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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数山脚下的湖泊延绵数里,连同着云州城的运河。
万剑山庄自明月臣服毒后,再不理世事,庄中暗探近来没有向沈醉禀报山中出了异常。
前几日大雨不歇,昨儿傍晚才见晴,那此人多半是抱着浮木,从运河里头被冲过来的。
沈醉如今只想安静地守在师兄身边,管哪门子的闲事?
她审视少年许久,见他的确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方警惕朝他靠近。
她在少年身边蹲下,浓厚的血腥味儿扑鼻,黑衣湿透紧贴少年劲瘦的腰身,看不出来何处有伤。
沈醉不在意他有没有伤。
她捻了少年一截子衣袖进手里细细摩挲。
刚刚扯他上船时,沈醉便觉他身上衣料柔软细腻,非一般百姓用度。
细细翻找一番过后,沈醉神思愈重。
少年所着衣物织造技法,似京城那边的工艺。
沙数山在云州,离京城有千里之隔。
沈醉接着扯下少年腰间系着的漆黑铜牌。
铜牌造得比她两手并拢还大,刻成凶兽怒目咆哮状,血盆大口中衔龙飞凤舞数个大字。
书,督卫指挥所。
旁跟一行小字,佥事镇抚司。
他年纪轻轻,瞧着比沈醉长不了几岁,竟是个京城来的正四品武将?
沈醉想起,近月来谣言四起,称云州与沧州交界处有兵马异动,百姓人心惶惶恐生战事。
她随师兄闭门沙数山,亦有所耳闻。
此人…难不成是朝廷派来的钦差,为何会坠湖?
短短片刻间,沈醉推测少年种种来路,她收了牌子,不再犹豫,撑起乌篷船往碧荷深处行去。
估摸着路程差不多了,她放下船桨,双手一伸,用力将少年推下了船。
沈醉不想再让任何事物来打扰她和师兄,更不想沾染丁点儿的麻烦,随少年死在湖中是最干净利落的做法。
何况,这是个朝廷的狗官,当官能有几个好东西?
若她没有发现他,他不也得溺毙么?
“只怪你运气不好。”
噗通落水声后,沈醉轻喃道。
她神色如常,不再看湖面一眼,弯腰去拾船上散落的荷花。
异变则突起。
船身剧烈一晃,沈醉差点儿摔下去,风翻荷浪,热风扑面,她身后传来沙哑一声:“姑娘…”
沈醉惊魂未定转身,被她推下船的少年居然是醒着的。
他一手扣住船舷要往上翻,手背瘦削青筋暴起,肉眼可见的气力不支。
少年只撑起宽阔的肩身露出船头来,稠黑长发水淋淋贴着惨白面颊,薄唇干裂。
唯有一双寒眸精光毕露,目光凛凛如刀,亮得吓人。
像只勾魂的厉鬼。
他一字一句都仿佛从喉咙中艰难挤出来,“谋财害命的事儿,可做不得。”
少年被沈醉捞上船时有了知觉。
只是沈醉上来搜他的身,他不知她来路,加上身受重伤,干脆暗自调息,面上装晕试探她一二。
孰料对方没一会儿,又一把将他推了下去。
“我乃……”
沈醉反应极快,谁要听他搬弄身份吓唬人,她抄起一旁的香炉砸向他脑袋。
凛风袭来,少年瞳孔紧缩。
幸而他眼疾手快,一手扒在船头,另一手拽住了沈醉拿香炉那只手腕子,硬提起一口气,将她拖拽到自己身前。
沈醉不受控地扑过去。
她手中鎏金的小巧香炉坠地,滚出一圈灰烬,船身不停晃,她先前采下的嫩荷花,无声无息滚落数朵进湖中。
浮起来,飘远了。
而她直直撞进少年漆黑的眼里,看见佯装镇定的她自己。
头上竹笠歪了,脸上素白,一点唇瓣咬得嫣红。
“你本来快要死了,凭何遇着我了就能活了?”
明月臣总说沈醉犟,这会儿她也不服软示弱,细声细气地与人呛声儿:“我又不是菩萨,还专管救人的事儿?”
少女腕骨细瘦,皮肤柔嫩,已被少年粗粝五指勒得通红。
他这一拽,拽出了沈醉的底细。
她不会武,力气都小得可怜。
少年本为沈醉的举动气急,压抑低喘,他眸光郁郁审视她半晌,瞧她面无表情,浅色琉璃般的眸子不见丝毫惧色。
她安静地同他对视。
一张小脸巴掌大,额发湿漉弯曲贴于面颊,白皙耳垂玲珑一点,黑白分明。
少年看得喉头莫名发了哑,他喜怒难定,似乎给沈醉气笑了:“姑娘说得是,不过……咱两现在得换换了。”
他话音落,反手飞快将沈醉甩下湖去。
却是歇了心中的杀意。
沈醉措不及防,跌落湖中狠呛了几口水,等她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少年已飞身上了船头。
他发梢不停滴落水珠儿,屈膝搭臂坐得大马金刀。
面上那点薄凉笑意褪尽,少年朝沈醉伸了手,呼吸沉沉,“拿来。”
沈醉知道他要何物,她老实从腰间取出少年的腰牌,扔到船上。
她拿这东西,本打算回到庄内毁掉,以免少年的尸身冲到别处去让人发现,会以此追查他的身份。
可他现在看着,一时半会死不了了,沈醉留着反而徒生事端,不如还给他。
少年接住腰牌,二指并拢到薄唇边,打出一声悠长尖锐的呼哨,后而展臂将腰牌高举起来。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鹰啸长空,沈醉杏眼微瞪。
盘旋在半空的苍鹰俯冲下来,宽大翅翼毫不收敛,一袭庞大阴影气势磅礴,飞快掠过乌篷船。
风呼啸压低荷叶丛,苍鹰袭掠,利爪抓走了少年手中腰牌。
它向远方飞去,化为天边一点黑,消失不见。
“此地在云州?”
少年凤眸睨了睨沈醉,唇薄而无血色,肤透白而眸凝黑,眸光同苍鹰如出一辙的犀利压迫。
他从沧州的官渡口受伤落得水,并不知此刻身在何处,听沈醉说话口音猜得。
沧州运河下游,也该是云州。
沈醉哪里还敢说话,沉默低了眸,避开少年的迫视,心里呜呼哀哉。
那只鸟原来是他的,是给他传信去了?
不会带人找回来罢?
完了,真惹上大麻烦了。
片刻,沈醉目光游移,顾左右而言他,“……那是我的船。”
却不知她一开口就露馅儿。
少年居高临下往湖面看。
沈醉头上竹笠居然还没掉,她亦无暇去扶正,任由竹笠歪斜盖着松垮的发髻。
水串成珠落,无声打在肩头,松散开黑发绕着素青衣带湖中飘散。
如此这般了,她神情还坦然,不显狼狈怯弱。
仰着芙蓉面莹白如玉,亭亭立在清水芙蕖中,衬得她眉眼旖丽。
少年睫上沾水湿润,视线并不清晰,许是失血过多,他恍恍间陡然浮出诡诞之感。
湖中的少女眼眸纯粹欲仙,湿发覆面又艳似鬼,致使他莫名以为,遭了水中精怪的窥探。
少年不信鬼神,却不合时宜的生了闲心。
他稳住气息,忍着要将他劈裂的刀伤疼痛,朝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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