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眼昏暗间,只听见身边之人的命令:“来人,将刚刚意图闹事、行刺朝廷命官的人抓起来。”
语毕,藏匿在各处的锦衣卫突然倾巢而出,涌进人群之中。
兵甲碰撞的声音压下麋集罗唣之声,即使人多势众,乡民们也不再气势高昂。
噤声前后,只见玄色曳撒掺入褴褛衣衫之中,几息之间,部分乡民便发现身边少了人。
对强权的恐惧暂时战胜了对饥饿的恐惧。
在混乱懊热之中,一道关切反而出人意料。
“季大人!您流血了...”
季泠站稳之后,立刻松开旁边人的手,抬眼看向声音来源,是矮台前的一位妇人,牵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年纪约莫也就七八岁。
季泠感受到额角有浓稠的浆液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在滴落之时,她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摸,原来是血。
混在其中的还有源源不断的汗水,难怪她没有察觉。
季泠弯下腰,捡起来刚刚砸中她的东西,是一个陶碗。
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能将自己吃饭的珍贵家伙砸出来,究竟是情急之下失去理智,还是有人趁机浑水摸鱼?
她蹲着半晌,思考之间,随意抬袖擦去脸颊和眼周的血迹,血流得太多,这样一擦反而弄了半边脸全是血痕,有些骇人。
那位妇人身旁的孩子见了,吓哭起来,四周又掀起一阵小小的喧动。
妇人拍了拍孩子的后背,抚慰她的惊慌,而后又用同样的担忧看向季泠。
“季大人,您先去处理您的伤口吧……”语未罢,便在不十分合身的衣衫之中四处摸索,随后上前一步,越过篱笆般的士兵,将手中的帕子递给季泠。
季泠怔愣了一下,浑身上下的水逆着血液奔向胸口,想要将她狠狠冲倒。
她眨着干涩的眼,倾身将她的帕子推了回去,微笑着说:“大娘,多谢您的好心,我不用。”
大娘却紧张起来:“季大人...我们没有更干净的帕子了...”
季泠感觉血又滴落,还深入眼中,又流出来。她复低头擦了擦,“所以我更不能拿,您比我更需要。”
大娘看着满脸血的季泠慢慢站起来,借由矮台之势,后头的乡民终于注意到季泠的伤势,小声议论起来。
季泠捕捉到一些破碎的言语——
“是不是我们做的太过火了...”
“她毕竟也是个女人...”
“她看起来不像那种狗官。”
……
季泠微微一笑,不知道是因为锦衣卫的镇压还是因为她伤口的狰狞,总之乡民们的怒气是淡下来了。
季泠清了清嗓子,声音仍有些嘶哑,却突破干涸的土地,透进乡民的心中:“乡亲们!朝廷之中,无论是圣上还是各位官员,皆心系湖广旱灾,忧心忡忡,无不重视。我季执庸是女子,却并非陛下随意选出应付湖广百姓。正相反,圣上之令,命我等赈灾官员与民同食同寝,同存同亡。”
季泠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乡民的反应,目前已经少了许多抗拒,她伸出双掌,上面有淡去的伤痕和薄茧,前排几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我也是在乡间长大,也如各位的儿女孩童一样,见过旱灾水患。不仅如此,我还曾协助当地官员一道治理,最终保全全乡性命。且正是因为我年轻气足,身强体健,又为女子,比男子多几分细心,陛下考量诸多,终派我前来与乡民们齐心抗灾。我季执庸在此立誓,大合乡灾情不缓,我绝不离乡半步!我与各位乡民,同享日月,同渡危河!”
季泠的声音高亢,她额头的血随着她的呼号而不断绵延,染红了她的眉毛,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快要体力不支了。在眼前瞬白的一刹那,她听见前面还在哭号的幼童说了一句:“娘亲,我相信季大人,她是个好官,你看她还在流血...”
稚子的善良单纯激发了身边众人的怜弱之心,前排几人也纷纷跟从:“季大人是个好官!”
季泠努力牵起嘴角对着那个孩童笑了一下,阖眼之时,控制不住的往前倾。
在她双耳嗡鸣,将要摔下台时,身后传来不耐的“啧”声,一柄剑横于腹前,将她拦回。
“姚知府,别看戏了,替你做到这个地步,再无法维持局面,你就该收拾收拾跟我回京了。”
季泠的胳膊被他死死攥住,只听他冷冷一说,还未见姚知府的回应,就被拉下台去。
半昏半醒地被拉扯着,更准确说是拖着,她还时不时被地上的石头杂物绊住,走得跌跌撞撞。
她还不如直接昏过去,总好过现在花着眼又想呕吐,却还要顾及这人。
进了屋内,大夫给她额角的伤上药包扎之后,又给煮了解暑茶,让她含了参片,季泠才算缓和过来。
大夫出去后,屋内空无一人,季泠趴在圆桌上,闭眼养精蓄锐。
湖广的水太深,她初来乍到就遇上这样的事情,京城的祸事还未解决,她不得不再三谨慎。
她答应来湖广赈灾,便是为了亲自找寻真想。京城被闫有德等人盯着,她一动手就容易暴露,湖广如今正值旱灾,她与各州府官员有来有往,顺理成章。
她本就只是户部小官,赈灾这样的大事,她不过承了上峰安排,前来核实,打个头阵罢了。等朝中派下巡抚,她便可以偷空去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即使做了十足的准备,她还是没料到,初来便遭遇一场动乱。这样一来,她的计划便不得不暂时搁置了。
炎炎烈日,帐内静悄悄,趴在桌上人的人似乎睡着了。
几乎微不可察的步声在帐内响起,冰凉的目光审视着圆桌上的人。那张脸,因为受伤与干燥,嘴唇苍白,因为酷暑与直晒,脸颊烫红。
半盏茶时间后,趴着的人眼睛猛然睁开,与桌前人对视上了。
“假睡?挺能装的。”他漫不经心。
季泠扶桌站起,全身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懈怠。
“幸会,锦衣卫指挥使,成大人。”
成珏少见于人前,是真正的昭狱阎王,朝廷鹰犬。若非之前在养心殿见过几次,她还真认不出来。
“季大人为何这么怕我?”
“朝廷上下,谁人不怕您。”
“你的好先生,可就不怕我。”季泠即刻寒毛竖起,抬头看向成珏,却看不出他的意图。
成珏知道了。
可那又如何?
毫无证据的事情。
“越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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