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端午，城里热闹非凡，霍府也不甘落后，前两三日便开始张罗过节，包粽子、悬艾叶、避五毒……正节这日，里里外外如火如荼。
树荫下，蝉鸣阵阵，宋知韵瘫在太师椅上假寐，她早起吃了三个大粽子，噎挺得慌，天干物燥，又懒得走动消食，故窝这歇缓。
“夫人这几日总是懒怠，寻常最闲不住的一个人，连连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远处的游廊下，并肩站着两人，一个是云舒，说话的正是她，另一个是孟康；双方均享有一副神容——忧心忡忡。
孟康道：“大约是天热，夫人不爱动弹。”
云舒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回怼：“那你倒是想个法子呀！将军安排你留守，不就是让你伺候好夫人的吗？你可好，轻描淡写揭过完事。夫人老闷在家里，闷出病来，是你能推干净，还是我能担得起？”
毫不夸张，短短几个月里，孟康挨的训比前头二十几年的都多，且全出自眼前这个叉腰瞪眼的人。他做梦也难料到，这居然刺越挨越高兴。他八成是脑子坏了。
“你家姨太太一家子不全来京城了吗，把他们请来做客，夫人应该会开心的吧。”孟康积极出主意。
“我早想到了，也跟夫人提议过了，夫人兴致不高，只推改日再聚，原定好的去西山踏青，也不知几时能兑现了。”云舒摊手道。
孟康再接再厉道：“夫人前段时候说过一嘴上钟府拜会钟二姑娘，不如你等会再提提？”
云舒来了主张，转脸道：“今日赶上过节，即便拜访也到明日了。等晚上用膳那会，我试着劝一劝吧。”
孟康准备搭腔，桂枝匆匆忙忙过来，头上的汗珠子莹莹发亮：“云舒姐姐，孟大哥，门房的人回，贺家夫人来了，说是来见一见咱们夫人，尽一尽长辈的责任。门房拿不准，只先拦在大门口。这可怎么办呢？”
云舒头一个不服气，啐道：“她算哪门子的长辈，轮得上她来逞威风！去，传话给门房，不许放人进来，她爱哭爱闹，随她丢人现眼好了。”
霍铮不在，满院的担子自然落到了孟康肩上，桂枝仍问一问他的想法：“孟大哥，咱们就按云舒姐姐的意思办？”
云舒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那依你，不这么办，应该怎么着？难不成把她当个正经长辈，客客气气迎进来，府里这一干人尽把她当祖宗供起来，好方便她下夫人脸面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桂枝红了脸，默默垂下头。
“……两位姑娘别吵嘴了，我去会会这位刘夫人。”孟康说走便走。
“你在这听夫人吩咐，我去瞧瞧怎么一回事。”云舒抬脚追上快看不见影儿的孟康。
恰逢宋知韵直呼口干，桂枝奉命端水送上。
“云舒呢？”用惯了云舒，骤然换个人来，挺别扭的。
桂枝犹豫要不要托出实情，毕竟刘氏的到来都称得上烦人。
“唔……”宋知韵呷了口水，食指指甲盖时不时敲打着杯口，“刚刚原是你们几个在廊下窃窃低语，我还以为我睡迷糊了做梦呢。”她偏头看过来，“讨论什么趣事，我也凑个热闹好了。”
终瞒不住，桂枝全盘托出。
“正好无趣，且把刘夫人请进门来叙话，大暑天的，别给人晒坏了。”她心生恶趣味，打算领教领教此人涎皮赖脸的功夫。
桂枝唯唯诺诺。
“什么！？”才吃了一通刘氏恶骂的云舒，万分不敢置信，几乎是叫出来的，“夫人真真这样吩咐？”
“我听得真真切切，不会有假。”桂枝答话。
得了准信，刘氏暂收起穷凶极恶的面目，边整理散乱的鬓发，边咯咯笑道：“哎呦呦，你们几个终究是奴才，哪里就敢替主子做主了，没规没矩。你们是没落在我手里，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刘氏得了意，她身边的婆子越发趾高气昂，鼻孔朝天。
“哼！我劝刘夫人，不要得意忘形，不论怎么着，这里姓霍，夫人打的算盘，咱们全看得明明白白的。你老啊，好自为之。”云舒才不会任刘氏拿捏，恭恭敬敬迎她入内，更是做梦！她丢下两声冷笑，自回了。
“这死东西！”在贺家宅院肆无忌惮多少年，刘氏何曾受过这等侮辱，当场脸涨得通红，挽起袖子来欲撵上去撕烂云舒的嘴。
孟康伸胳膊一拦，声音不带一星半点温度：“刘夫人，此处是将军府，自有规矩，你若执意胡搅蛮缠，刀剑无眼，届时伤了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守门的两人，闻言按紧佩剑，犀利的目光对准刘氏。
蔡妈妈连拉住刘氏，小声劝：“夫人，这起东西保不齐真能干出来。咱们得先顾着正事啊。”
到底怕自己吃亏，刘氏吞下这口窝囊气，提腿进了宅子。
花厅内，宋知韵端坐主位，堂下列着上好的茶水。
“那种泼皮无赖，何必处处伺候她。”云舒一肚子火，撇着嘴抱怨。
知道她在外没讨到好处，宋知韵笑道：“我的茶不是那么容易喝的。当初他苛待霍铮母子，今又厚颜无耻打上门来，我再当缩头乌龟，岂非让她小看了我，以为这霍府无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何等能耐。”
反正有人撑腰，搞砸了也无伤大雅。
试问她刘氏敢把她如何？
云舒细声道：“您就仗着将军宠您，一阵吃了亏，可别哭鼻子。”
“噤声，”宋知韵摆正坐姿，“人来了。”
刘氏携蔡婆子慢慢走在后面，不住用眼睛打量四周，孟康雄赳赳走在前头，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质。
“刘夫人请。”刘氏越来越近，宋知韵不动如山，坐得稳稳当当，只用眼色示意她就座。
刘氏干停着不动，胸脯大起大落，锐声道：“怪道人人盛传，老大媳妇没大没小，今儿真算见着了。”
她笑得没心没肺：“那以刘夫人所见，节下不请自来，在主人家门外大嚷大叫、极尽撒泼，便是有礼有节了？果真如此，岂止是我，恐怕满京城找不出第二个礼数周全的人了。”
蔡婆子横眉瞪眼道：“我们夫人好赖是你的长辈，长辈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这般伶牙俐齿，怎能管得好偌大家业，白白遭人耻笑！”
云舒回击：“主子讲话，有你什么事！你争破头皮，这家业也不姓贺！”
“姓不姓贺，又与你一个黄毛丫头什么相干！反了反了，这年头丫鬟婢子都能挺腰子对主子出言不逊了，大公子辛辛苦苦打拼的基业，迟早败坏在你们手里！”蔡婆子倚老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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