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楼颔首垂眸，腮畔一动一动，分明是暗暗咬着后槽牙，不知在心底如何骂他。
男人不错目瞧了会儿，也不点破，松了对她的钳制，手腕一翻不知从哪掏出个极小的青釉瓷瓶，眄她一眼后起身至掐丝珐琅宝莲香炉前驻足，手执瓷瓶解开封盖，稍稍倾斜，骨节分明似冷玉的手指在瓶底轻叩了两下，便见瓶口有一滴晶莹液体从香炉顶盖缝隙滑了进去。
重获自由，苏雪楼赶紧摸了摸下巴，他的手指冰冷，不似活人。余光瞥见男人起身时，下意识抬眸，不料那道挺峻背影惹得心绪一动，心跳顿时乱了。
她定是疯了才因那相近的名字恍惚觉得连背影也有几分熟悉。
疯了疯了疯了！
不行！她是产妇啊，再这样情绪激荡下去真要血崩了……
苏雪楼敛眸，抿了抿耳旁碎发，极力平复心绪。及至男人高大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底，她鬼使神差问了句，“若是……若是我想见你要怎么找你？”
问完她自己都惊了下，怎么有股子主动邀约的意味？这多没面子，姑娘家应该矜持啊！
她试图解释，“我是说……”
“若真想我……让云瑶传话。”蓝夜截断她的话，拂袖再次落座，意味深长看着她。
苏雪楼：“……”
这人省略了一个“见”字，语态暧昧得不行，苏雪楼听得都起了一层鸡皮。
对上他那玩味的目光，小小年纪的她如何能招架，她只觉一张脸滚烫，突然抬手把脸一捂，啐他：“你……你好不要脸，谁要想你！”
不过随口一句挑、逗，不料惹得她这副少女情态，蓝夜也颇为诧异，心绪刹那间百转千回，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攥了攥掌心的药瓶，却道： “天快亮了，睡罢，你太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被他一说，顿觉有了困意，苏雪楼从指缝中看了他一眼，见他伸手来拿靠枕，不觉往后挪了挪。
底下一阵泉涌，怕是要侧漏了，湿热黏腻难受得紧，她面上更烫了，只盼着这人赶紧走。
蓝夜见她歪着身子小心挪动，大约猜到何事，道：“我扶你去净房，清理一下恶、露再躺下。”
苏雪楼自然知道恶、露是何物，从他嘴里说出，竟似被他亲眼看见一样，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便好……”想及自己是产妇，随时有可能晕倒，又道，“你……你回去休息吧，让云瑶来帮我便好。”
算算时辰，云瑶应该返回了，蓝夜略一思忖，也不勉强，“也罢，我明日再来看你。”
苏雪楼巴不得他立马消失，点头如捣蒜，模样甚是乖巧。
蓝夜未再逗留，折身返回了密室，云瑶已从密道归来在此等候，甫一见蓝夜进来便迎上去，一脸焦急低声道， “尊主，朝云让属下带话，荆州飞鸽传书，失手了。”
说的是盟会筹备月余，势必要从户部漕运截走黄金的计划，竟然失手了……蓝夜抬眸看了眼壁上挂画，神色黯淡，“知道了。”
“赤雨说今夜抵达码头的漕运货船上根本不是黄金，而是镀铜，且我们遭遇官兵埋伏，伤亡惨重，增援迟迟未至，杨舵主见势不对下令撤了，折损三百余人。”
她一口气汇报完，蓝夜却恍若未闻，薄唇翕动，语气无半分波澜，“你速回寝殿照顾她，安神香里添了黄粱一梦，够她安睡几个时辰的。 ”
“……属下遵命。”
“尊主……”在他抬步之际，云瑶忍不住叫住他，她心中焦急，直言不讳，“尊主，娘娘即是神机阁主，一直是盟会行动最大的阻碍，尊主何不说服娘娘与我们共襄大计？”
