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重嘴角立时不受控制地上扬,她被迫咬住下唇,方才做出一副痛苦难受的模样。
蒋道明见状,蹙眉道:“又不是禁了你习武,待从穆尚宫府上回来,接着练便是。”
蒋星重下唇咬得发白,着实是费劲控制好久,方艰难地点点头。
见蒋星重不情不愿地应下,蒋道明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夹菜吃饭,对她道:“等下吃完饭就回去收拾东西,穆尚宫特意吩咐,这趟过去不是享福的,所以兔葵和燕麦都别带了。明早爹和你哥都要上早朝,叫瑞霖送你过去。”
蒋星重点着头应下,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只是不知明早离府后,她和言公子要如何碰面?
但她私心估摸着,言公子既然安排得这般迅速周道,想来也想到了她这边的情况,应当会有安排。
念及此,蒋星重不再多想。一旁的蒋星驰,转头看向自家妹妹,宽慰道:“等你回来的时候,哥哥给你准备一把好刀,可好?”
终于有了合适的借口,蒋星重这才正大光明地放开笑意,冲蒋星驰点头笑道:“那我等着哥哥的好刀。”
蒋星驰冲她抿唇一笑道:“吃饭吧。”
蒋星重应下,和父兄一道继续吃饭。
吃过饭,蒋星重回到自己房中,将兔葵和燕麦支了出去。她四下扫了一眼,却发觉自己没什么需要带的东西。
要进东厂,估计以后就是穿太监服饰,用不着带自己的衣衫首饰。至于其他的东西,更是没必要带。
但是需要带几条束胸,虽然她本就很瘦,不大明显,不过还是保险些的好。还有钱,多带些钱,钱这个东西,到哪里都是必需品。
想着,蒋星重在衣柜一阵翻箱倒柜,找到几件不穿的旧长衫,拿过剪刀,三下五除二给自己剪了几条束胸出来。
将束胸装好,她复又多装了一些银子铜板带上,简单收拾好一个包袱,便将其在桌上放好。
准备好东西,她这才唤了兔葵燕麦准备热水,沐浴更衣后,便上床睡下了。
第二日,蒋星重起了个大早,父兄刚刚离开去上早朝。
蒋星重正在屋里吃着早饭,瑞霖便进来说道:“姑娘,马车已经备好,将军吩咐你早些过去。”
蒋星重点点头,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
桂花糕,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将桂花糕就水咽下,拿起包袱便跟着瑞霖出了门。
马车一路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城中一处府邸门前停下。
蒋星重探头出去,正见已有不少贵女的马车停在门外,马车里偶尔传来姑娘嘤嘤的啜泣声。
蒋星重跳下马车,便见沈长宇站在穆府门口。
沈长宇见蒋星重到,冲她一点头,便先行进了门内。蒋星重紧随其后。
进了府中,沈长宇一直走在前方,与蒋星重隔着一段距离,但始终在蒋星重能看到他的视线范围内。蒋星重便一路跟着他,到了穆府后院。
后院中已备好一辆马车,马车旁,还站着一名看起来六十岁出头的妇人。
她身着顺圣色立领长袄,外套一件石绿色绣雀栖玉兰纹比甲,下穿玄色织金马面裙。头发纵已花白,但她腰背挺直,神色泰然,气质格外出众。
想来这位便是穆芙穆尚宫。
蒋星重上前行了个见长辈的礼,跟着道:“叨扰尚宫。”
穆芙含笑点头,免了蒋星重的礼,随后指指一旁的厢房,对蒋星重道:“公子已经吩咐过了,那间房里,已为姑娘备下衣帽,姑娘且去换了便是。”
蒋星重点头,自上前进了房间。
房间桌上放着一套熨烫好的太监服饰,服饰上摆着一顶烟墩帽。蒋星重浅吸一口气,便开始拆头发。
不多时,蒋星重便换好衣服,并重新给自己挽了个男子的髻,将烟墩帽戴着头上。
一切准备妥当后,蒋星重照了下房中镜子,见自己当真像个生得清秀的小太监,不由松了口气。又拽了下衣服,便朝门外走去。
再次来到院中,沈长宇和穆芙皆朝她看来。沈长宇不由缓缓点了下头,似是对她这装扮很是满意。
穆芙未作任何表态,只对蒋星重道:“姑娘放心,任何人问起,你都在我的府上。我每隔七日,亦会将姑娘在府上的表现告知你的父亲,叫他安心。”
蒋星重抱拳行礼道:“多谢穆尚宫。”
行礼罢,沈长宇便拉开了马车的车门,蒋星重坐上了马车。穆芙这才微微垂眸。也不知这位新帝,忽地来了什么兴致,安排个女子进宫做太监,还不叫表明他的身份。看不懂,她只管安心办差便是
。
马车从穆家后门驶出,蒋星重就这般在穆尚宫府上来了个偷梁换柱。
清晨的街道上,此刻还很安静。蒋星重坐在马车里,只听得到车辙滚过青石板的声音。
她此刻只静静地坐着,什么也没有想,感受着周遭一切的流动和变化。前后两辈子,没有哪一刻,她像此刻般体会过如此想扎根于现实的满足与平静。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车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沈长宇出现在蒋星重眼前。
沈长宇手中拿着一盏绘有瑞鹤的宫灯,对蒋星重道:“到了,下车吧。”
蒋星重点点头,拿着自己的小包袱走下车来。她四处看看,身后便是挂有东华门三个字匾额的东华门。宫门高大,门口护卫森严。
东华门内,便是一处宽阔的四方庭院,中有溪流穿过,溪上建有小桥。
右侧有一处独立庭院,独立的围墙外兼独立的门,里头屋檐错落,巍峨森严。左侧又有一处独立的院子,同样只看得到排排屋舍。
沈长宇指指右侧的独立庭院,对蒋星重道:“那扇门是文华门,里头设有文华殿、主敬殿以及传心殿。”
蒋星重闻言了然,问道:“文华殿大学士便是在那边当差?”
