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抓着詹狸的手把她拉入屋檐之下,大伯哥拿走那件湿透的外裳,孙嫂用手帕擦净她脸上雨与泪,阿爷轻拍她的后背,帮她找回丢失的呼吸。
“不是…不要我了吗?”
如果不把我当一家人,为何要这样温柔?
这个问题像一把脆弱的尖刀,还没刺痛别人,先碎在了她心底。
她凌乱的额发被陈氏撩到耳后:“狸狸啊,你往后是我亲生女。”
你的人生只会广阔,我们需站在你身后。
不是媳妇…而是女儿吗?詹狸没反应过来。
阿爷抚着她的头:“你往后,是我与小娘的孩子,我的小女。”
“…阿爷?”她不敢相信。
孙嫂还别着她送的头花:“你是我亲妹子。”
大伯哥携着孙嫂的手:“也是我亲妹子。”
“我们是一家人。”
“我们会是一家人。”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
“谁也不能分开的家人。”
若是这句话只说一次,詹狸不敢接受,那就说成百上千次,直到她耳濡目染为止。
你再也不会被抛弃。
詹狸猛地扑过去,将他们紧紧拥入怀中,双臂收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彼此的骨血黏连,再也无法剥离。哭声翻涌,比呱呱坠地的新生儿更嚎啕,以至于撕心裂肺。她追寻的目光,亲人和温暖,终于在无尽的委屈、失而复得的惶恐之后,全然拥有了。
詹景行睁眼的这日,詹狸却再也不需要他来给她一个家,因为这已经是他们的家了。她所有的隐忍与不安,都化作了毫无保留的眼泪。
陈氏望着她,语气温和却笃定:“你既想去县城,我们便跟你一起。”
孙嫂拍了拍她的手背,眼里满是恳切:“你想做的生意,没啥不支持的,要搭把手尽管说。”
阿爷指尖按在她哭红的眼尾,声音沉缓:“往后若是嫌我们老骨头拖累了你,也不用藏着掖着,大可说一声。”
大伯哥爽朗一笑,拍了拍胸脯:“狸狸放心,往后我们指定把你捧得高高的,护着你,保准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摔着碰着。”
詹狸破涕为笑,重重点了下头。桃木簪松松挽就她的青丝,她将不再恐惧,不再患得患失,放开手脚去闯出一番天地。
雨过天晴,云岚被风推散,天光破隙而出,给身后的周家镀上一层柔光。
他们收拾着各自的东西,最后贪眷一吸,混着青草芬芳与苔藓湿润的泥土气,在鼻腔里不愿散去。
家乡,家乡,有家才有乡。
不远处詹狸的眼眸清冽又鲜活,她背着一个大背篓,蹦蹦跳跳:“娘,车到了。”
田埂上的积水映着澄澈的蓝天,云淡风轻,他们抬脚越过粉紫的夕颜,把麻雀啾鸣抛在身后。
吴婶挎着竹篮赶过来,硬要塞给陈氏一小包晒干的菌子:“陈小娘,这你带去县城下饭吃,往后在城里好好的,常念想我们啊!”
陈氏不忍放开吴婶的手,低低切切告别。
李伯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磕了磕烟杆道:“姓周的,城里不比村里自在,遇事多琢磨。有空就回来看一眼,老房子我们帮你照看着!”
阿爷大声应好。
几个年轻汉子把大伯哥围住,一个撞他肩,一个拍他背:“周大郎,往后可没人陪你上山打野味咯!”
“会回来嘀!”
张婆抹了把眼角,递过一张干净的粗布,里面包着的,赫然是孙嫂卖掉的嫁妆:“二丫要常回村,别再把你娘留给你的银镯卖了。”
孙嫂也掉了几滴泪:“我记着,婆婆……”
村口的老槐树叶片油亮,车行至枝丫下边,斑驳的阳光融入詹狸眉睫,她看到孩童光着脚丫满村跑。
先前去县城上工的时候,倒不觉得对坝头村有多不舍,现下真搬走了,心里隐隐作痛。
阿福跑出学堂,追上来:“阿姐要去哪儿?”
詹狸摸了摸他圆润的头:“去县里边,回来时给我们阿福带糖吃,好不好?”
阿福被糖勾走了魂,脚步渐缓不再追车,站在人群前边。
乡人们齐齐摆手:“到时候去县城看你们!”
大家都努力晃动自己胳膊:“一言为定。”
村里的景象成为余光的流沙,于指缝溜走。詹狸坐稳身子,目光往前探,搭载着他们的牛车,总会走上康庄的青石大道。
来到南街她的商铺,几人站在门前,惊讶得合不拢嘴。
他们家狸狸真厉害,竟盘下了这么大一个铺面。
景颜记的招牌高高挂起,被祈福纳吉的红布遮挡,就等着哪日开张见光呢。
愣住的一大家子人被詹狸推进去:“你们先上二楼选房间,收拾收拾,我要同工匠说几句话。”
武烛一个人自然干不了那么多活儿,武家木匠都在里边,她吩咐的榻、椅、回字形木柜,全打好了。这几日县令夫人的贴身婢子还帮她督促,到处整洁干净,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见詹狸过来,武烛抬手在衣摆处快速抹了两把,有几分局促:“狸娘子。”
旁人都是唤她詹娘子,头一次见有人这样叫她,詹狸觉得挺新鲜。
武父上前给武烛一记暴栗:“掌柜的,今日来得正好。您要的一个雕花柜台,三张榻,六把椅子,木柜,还有那轮舆,都弄好了。请验验货吧?看看有何处不满意,都能改!”
詹狸先蹲下身子看雕花柜台,这柜台摆在进门即见的位置,雕花处要放她的产品,不同种类都放一处,好宣传宣传。瓶瓶罐罐给精致的雕花纹路一衬,更显得独特了。
“手艺真好啊,”詹狸赞叹出声:“是谁雕的?”
武父把武烛推出来:“是我家二郎。虽然他人不机灵,但这手艺实在是好。”
“也是你、你画的例图好,才雕得出来。”
詹狸对他扬起浅笑,如外头的日光般,晃了他的眼。
“往后有需要的活计,肯定都找你们武家。”
“好好好,有掌柜这句话,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人说话也太夸张了,詹狸还是中意和老实巴交的武烛打交道。
“请帮我把轮舆搬到二楼吧?”
武烛二话不说扛起轮舆,往上走,詹狸指示他放在走廊的窗子前面,这样阳光洒进来时,景哥儿就能晒到。
他瞥见厢房内,一位汉子背着一个面容俊朗的男子,想必他就是狸娘子家里需要坐轮舆的人。
他是她的谁呢?
“武烛?”
詹狸都站在楼梯口了,他怎么还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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