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送钟隐去见师姐师兄,这人口口声声说下午有事,但中午非把钟隐送到了餐厅才走。
“我走了啊。”柏青一步三回头。
钟隐只微笑着点头:“走吧,吃完饭我自己坐公交回去。”
柏青瞪了钟隐两眼,要不是餐厅人多,柏青非要伸手把钟隐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他知道钟隐最受不了这个。
最后柏青还是拿钟隐没辙,在钟隐“快走吧,别耽误正事”的催促声里,愤愤地迈腿走人了。
餐厅是师姐选的,据说是G市口碑最好的川菜馆,还拥有米其林三星的评级。
钟隐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师姐为照顾他的口味选的地方,师姐一向妥帖细心。
至于师兄,师兄在他们三人的聚餐里,从来没有话语权,只有绝对的买单权。
这样想着,钟隐的步伐轻快了些。
师姐订的靠窗的位置,有羽毛状的屏风将它与大厅其他散座隔开,钟隐绕过屏风,毫不意外地只看到了师姐一个人。
“你师兄半个小时后到。”师姐翻看着厚厚的菜单,没有抬眼,“这家的果蔬冰淇淋很有特色,你能吃的话我们先点两个。”
钟隐自觉地坐到师姐对面,对师姐的安排不置可否。
跟师姐师兄一块聚餐的好处是,钟隐可以完全不带脑子,也不用带钱包,全程只用哐哐吃饭,偶尔应和两句师姐师兄之间的话题,当一个乖巧的下饭吉祥物。
“给你上一份水蜜桃,我要一个贝贝南瓜。”师姐利落地做出决定,把之前勾好的菜单和添上的两份冰淇淋一并交给服务员。
哪怕是川菜馆,这餐厅也入乡随俗,在桌面摆放了烫碗筷的热茶和水盆,钟隐自觉地包揽这些餐前准备工作,怕师姐等得无聊,提前给她烫好杯子倒上热茶。
“最近还好吗,小隐?”师姐例行公事地关切发问。
“都好。”钟隐回答,“我找着了新工作,在我家小区附近的咖啡馆当咖啡师。”
师姐轻笑:“你一向闲不住。”
“师姐你呢?”钟隐反问,他烫完了碗筷杯子,依次地码放规整。
“和以前一样,出出差加加班,不算太好也没有太坏。”师姐避重就轻地回答。
钟隐这才沉沉地叹气:“那你怎么又联系上师兄了?”
“我俩又没互相拉黑,想联系就联系上了。”师姐抬手把鬓间的碎发拨到耳后,她是在心虚。
但师姐师兄之间的事钟隐没资格评价,再追问就不太礼貌了,钟隐闷闷地喝了口热茶,不再开口。
师姐弟俩的沉默被服务员端上桌的冰淇淋打断,桃子是完整的桃子,南瓜是完整的南瓜,只是果实中央的部分被仔细地挖空,填充上了泛着清凉冰晶的冰淇淋。
钟隐用勺子挖冰淇淋吃,桃子的果香浓郁,但他吃得太急,冰淇淋冰得他三叉神经疼。
“没人跟你抢,不够再要一个就是。”师姐说,她没吃冰淇淋,勺子只在冰淇淋的表面浅浅地刮了一层冰晶。
“冰的东西吃太多不好。”钟隐吞着冰淇淋,含含糊糊地说。
“别老点我,你小子说话就爱拐弯抹角。”师姐放下了勺子。
钟隐无辜得很,“我向来有话直说。”
“那你怎么不问你师兄为什么出国?”师姐把话抛了过来。
钟隐更冤枉了:“那不是没来得及。”
师姐失笑,一副败给他的样子:“好好好,是我的问题。”
“你师兄和他老婆离婚了,说是去穷游世界换换心情。”
钟隐不小心一口咬到勺子,震得他牙齿嗡嗡作响,“不是,怎么就离婚……他和嫂子感情很好啊。”
师姐叹息:“他们家的小朋友意外离世了,我去参加了葬礼,那会儿他们夫妻俩就在协议离婚。”
噩耗一个接一个,钟隐的大脑都有些处理不过来,“等会儿,等会儿,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忽然他大脑灵光一闪,想到师兄自今年开年就没再发过朋友圈,师姐回答说:“二月底,现在该办的手续也办完了。”
钟隐喉头一紧,为马上要见到师兄而感到不安,他……该跟师兄说些什么?