沈长宇点点头,道:“算是吧,但内阁大臣们,基本常在内阁大堂。内阁大堂设在西华门处。”
沈长宇又指一指左侧独立的庭院,对蒋星重道:“那便是东辑事厂,以后,你便在那边当差。如今东厂重建,里头主事的是王希音与孔瑞,二人尚未封官职,你尊唤一声公公便是。”
蒋星重点头应下,沈长宇将手中绘有瑞鹤的宫灯递给蒋星重。随后又指一指正前方,正对着东华门的一扇门,对蒋星重道:“那便是协和门,日后你若有事找公子,便将此灯悬挂于协和门上便可。”
蒋星重接过灯,再次点头应下。
沈长宇复又指向开在文华殿右侧的门,对蒋星重道:“那扇门唤作三座门,进了里头便是南三所。过了南三所,里头便是内宫。切记,你莫要入协和门与三座门,往后只在东华门处当差便好。这里公子安排好了,你可安心当差。可你若乱闯,被人识破你的身份,公子怕是保不住你。”
看着偌大的皇宫,
蒋星重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意欲刺杀景宁帝的计划,好像真的有点冒险。仅仅只是东华门,就如此之大,整个皇宫,那该有多大。别说刺杀景宁帝了,她怕是连路都找不对。
蒋星重暗自咋舌,只得再次点头应下。
沈长宇对蒋星重道:“既如此,我这便告辞。公子已安排好一切,说你是刚从海子里选上来的小内臣,唤作蒋阿满,你自去东辑事厂报道即可。”
蒋星重握紧手中的瑞鹤宫灯,深吸一口气,重点一下头,对沈长宇道:“好。”
许是有些紧张的缘故,再兼阿满二字过于熟悉,蒋星重并未留意,阿满二字,正是她的小字。
话音落,沈长宇朝蒋星重略一施礼,便转身离去。
偌大的东华门处,只剩下蒋星重一人,以及那些看起来不似真人的守卫。
蒋星重手提瑞鹤宫灯,肩上挂着自己的包袱,朝东辑事厂走去。
她一路上拱桥,过河,一盏茶的工夫,方才来到东辑事厂外。
门口没有守卫,蒋星重抬脚跨了进去,随后抻着脖子往里看去。
看了半晌,忽听左侧殿中传来人说话的声音,蒋星重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蒋星重走上前,正见殿门开着,里头有两位同她一般打扮的内臣,看起来都已是中年。
蒋星重问道:“请问两位公公,是在这里报到吗?”
王希音同孔瑞转头看过来,二人目光不由上下打量两眼。
王希音见蒋星重同其他内臣相比,过于清秀了些,念及陛下的嘱托,含笑问道:“你可是长宇送过来的小内臣?”
蒋星重行礼点头:“正是。”
王希音和孔瑞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然之色。王希音从桌上拿起一个册子,佯装翻阅,随后问道:“蒋阿满,年十六,一个月前净身,对吗?”
一听净身二字,蒋星重心间略有怪异,搓搓鼻头,行礼道:“正是。”
孔瑞笑道:“蒋阿满,你进来吧。如今东厂人尚不多,你不必拘谨。”
蒋星重点点头,进了殿中。
孔瑞指了指一旁的桌子,示意蒋星重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跟着递给她一本册子。
蒋星重放下东西后,忙上前接过,打开后见上头写满了名字
和信息。蒋星重不解道:“这是?”
