亩改制,他家是地主,恶意侵民田,被衙门收回所有侵占之田,”柴睢中·毒后身体尚虚弱,声音比平常更加低缓,叫人听不出里面情绪,“那后不久后,布子立他爹去世,布子立十年间多次乡试不中,五年前他娘也死了,他说一切都怪我,所以要杀我。”

上午审问布子立,他原话便是如此。

“你害死我爹娘,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屡试不中,我不找你报仇我找谁?你毁了我一辈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实际上非是如此罢,”李清赏闭上眼开始犯困,说话声音变得低,在静谧卧房里温柔响起,“世上最不想让你安好的,第一皇帝,第二内阁,目前我只知这些,欢迎补充提醒。”

“内阁,”柴睢嘴里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带了几分满意而欣慰的笑意,“怎么看出来的?”

李清赏也笑:“你昏迷时候,谢嗣爵和舒督总又是戒严梁园又是先下手为强关起我来,不就是为了不让三司带走我?”

以上话是四卫所那位女卫卒所言,李清赏得出结论也很简单:“是首辅和光把我送来梁园,梁园却又如此提防内阁,结合以往你对内阁的态度,得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并不完全信任和光内阁。”

这波分析实在精彩,李清赏都想为自己叫好。

脑袋却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推得她往前一栽,登时睡意消散,柴睢的嘲笑还随之而来:“我完全信任甚么内阁,都说了让你没事少看话折子,你不知刘庭凑任鸿胪寺卿兼内阁谨身殿大学士?”

以往内阁班子成员基本由六部尚书等九卿兼任,刘庭凑因柴篌封帝而入中枢,至今资格尚浅,没混到六部一把手,又不得不往内阁硬挤,以至于以九卿之外的职位兼任内阁,这倒是有史以来头一个。

“啊,”李清赏掌根扶着脑袋一愣,被朝廷里那些官职爵位绕得晕,“刘庭凑不是国丈么,他也当大学士?”

天也,这聪明脑瓜是突然犯甚么蠢。

柴睢忍住捏她脸的冲动,加快速度把剩下的头发梳好,放下桃木梳站李清赏身后道:“忘记给你说,那个大红酸枝螺钿首饰盒已经修好,和一个更大些的首饰盒套放在你衣柜里,我还有些事要到外头忙,你早些睡,不用等我归。”

最后一句话说得好像她们之间关系已经非常亲密,然而事实是,当柴睢戴上帽子离开,静谧房间里,李清赏掌根贴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再清楚不过方才她和柴睢仅仅只是在尴尬之下故作熟稔。

一场突如其来的中·毒事件,冷酷而无情地吹散她两人之间模糊不清的暧昧,叫两人同时看清楚,如果不是按照身份地位来算让太上将李氏女作为所属物品收归己有——像皇帝大选挑妃嫔秀女,则她们两人之间存在着条看起来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

其实这也没甚么,毕竟天差地别属于事实,李清赏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欣然接受,她从来很乐观,倘若是鸿沟实在无法跨越,那她就不跨越好啦,没必要强求。

夜深人静不适合思考拿主意,李清赏坐梳妆台前稍微收拾情绪,起身到北墙边衣柜里寻找柴睢说的首饰盒。

卧房北边挨墙放着四个立式衣柜,左手边两个朱漆花鸟吉祥如意纹雕面的是“原住民”,属于柴睢所用,右手边两个同样造型而看起来比较新的柜子,是柴睢归京后没多久让梁园匠工所新打,给李清赏放衣物用。

李娘子从庆城出发时本还有些行李,经过几次围追堵截和撒丫子逃跑,她的行李剩下寥寥几件,后来为躲避抓捕她干脆扔掉所有衣物,彻底收拾成乞丐模样,成了名副其实的身无长物。

去年深秋进梁园时,她身上只带着两套和首辅给安排的朴素秋装,以至于刚看到屋里新添的衣柜时,她还笑问:“这样大两个柜子,得多久才装得满?”

时柴睢就抱胳膊靠在旁边多宝架前,淡静的神色,语慢声低:“很快便会装满,不信你过个冬试试。”

好像柴睢说话从没不靠谱过,这不,象舞四年春未罢,两个新衣柜已经塞得快满,衣柜最下面,悬挂的裙裳袍角下露出个稍微大些的漆盒。

抱出来看,是个新首饰盒,非常漂亮,上面雕刻着些李清赏喜欢的花纹,以及一些她从没见过的图案,盒子打开看,里面空间也很大,并且有分层和分格,推拉开合的细节处做得非常漂亮。

大首饰盒里装着她的小首饰盒,以及一张笺纸。

大红酸枝螺钿首饰盒修复得可谓完整如初,连不慎被她自己撬掉的漆亦修补得完美,至于那张有着淡淡冷木香的红色笺纸,上面用小楷不算端正写着四个字。

“长乐永安”

确是柴睢亲手所书无疑,普天之下没人模仿得了太上笔迹。

太上书法怪异,每个字拆开看时绝没一个能算好看,而当字和字放在一起,构成句连成段时,便能见字中磅礴威仪之势携金戈铁马扑面而来,嚣张跋扈的气势之下,藏着无尽洒脱和浪漫。

