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不到半日，便因风急雪骤不得不停下扎营。
斥候沿中陵川水寻到一处废城遗址，从被河水冲开的东南城墙缺角顺利进入，竟发现灰烬、骨骸及人畜粪便等，可惜风雪太盛，遮掩了行迹，难以追踪。
但出于警惕，李柏年还是派兵四处探查，直到确定方圆数里并无可疑，这才命杂役清理积雪，安营扎寨。
暴风雪连日不息，外边天寒地冻，呵气成冰，时不时便有营帐被厚重的积雪压垮，牲畜和马匹接二连三被冻死。
李柏年心急如焚，奈何四野茫茫，道路消失，队伍根本无法行进。面对此等困境，就连洛阳贵使也不知所措，只能祈求上天。
众人被风雪所阻，寸步难行，眼看补给越来越少，只能坐吃山空时，负责清点的管事竟发现少了一辆辎重车，当即上报给了李柏年。
“莫非那伙人并未走远？”李柏年心头疑云密布，当即也顾不上体恤下属了，命人挑出数名身强体壮胆大心细者，让他们背上口粮分开查探，若得线索，重金酬谢。
一日一夜后，竟有意外收获。
前往东北的是一名伙夫，他心惊胆战语无伦次，医官费了好大功夫才让他冷静下来。据他回报，一队官兵正自善无方向而来，他的同伴上前想探问，还未开口便遭射杀。他没敢露面，悄悄潜了回来。
其他几人也陆续回来，但都没什么收获，唯独穿越荒城的那两人失踪了。
李柏年很快做出判断，辎重车应该是被荒城中的神秘人所偷，派去追查的人也是被他们杀害或扣押，但这些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当务之急要对付的，是善无的官兵。
虞书同深以为然，就在他们围在舆图前商量应对之策时，卫兵来报，说东北方向隐约有烟气升起。
虞书同亲自带人去查看，李柏年仍留在帐中。
正苦思对策时，桌上烛焰倏地一晃，像是有风掀起了帘帐，可回头望去空无一人。
半个时辰后，满身风雪的虞书同趋步进来，满面喜色，拱手道：“据探子回报，敌军粮草起火，正忙着扑救。”
“他们有多少人？”李柏年问道。
“一个小县城，拨不出太多兵马，左不过三五百。”虞书同道。
“咱们能应战的，最多只有一百。”李柏年语气平静，递出一片破布道：“贤侄请看!”
破布上散发出一股血腥味，虞书同还是恭敬接过，见上面用潦草的笔迹书写了一段话，起先以为是战书，读完却不禁惊喜交加，仔细端详着最下面的落款，莞尔一笑道：“这应该是别云寨的手笔。”
李柏年满面愁容，眉头紧锁道：“土匪？”
虞书同点头，走过去指着破布上的落款道：“这两座山看似不起眼，却是别云寨的标记。听说他们的匪首分别叫燕然、贺兰，故而旗面上绣的就是两座山峰。小侄出关时，曾在路上见过……郡公可有不适？”
见李柏年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虞书同急忙停下来，生怕他被悍匪流寇的名头吓到，解释道：“您别担心，这群贼人势头虽大，但颇讲道义，在百姓中口碑还不算坏……”
李柏年神色颓败，像是大受打击，缓缓靠坐在火盆前，语声含糊道：“可咱们不是百姓。”
虞书同苦笑着点头，“所以被抢了一车的补给。”
李柏年神情恍惚，犹似在梦中，这让虞书同大为费解。
这份留书几乎可以确定对方是友非敌，对面的大火就是最好的证据，当然这种天气，没有桐油助燃的话，火势估计发挥不了多大优势，可也足以造成恐慌和压力，对他们而言犹如天降神兵。
至关重要的是，信中还给出了破敌妙计，但李柏年的态度为何却如此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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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獾子带来的人马已经和燕然会和，原本驻扎在城南，那边的城墙保存尚好，门洞足以遮蔽风雪。
但为了避开大队人们，他们只得匆匆撤退，跟着燕然一起穿过废墟，逃到了最远的西北角，躲在一处隐蔽的地窖里。
对于来自气候相对温和的阴山南麓的人来说，如今的恶劣天气是拦路的恶魔。可在常年奔波于此的悍匪眼中，这不过是冬天最常见的样子。
那日撤退匆忙，又顶风冒雪，不少物品遗失于途中，众人很快便面临断粮危机，就连柴火也所剩无几。
黑獾子来时在下游看到过几处村落，主动请缨去劫掠，或可解燃眉之急。但燕然深知穷乡僻壤没什么余粮，一旦被抢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要劫，那就劫大户。
众人面面相觑，这附近的大户只有云中郡公一行，那可是他们受雇保护的对象，何况对方人手众多，戒备森严。
燕然却没当回事，一人一狼夜探城南，连同车辆一起盗走。
也算是因祸得福，李柏年派出的探查的人竟发现了行进中的善无官兵。
她派黑獾子去后方滋扰偷袭，让他在官兵即将赶来时放火示警，她好趁机混进主帐送信。
最初那晚近乡情怯，思如潮涌。
可经过数日奔忙，如今再见父亲，却觉心静如水，许是人间别久不成悲。
她无暇相认，也不愿相认。
离家这么多年，面对熟悉的事物，她只感到陌生和遥远，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何谓官贼不两立。
父亲若平安到京，运气好的话大概会被授予高官，再不济也有个尊贵的虚衔，运气不好的彻底遭清算，最后尸骨无存，全家殒命。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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