王希音冲她笑笑,解释道:“这些是准备要调入东厂的人,你且记记名字,以后这些人,你怕是要长打交道。”
蒋星重点头应下,便仔细翻起了册子。
就在这间隙,孔瑞对蒋星重道:“东厂重建,事务繁忙,以后你便住在东辑事厂,稍后我带你去给你安排的房间。”
陛下特意交代,这位姑娘不能同太监们同住。但好在东厂地方大,给这位姑娘单独安排个住处不算难事。
蒋星重闻言心间大喜,她求之不得。之前她还发愁,若是与太监们同住,她该如何遮掩和避免尴尬。本已是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但没想到居然单独给她安排了住处。
念及至此,蒋星重这才恍然觉出不对来,蒋阿满?言公子竟是知道她小字唤作阿满?
许是他和父兄打交道时,听父兄唤过吧。蒋星重未再多想,专心看起了名册。
而此时此刻的谢祯,正在早朝上听百官聒噪。谢祯头一回看着这些文官的嘴脸,觉得这般可憎。
大昭面临旱灾、流寇、国库空虚、拖欠九边军饷等等事务,可这么多天了,他们偏偏只拿着严惩阉党旧臣的事来说。仿佛整个大昭就只剩下这么一件要紧事。
谢祯烦得不行,同百官打了一阵太极后,便下了早朝,回了养心殿。
养心殿外,傅清辉和沈长宇已候在殿外。
谢祯一到,二人便跪地行礼。谢祯免了二人的礼,道:“进来。”
傅清辉和沈长宇一道随谢祯进殿。谢祯未换朝服,便在椅子上坐下。
沈长宇先行行礼道:“回禀陛下,蒋星重已入东厂。”
谢祯点点头,对沈长宇道:“好。想来近几日东厂人手便会陆续调入。清辉……”
谢祯看向傅清辉,吩咐道:“东厂内掌刑千户、理刑百户,以及负责侦缉工作的役长及番役,按惯例当由锦衣卫担任,你配合王希音拨人。”
傅清辉行礼道:“是。”
谢祯复又对恩禄道:“待东厂人员组建完毕,令王希音暂代东厂提督一职。只下口谕,东厂内明白便是,莫昭告百官。”
恩禄行礼:“是。”
吩咐罢,谢祯跟着对傅清辉道:“待东厂组建初成,有些
案子,便可交由东厂处理。”
傅清辉再复行礼称是。
待谢祯交代完,傅清辉上前行礼,并呈上手中卷宗,对谢祯道:“启禀陛下,臣审赵元吉,一日一夜,锦衣卫中的案子,基本已经明晰。只是……”
傅清辉面露难色,道:“赵元吉将高明兆的贪污案,交给了大理寺审理。”
谢祯闻言蹙眉:“朕不是按着此事,莫叫轻举妄动吗?”
五个贪污重犯,赵元吉只上报了高明兆和刁宇坤二人,当时他未叫抄家,亦未叫捉拿,怎么高明兆的案子,这就到了大理寺手中?
谢祯冷嗤一声,阴阳怪气道:“原来这赵元吉,竟这般能耐,便是连朕的旨意,都敢糊弄越过。”
傅清辉道:“臣接手时,高明兆一案已被移交大理寺。若要再拿回诏狱审理,也不是不行,只是案子入了大理寺,怕会有不少文官插手。”
谢祯想了想,对傅清辉道:“先将这段时日赵元吉的案子,详细报来。”
傅清辉行礼称是,跟着回禀道:“回禀陛下,赵元吉已全部交代,出售堂贴一案,自他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以来便已开始。他大批出售堂贴,只为敛财。除京中地痞流氓之外,还有不少勋贵子弟,科举无能,又习武不成,便通过贿赂赵元吉,拿到一个锦衣卫的闲职。这类锦衣卫,基本鲜少到岗,占着锦衣卫的名额,吃着朝廷的空饷。”
谢祯闻言伏在膝盖上的手陡然攥紧,他紧咬牙关,额角已是青筋浮动。
好好好,难怪在蒋星重的梦中,到了最后关键时刻,他无锦衣卫可用,原是如此!竟是如此!
谢祯沉声问道:“共计多少人?”
傅清辉眼露嫌恶,对谢祯道:“回禀陛下,地痞流氓兼勋贵子弟,怕是不下十万。”
谢祯倒吸一口凉气,痛心合目。
十万……难怪大昭国库空虚,难以为继!原是有如此大批的蠹虫附在朝廷上吸血。锦衣卫尚且如此,其他机构更得烂到何等地步?
赵元吉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多年,他早就如此行事。朝廷上那么多官员,难道一个知晓的都没有吗?为何这么多年了,没有御史弹劾,没有言官告状?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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