写字多而又有些经验积累的人多少会些“辨字识人”之技,学庠童山长写字小有名气,他头回见李清赏的字时,便夸奖“李夫子是位性格坚毅的好女子”,此言不算错。

某次,好女子在家时随意抽了张柴睢写过字的纸卷学生居学,去学庠后,那张纸碰巧被童山长瞧见,他把上面的半阙稼轩词看了又看,品了又品,问:“这几个太清体是李夫子所写?很久没见过如此逼真的太清体了。”

“太清体?”这是甚么小众东西,李清赏不练习书法,没听说过。

童山长略有感慨:“对,老夫虽没见过真迹,但上回见最似的字,是大望年朝廷奖夫子,某有幸入选,得文武二相亲手书奖状,倘把那二位的字体糅合起来,再多几分飘逸洒脱,那便是太清体了。”

李清赏不懂书法鉴赏,也不了解太清体,此刻,她看着笺纸上丑美杂糅别具一格的“长乐永安”四个字,眼睛里涌上湿意。

这个做工细致造型精美的首饰盒,是柴睢送她的二十三岁生辰礼物,想来初二晚上吃饭回来就该送到她手里的,可是柴睢没来得及。

视线渐渐模糊,“长乐永安”笺纸被她飞快装进盒里,她怕眼泪掉下来打湿笺纸,花了纸上字可怎么办?

这是柴睢送她的生辰礼,比起此前被她拒绝过的其他礼物,这个首饰盒明显意义更为不同。

这一宿,柴睢没回来,李清赏独个待着,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甚么都没想,仅仅是安心踏实地睡了个舒坦觉。

次日大早,在喝下涤尘饭前送来的汤药后,李清赏打着饱嗝想起去学庠上课的事。

“殿下早已替您告好假,”李昊满脸不高兴地把白水煮蛋剥了皮往细面馒头里夹,“大夫说您需安心休息几日,您就暂时不要操心太多事。”

不过是被关一回中庭的客房小黑屋,李清赏感觉李昊变得比之前成熟了些,说话沉稳许多,不紧不慢的,有那么几分……柴睢的调调?

李清赏赶紧闭闭眼放弃这般想法,她感觉自己琢磨柴睢琢磨得有些魔怔了,转移话题道:“你继续去上学?”

李昊把夹了鸡蛋白和菜的蒸饼嗷呜咬下一大口,半边脸高高鼓起来,含混不清道:“谢夫子允我在家多休息一日。”

八岁子在自己最为信赖和依赖的环境里,骤然经历姑姑被抓自己被关之变,又怎会如姑姑般尽量冷静去分析局面处境,谢随之说,这小孩进中庭客房后不哭不闹不吃不喝,只是躺着睡觉,问他为何不吃饭,他便只答一句要见姑姑。

一夜之后放出来,小孩身上那股顽劣劲似乎少了几分,像是被他习以为常且并不尖锐的东西一下给挫去了,骨肉从里到外有些疼。

“还在记殿下的仇?”李清赏试探问。

昨日下午见到昊儿时,小孩饥渴交加中扑进她怀里哭,抽噎着问了她一句:“姑父为何要关我们?”

她答不上来。

李昊埋头吃蒸饼,摇了下头否认姑姑之问,含糊道:“我吃完饭去学庠,姑姑您在家好好休息。”

不是说可以多歇一日?未待李清赏再说点甚么,只见李昊从凳子上站起,端起粥碗一口气喝完大半碗粥,扯起衣袖一抹嘴,拿上还剩下的两三口蒸饼往外跑,像是要迟到了般。

“姑姑我去学庠啦!”

八岁子头也不回冲出厅门,被撞飞又落下的门帘撑木轻轻地来回撞击门框,李清赏对着桌上所剩热饭菜一时反应不过来。

未几,门帘再度掀合,李清赏以为是李昊落下东西去而复返,边问边转头看过来:“你风风火……”

看清楚来者后她没了音。

“甚么?”进门的柴睢停步正厅交椅旁,左手臂弯上搭领玄色披风,镶珍珠奓沿帽倒拎在右手里,一双清澈眼睛里尽是茫然。

李清赏摆摆手,又自觉地站起身来,见柴睢随手把风衣搭在交椅椅背上拎着帽走过来,她问:“一碗粥?”

“我自己来就好。”柴睢把帽放桌边,拿了碗自己盛粥,少半碗,三五口的量。

她坐下吃了一口,道:“方才过来时,见李昊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边跑还边往嘴里塞蒸饼,跟被火燎了屁股一般。

李清赏随后坐下来,也因为食欲不振没再动筷再用饭,微微笑道:“大约是要补落下的两日课业。”

此话说出来,她这个亲姑都不太敢信。

果然,柴睢嘴角一勾,飞快笑了下:“随之说她帮李昊告有假,本以为小孩会再抱着你哭两回,毕竟今次事发生突然,被吓到才是正常。”

李清赏眼眸半垂,视线落在面前碗碟上:“非是我故意夸昊儿,自庆城北来上京,我和昊儿是互相扶持,我带着他,他带着我,他顽劣是事实,心思确然也比寻常同龄孩子更深些,我瞧他今日表现,怕是脑子一热要认真学习两天了。”

听李清赏如此心平气和同自己说些家长里短话,柴睢揉了下酸涩而沉重的眼睛,她处理事情整宿没睡:“你倒是知他,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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