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燃这一晚上睡得极不安稳，屋子里冷如冰窖不说，身下的病床实在太窄，他和阿圣两个成年男性只够勉强挤在上面，翻个身都费劲。
好容易睡着了，又是噩梦连连，一会儿梦见阳间的尸身被人做成了木乃伊，他被一层层的白布裹得无法呼吸，一会儿又梦见供养司的箱子被林主任夺了去，他变成穷鬼在街头卖艺，给人表演胸口碎大石。
死沉死沉的大石头摞在他胸前，铁锤挥下来的一瞬间，宫燃被吓醒了。
宫燃猛地睁开双眼，就见胸口上正压着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
“下去！”宫燃睡眼惺忪地推了那脑袋一把。
“啊！”
阿圣惨呼出声，宫燃的手正推在他受伤的眼睛上。
“诶！”宫燃这回彻底醒了，慌忙坐起身子去看他，歉意道：“对不住，我睡迷了，把你当司川了。”
阿圣捂着眼睛，喉咙里不高兴地呼噜两声，过了一会儿问道：“司川是谁？”
“我弟，”宫燃见他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
“他也死了啊？”阿圣问。
“你才死了！”宫燃变了脸色，疾言喝道。
阿圣被宫燃凶得一愣，龇牙道：“什么神仙人物，还死不得了？”
宫燃打着哈欠，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抚两下，抬腿下了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行了，我还没说你呢，你不是不冷吗？大晚上的往我衣服里钻什么？”
宫燃站在地上，重新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好，这一晚上真是活脱脱的恶鬼缠身，压得他气都喘不上来，怪不得梦里又是木乃伊又是胸大石头的。
“我只扒了你一层衣服！”阿圣狗脾气还没消，语气幽幽，脸上也没个笑模样。
“你还挺委屈！”宫燃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懒得和他计较，简单收拾后，早早地乘车回了红霞鬼苑。
邱主任允许他每天上午休息半天。
不过他倒不是回去休息的，宫燃到家后，急急地洗了个澡，从祭箱里整理出来一些穿用，直奔二手鬼市。
宫燃在就旧物交易商店找到熟识的那个男店员，男店员显然对宫燃印象很深，一见他进门就十分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宫燃也没让他失望，卖了好几件款式时髦的衣服给他。
下楼的时候宫燃手里拎着一台半旧的电暖炉，和医院诊室里用的是同一个品牌。
男店员一直把他送到店门口，面色为难地说道：“供祭台是过去那些世族大家的随葬品，这百年来因为阳间世事变化和丧葬改革，这东西才没了用处，大多被那些世家变卖，不过一些冥界新贵极爱收藏这玩意，所以流落在坊间的并不多，至少新清鬼坊这几十年是没见过，你要真想收，得去京都鬼坊才行。”
宫燃点头，“张店长在旧物市场的渠道信息不是我这个新鬼能比的，这事我还是托付给您，只要你能找到货源，无论最后能不能谈成，刚在楼上谈的佣金，我都照付给您。”
张店长听他这样说，自然也很上心，满口承诺一旦有了消息，会马上通知他。
宫燃道了谢，抬手看了看表，“我下午还要去医院上班，就不和您多聊了。”
张店长笑着点头，十分客气地帮宫燃开了店门。
商店大门一开，宫燃只觉一股寒风猛地扑来，紧接着脸上一阵刺痛。
外头竟是下雪了！
鹅绒般的雪花又大又密，夹在凛风中横飞着向门里砸来，张店长也被砸得一头一脸，赶紧用手去挡，口里感叹着，“呦，今冬的初雪下得这么早。”
宫燃错愕不已，冥间初雪竟这么凶猛，他进店一个多小时，外头路上已经盖了两寸厚的新雪。
天上黑云翻滚，地上四处白茫一片，本就没什么建筑物的阴间街道更显萧索。
宫燃怕雪厚了交通会受影响，没敢再耽搁，和张店长道别后，搭车回了医院。
第三鬼民医院的大院儿里此时正热闹着，一群野魂正在保安的呼喝督使下扫雪，老枝扫帚翻舞得热火朝天，宫燃进院时，地面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宫燃是医院里为数不多的年轻医生，看门的保安认得他，见他下车十分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宫大夫回来了，快进屋去，雪大别给您浇湿了。”
宫燃答应了一声，把包顶在头上跑进住院处大楼。
回到病房时，正撞见一位医生在给阿圣眼睛上缠纱布。
宫燃和那医生点了点头寒暄道，“来换药啊，用我帮忙吗？”
那医生脸色煞白，手上抖得帕金森似的，费力地在阿圣脑后把纱布打了个结。
“不用不用，我这里已经好了。”说完话后面狗撵一样，一脸惊恐地拔腿跑了。
六十多岁的老大夫，身姿矫健，硬是在宫燃眼前跑出一道残影。
宫燃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会儿，赞叹道：“腿脚还怪好的，”卸下身上的包，又转头问阿圣，“你给人脸色看了？”
“没有，”阿圣吊儿郎当地说道，“老家伙空长年纪，不长胆子，真是废物。”
“怨的着人家吗？”宫燃弯着腰把带回来的电暖炉通上电，说道：“都是被你家那些不讲理的亲戚给闹的，还动手打起医护来了，搁阳间你们一家早被警察铐走了。”
阿圣沉默了一会儿，没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外面的雪大吗？”
宫燃站起身，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下雪了？”刚刚那老大夫可不像刚和他谈完天气的模样。
“我闻到了。”
“！！！”宫燃惊得瞠目结舌，没有味道的雪花居然也能闻到，这家伙下辈子不投胎做警犬简直是警界一大损失......
阿圣似乎能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与他说道：“你自己闻一下。”
宫燃嗅了嗅鼻子，突然反应过来，阴间的那股子湿腐味淡了许多，仿佛是被这场初雪给压盖住了。
“每年冬日一下雪，这里的气味就会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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