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越想越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立场去掺和别人的家里事。
自己的心理都不那么坚定，怀疑的一瞬间，就被对方抓住了破绽：“你用这种方式插手，人家的家庭关系只会越来越疏远。你觉得你为人师表，在做一个好的表率吗？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别人的家庭还要不要？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都像你这样，自己家里出点问题就跑到老师家住，这世界上还有家庭的概念吗？作为老师，你只需要关心学生的课业，为他们树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而不是越位去破坏别人的亲子关系。”
程澈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方面她实在是和这人没什么话题，另一方面，教导主任显然也对她那些跳脱的思想观念并不认可。
教导主任最后问道：“程老师，你的学生是不是有在谈恋爱的？”
程澈闻言心一沉，忙摇头：“没有发现有谈恋爱的。”
教导主任叫来程澈前就对事情有所调查，此时也不可能相信程澈的一面之词。
教导主任冷冷道：“你先出去吧，把你们班的那两个学生先给我找过来。”
程澈让苏洋和耿逸辰进办公室前，简单交代了哪些话不能说，哪些能说：“一定不要说你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你们只是好朋友、好兄弟，明白了吗？”
程澈说着这话，目光盯着耿逸辰，有些担忧。她知道总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学会和这个世界更和谐相处的法则，但是她多希望自己不要是第一个教他这些的人，她想守护耿逸辰心中那些神圣的美好，而不是亲手将它打碎。
程澈伸手搭在耿逸辰的肩膀，认真道：“逸辰，我真的也非常不喜欢撒谎，但是有时候真相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它会引起很多连锁反应，说出来得不到任何好处。也许我们都不在乎那些好处，但是真相会牵连他人。而且你不能希望每个人都理解你的想法，为了避免冲突之类的，可以说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言。人们总说诚实是一种美德，但是那也只是人类社会发展对这种品质的向往，这些都是人们自己定义出来的，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一成不变、照本宣科，有时候是迂腐的。你能明白姐姐的意思吗？”
耿逸辰心里有些忐忑，他很少被老师叫去谈话，但是看着程澈满目的担忧和愧疚，他竟奇迹般地理解了：“老师，我不会实话实说的。”
这不是什么悦耳的话，耿逸辰说出来后也非常变扭，感觉是不是用错词了，但是程澈闻言却温柔一笑，欣慰地轻轻抚摸他的头顶：“逸辰，没有人会永远为你遮风挡雨，我们成长，是为了更好地去追逐心中所想，而不是向这个世界无条件妥协。”
耿逸辰闻言郑重地点点头：“老师，我会学习的。”学着如何成长成一个自己认可的成年人，而不是总把自己当成个孩子。
二人看向程澈，下楼走向教导处。
程澈见他们离开了，心里渐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是山雨欲来，仿佛有一种排山倒海、势不可当的力量，会将他们推向一个全新的世界，而那样的世界，绝对不是她预期过的。
程澈走进教室，同学们还在等待她的班会，程澈微笑着站到讲台上。
苏洋和耿逸辰都没有承认二人在一起的事实，可是这并不影响教导主任叫家长。
教导主任从两个孩子那里要来了两个人家长的电话号，先是给陈晓静拨通了。但是陈晓静离得太远，不可能马上过来，她只听说是耿逸辰在学校出了一些事情，需要家长亲自过来谈话。陈晓静闻言也很着急，这是耿逸辰第一次被叫家长，她忙告诉教导主任会让耿逸辰姥姥过来学校一趟。
至于苏洋的爸，那个人不知道逃债逃到哪里去了，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联系得上，教导主任只得要了苏洋二伯的电话，苏洋真的不想让二伯过来，但是也无计可施。
学校和老师，是权威的。
天气越来越冷，上午还带来一点点暖意的太阳此时被乌云遮住。
教导主任又把郭琛和汪褚叫来问话，这两个人明显更加坦诚。
汪褚父亲对孩子十分支持，不仅表达了对程澈的感谢，也十分信任程澈的为人，教导主任见汪褚和父亲的说辞一致，也就不再怀疑；至于郭琛，教导主任打通郭琛妈妈的电话，电话那头更是对此毫不在意，问多了就让她去找郭琛的父亲聊，结果郭琛的父亲居然还觉得这个年纪发展点恋爱关系完全没问题，说的话差点把教导主任气个半死。
教导主任只得让这两个人先回班。
耿逸辰的姥姥在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后的十五分钟，才气喘吁吁地赶来教导处。
教导主任见到老人家，稍稍和气了些：“耿逸辰姥姥，您请坐，先喘口气。”教导主任继续道，“真的很抱歉，我们老师擅自把您的外孙留在自己家这么久。”
耿逸辰姥姥擦着额头的汗水，闻言表情有些不自在：“您叫我过来，是孩子犯了什么错吗？”
教导主任见状，也知道程澈所言还是客气了，这家人自己对孩子的去留根本不那么在意。于是她不在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说起第二件事：“是这样的，您也知道，学校是不让早恋的，但是我们最近观察发现耿逸辰和一些同学走得太近了。”
姥姥闻言吃了一惊，下意识看向后面两个人，眉心一蹙，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苏洋刚巧抬眼撞到了耿逸辰姥姥的这个目光，他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好在教导主任只是简单形容了一下耿逸辰和某些同学关系过于亲密，没有说学校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八卦：“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学校不希望他们把精力放在这些没有用的地方，希望您能理解并支持学校的规定。”
陈榆三天两头就被找家长，姥姥对学校老师的一套说辞早就司空见惯，她忙点头应是。
教导主任道：“那您看看，先把孩子接回去停课两天吧，回家好好和孩子说，耿逸辰学习这么好，学校也都是为了孩子考虑，不希望他们误入歧途。”教导主任希望耿逸辰和苏洋都回家停课一段时间。
耿逸辰的姥姥起身道：“是，我们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耿逸辰姥姥走到耿逸辰面前，换了一副面孔，瞪视着耿逸辰：“还不回去收拾东西！”
教导主任也起身相送：“回去好好反省，不要耽误学习进度。”
耿逸辰低着头听训，他看了一眼苏洋，被姥姥推回教室收拾书包。
苏洋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用手比了个“OK”。
耿逸辰也不敢再看他，他心里十分焦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些什么，有些畏惧。
姥姥大力扯着耿逸辰走出学校，面色不善，不过到底还是在学校给耿逸辰留了些脸面。
耿逸辰觉得姥姥真的越来越陌生了，他印象中的那个人是那般慈祥，不知道是因为记忆给她镀了一层柔光，还是她真的改变了。
冷风吹拂，耿逸辰姥姥骑着三轮，载着耿逸辰回到了他半年都没有回过的家，耿逸辰看着那宽厚的背影，鼻尖发酸。
他还记得自己从前总是坐在姥姥身侧，天冷了就抱着姥姥，两个人靠在一起，会比较暖和。
如今，二人好像疏远而陌生。
耿逸辰看了一眼对面李明家，破旧的铁门上被小孩子们拿粉笔画得花花绿绿。
耿逸辰姥姥见他的模样，没好气道：“还有心情看别人家，那死孩子早就不知道死哪里去了，从监狱出来就没回来过！你就不学好吧，早晚有一天和他一样，没有好下场！你等着吧，你妈马上就回来了，我看看你怎么跟她交代！真是越活越不是个东西，居然让学校把我找过去，我这张老脸都给你丢光了！”
耿逸辰好久没听到这些刻薄的言语了，他心一沉，低着头，跟着姥姥走进院子。
半年没回家，这个地方的摆设和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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