这话她老早便想说了，自从几年前探查到神机阁和百花会幕后主人是娘娘后，尊主反倒再未提过拉拢策反一事。百花会教众遍布大江南北，产业日益壮大，若盟会能拉拢百花会，自是有如神助。这几年她被尊主安插到娘娘身侧，有些事是亲眼目睹，同为女人，她能感觉到娘娘对尊主情意匪浅……否则不会每当尊主身处险境时都会在暗中相助。
女人最是感性，若尊主肯亲口相邀，娘娘未必会拒绝，毕竟娘娘也曾为大梁子民。北苍灭梁，是赫连氏抹不掉的罪业，娘娘心中未必无恨，只不过因赫连烬之故，站在了盟会的对立面。然赫连烬身患绝症，已无几日好活，娘娘深知朝堂瞬息万变，连自己的儿子都托付给了尊主，可见对尊主的信赖，左右是与尊主生了情意，也好为自己挣条退路。
云瑶看不见，此刻蓝夜的双眸有多阴鸷，他握紧拳头，骨节发白，“此事休要再提，她是神机阁主一事，切勿泄露，这是命令。违者，你知晓后果！”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云瑶只觉头皮发麻，丝毫不敢违逆，“属下记住了……”
上峰再未传来只言片语，密室暗门的机关启动，细微的声响在暗夜里格外扣人心弦，心跳都似变快了不少，云瑶这才察觉到自己额上已是涔涔细汗。
面前欣长的身影已遁入地道。
“恭送尊主。”
待那欣长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云瑶长舒一口气，恢复好机关后掌灯返回净房。刚出来，便听见帘外有窸窣响声，不禁汗毛倒竖警铃大作。
空着的手已本能地探向腰间。
“云瑶？”
是娘娘的声音，云瑶收回手，身形极快地走到帘后，整理仪容，“奴婢在这里。”
她快速掀帘而出，扶住叉腰往这边挪动的苏雪楼，“娘娘要如厕更衣？”
“嗯。”苏雪楼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他走了？”
所指自然是尊主，云瑶端得是恭恭谨谨，“大人已经离去。”
“你与他很熟？”回想起蓝夜对她的评价，苏雪楼故意放冷声线，是个试探的口吻。
云瑶头皮发紧，仔细斟酌回复：“因娘娘的事，有过几次往来。娘娘恕罪，适才娘娘疼到昏厥，太医迟迟不至，情急之下奴婢斗胆自作主张传讯蓝大人前来相救……”
“喔？如此说来你与蓝大人传讯倒是简单。”
二人步伐并不慢，很快到了净房，云瑶下意识抬眸看了眼暗门，不觉手心已沁了层冷汗。她侍奉的这两位，在对待叛徒一事上，手段之狠辣，一位堪比阴间罗刹，另一位不亚于地狱阎罗，可怖程度不相上下。
“娘娘恕罪，当时您人事不省的样子连文女医都吓坏了，蓝大人乃杏林国手，是以奴婢才想到大人，心想以娘娘与大人的交情，大人必然全力救助。”
她尽量说得滴水不漏。
苏雪楼微喘，“我与他什么交情？”
偷情毕竟不光彩，她与蓝夜之事，看样子云瑶必是知情者，还经常在中间传话。偌大的皇宫这么些人，私会偷情总要有人掩护，就像她每次去刘家河摸鱼，还让师佳玥在一旁望风呢！
但见云瑶只把头埋得更低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苏雪楼从来不是个为难人的性子，浅浅一笑，“算了算了，不说他了。”
说罢掩唇打了个哈欠，云瑶如蒙大赦，毕恭毕敬上前伺候她如厕盥洗。
清理干爽后返回寝殿，苏雪楼打了一路哈欠，爬床才爬到一半便倒在了被褥间，一动不动了。黄粱一梦的威力云瑶自然是知道的，适才出来时偷摸服了解药。
将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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