“小朋友是因为什么……离世的?”钟隐磕磕巴巴地问。
师姐摇摇头:“不清楚,我去参加葬礼,都说是意外,没人谈具体原因。”
也是,钟隐私下里算过师兄家小孩的年纪,到今年开年也没才两岁零十个月。
对于早夭的孩子,人们难免闭口不言。
“我也是因为小朋友的葬礼,才和你师兄重新联系上。”师姐重新拿起勺子,挖了一勺软化的冰淇淋,“放心,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钟隐有些羞愧:“抱歉。”
“跟你没关系,是我和他前科太严重。”师姐反倒来宽慰钟隐,“如今想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离谱。”
钟隐动了动嘴唇:“你们……也算好聚好散。”
他记得师兄离开广府前,他们三人组最后一次聚餐。
师姐祝师兄一路顺风。
师兄祝师姐前程似锦。
钟隐再也没见过比他俩分手后还体面的情侣,哪怕分手的理由不算体面。
师姐想要独身继续在G市打拼,而师兄更想快些组建家庭。
也许他们私下里的争吵不堪入耳,但至少在钟隐面前,在最后一次聚餐里,他们平静温和,不像是相伴多年的恋人,只是一对即将告别的老友。
本来,他们也是从朋友越线,慢慢变为恋人的。
有时候钟隐也会想朋友和恋人的界限在哪里,他隐隐羡慕着从朋友变为恋人、后面哪怕做不成恋人也能变回朋友的关系。
这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没办法,他和柏青打一开始就没有机会成为朋友。
如果没有在酒吧再次相遇,那么他们此生也不会再有交集了,钟隐从来都不是有勇气的人。
“你师兄到了,在地下停车场。”师姐划了下手机。
钟隐放下挖空了冰淇淋的勺子,主动起身:“发个定位吧,我去接他。”
师姐瞅了钟隐一眼,笑了笑:“好,麻烦你跑一趟。”
*
钟隐和师姐师兄认识,是因为大一时短暂地加入过学生会。
师姐师兄比他高一个年级,当时分别任学生会宣传部和风纪部的部长,钟隐为了混综测分满学生会打杂,一来二去和两位部长混了个脸熟。
实际上钟隐也没有混到多少综测分,大概在学期过半时,他就因实在受不了学生会人山人海的气氛,而忍痛割舍下综测分退出了学生会。
师姐分外细心,在他提交退会申请后,主动约他私下详谈,担心他是不是在会内遭受了霸凌,师兄则被师姐强行拉过来增加谈话的丰富度。
那会儿,刚刚迈进成年世界一只脚的钟隐,仍然对比自己高年级的师姐师兄心存敬畏,在食堂的长条桌子前连吃了两盘干炒牛河、并在师兄准备起身给他买单第三份后,才尽可能委婉地表示:退会仅仅只是因为我对人际交往应付不过来。
师姐师兄各自松了一口气,但师姐还是发现了他平时吃不太饱的窘境,和师兄隔三差五地出现在他去食堂的必经之路,明里暗里帮他改善了不少次伙食。
于是在这样的多次被投喂后,钟隐慢慢地和两位学长交上了朋友。
钟隐刚下电梯,便看见师兄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正要找你呢,师兄。”钟隐略略地抬头,打了招呼。
师兄是北方人,个子高大,比钟隐都高出半个头,他比钟隐印象中消瘦了不少,大热天里穿着短袖都显得萧索。
“你们俩都爱操心,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走丢?”师兄也笑一笑,他爱用反问句,语气总是爽朗上扬,只不过不似当初声音洪亮,“小隐,你最近还好吧?”
“还好。”钟隐等着师兄迈进电梯门,按好了去餐厅的按键,“我一直都那样。”
“还好就好。”师兄没有往下聊。
钟隐也自觉不多问什么。
或许可以多说说自己的事情,反正这次聚餐里,师兄和师姐都不太愿意聊起近况。
钟隐也确实有无数个瞬间,想跟在他草莽年代给予过帮助、相识了许多年的两位前辈老友,认真仔细地介绍他生命中有个名为“柏青”的人。
可他没办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出来怕不是又要让师姐师兄担心,于是拖延到了现在,他还是没有开口。
三人组难得的聚餐意料之中地遇冷,以前活跃气氛的总是师姐和师兄,这次他俩都兴致缺缺,钟隐也没立场去活跃气氛,只好一声不吭地就着餐桌上入乡随俗版的麻婆豆腐,下了两碗米饭。
“小隐的胃口还是那么好。”师姐说。
“不够再加菜。”师兄说。
钟隐叹气:“我就真成饭桶了是吧?”
有时候说话直挺有好处,他这句不过大脑的话一出,成功让师姐师兄都会心一笑。
“能吃是福。”师姐说,“我还怕这家馆子不合你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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