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当年的事情,我们彼此各有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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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恨年少时天资愚钝,没参透缘分。
——bgm《梦幻诛仙》
0.1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唱念做打的一曲《锁麟囊》,进入尾声时,金允知也堪堪惊醒。
她做梦了。
踩着拖鞋,关掉了收音机,女人用清水浸了浸脸,又仔细擦拭干净。
老一辈的人说,梦是了缘的。
大概是缘分已断,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他了。
0.2
或许因着白天帮隔壁的本地阿婆看了会儿新养的小狗,皱巴巴的样子,就让她想起家虎。
不是幼年的,是已经长大,已经变老的它。
那是她见它的最后一面。
是个夏天,在龙庄。
达美姐说它的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了。
从2007到2023,家虎都16岁了,也是高龄沙皮犬了。
不知不觉,6年过去。
金允知再次见到它时,差点认不出来。
她的家虎,指甲长了,褶子变多,说是洗澡都费力。
它老了。
她隔着栏杆看它,手颤抖着,胆怯的不敢叫它,怕它早就忘了自己。
她不是一个好妈妈。
可她的孩子还记得她。
家虎看见了她,直直着看着。
它的眼睛幽幽亮亮,像是在流泪,叫声断断续续,像是在呜咽。
手心的狗牌,硌的她生疼。
那是金允知离开这些年,第一次后悔。
有些人决定离开,就格外决绝。
她不敢看权妈妈这些年发来的照片,她怕自己回头。
这对于家虎来说,太狠心了。
可家虎不怨她,家虎知道,妈妈也很伤心。
于是家虎乖乖的等啊等,等到生命的尽头,等到妈妈心软,再次降临。
家虎的愿望实现了。
它撑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满足的闭上眼睛,去往汪星了。
它会在那里幸福的生活,它终于可以,一直在天上看着妈妈了。
0.3
她梦见,那年秋天,她没有一个人埋下那个小小的衣冠冢。
她梦见,那年家虎没死。
她牵着它,回了上海,给它介绍阿公阿婆,喂他喝梨水,然后给它洗澡,织小毯子。
她注视着它,在院子里淘气的玩着皮球。
她梦见了权志龙。
好多年不见,他的模样,她已经快记不清了,她只记得,他要把它带回龙庄。
家虎恋恋不舍的跟他走了。
金允知恨死他了。
他把她的家虎抢走了。
她的家虎成了一滩骸骨,被他埋在了龙庄后院的秋千旁。
那个金属小牌子,被一同埋进地底。
上面写着:
允知和志龙的家虎
0.4
在上海也算深居简出,却还是很快就被人认了出来。
加上那段时间,他又遭人造谣。
连带着她这个多年未见、再没联系的人,受到的关注都又多了。
不愿意平白搅了老人家清净,原本中断的旅行计划,就又提上了日程。
香港,然后是苏黎世。
她是个念旧的人,最近走在新的土地上,开始频频忆起以前。
我们都活在遗忘与记忆之间。
影子,是日光下的复活。
金允知的名字,曾经和另一个人紧密纠缠在一起很多年。
她的生命也是这样的。
这真是件令人恼火的事。
因为这意味着,她回忆起的每一点过去,总绕不开那个名字。
权志龙。
0.5
她对这个名字的主人,说来感情很复杂。
粘的越紧,撕开时越血肉模糊。
她说,无名分,不多嗔,难生恨。
又说,雨波江潮,恨水绵绵再难消。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行过半生,却平白懂了那句,“水东流,人长恨”。
这里的恨,是遗憾。
离得越远爱的越深吗?
这可不准,距离太远,爱和恨,都是能被扯断的。
可离得越远,越懂得,分开之后,才理解。
撕开时越痛,面目越狰狞,可他们好像只记住了那一刻的面目全非,经年过后,才发觉那天那么痛,是因为有多少血肉黏连。
可这时,也只会一笑而过了。
0.6
她教琴的小朋友,是孤儿院的自闭症患者。
为此,她读了好多心理方面的书。
其中,荣格关于爱的论点,一针见血。
“关系吸引的背后,是更深层次的潜意识投射。”
“人们爱你,只有两个原因。一,他们想成为你;二,你唤醒了他们的伤。”
“人们真正爱的,还是自己。”
她合上书,眉眼恍惚。
‘你想要权志龙吗?’
‘不想。’
回到那天和赛琳娜的对话,直到这时,她才明白,自己哽在喉咙里,吐不出的话是什么。
“我不想要权志龙,我想成为权志龙。”
我请求。
不要说的多么无私,表现的多么高尚。
人人说,他们性格大相径庭。
可她看,分明是如出一辙的贪婪。
那男孩剥夺爱的养分,来获得安全感,痴迷于由此而生的百般情绪。
她汲取着他身上的生命力,以‘爱’之名,实行着一场盗窃。
0.7
那些年,金允知对他几乎说得上溺爱。
偶有别扭,相识的朋友,总会率先怪责他。
“不要任性”“多少人羡慕”
“你又在搞什么鬼”“我看也只有允知忍得了你”“哪天被抛弃就好了”
……
这好像是场道德霸凌。
他的确有时候小孩子性格,他的确不成熟,会犯错。
可这世界上,哪有明确的正与邪?
如果他罪大恶极,她又无辜到哪里?
因为他太耀眼,太笃定,她就理所当然的觉得,他是爱的优等生。
所以,她偷偷看他的答案。
她一厢情愿,觉得他会拿满分,她把自己的最终成绩绑在他的身上,一举一动做着响应。
这些年,她把责任,推卸给他。
她忘了人本来就是矛盾的。
她懂他的辛苦,却不理解他的脆弱。
权志龙,也是个会考零蛋的小孩。
这世界爱多种多样,他再敏感聪明,也会被拉进泥沼,看不清方向。
她把他的呼救,当做又一场爱情演绎。
金允知好骄傲啊。
那是一种,掩盖在谦虚的表面下,骗过了所有人的自负。
如若她真的百分百是一张白纸,那她怎么会摸索不出他的试探和无力。
她有自己的过去,她怕重蹈上一辈的覆辙。
所以自顾自的给他安上一层美好滤镜,将他架上高台,有意无意让他摆在镂空的高位上。
每每察觉危险,就闭上眼睛曲解他的意思。
他明明想要她在乎。
她却觉得他在要自由。
她说着,他是她爱情的导师。
可偏偏,她一直在向着他的对立面走去。
她真的,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吗?
一个能把戏演到拿奥斯卡小金人的女性,看不出他的强颜欢笑?
一个博览群书,温柔细腻到人人称赞的女性,读不懂他的隐喻?听不见他的呜咽?
金允知,你总在装傻。
你在怕什么?
怕那么滚烫的温度,会不会是自己的错觉。
怕他含情的眼睛,会不会转瞬即逝盈满厌倦。
你深知自己不是个有趣的人。
你深知,他喜欢过的人和你全然不同。
所以你闭上眼,你也在否认他的爱,你觉得,这样就不会受伤。
你只敢接受他流于表面的肤浅情绪。
即使你深知,那些或许只是面具。
你说你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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