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天用浴巾将人裹住,小心翼翼地抱到床上。
小暗卫竟还没醒,反而睡得更香了。
也不知今夜究竟是谁照顾谁,季长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帮人帮到底,再帮光着身子的小暗卫穿个衣服。
他在椅子上找到了时久随身携带的包裹,解开来,从里面找出一身干净衣服,同时余光扫到包裹内有什么金灿灿的东西露出了一角。
果然是金子。
随身带着这么多黄金,这小暗卫究竟是想做什么?这金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季长天出生在皇家,自幼见惯了尔虞我诈,多年以来,他自认为早已看穿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任何人的伪装在他眼中无所遁形,可如今,他却看不透这小暗卫内心所想。
若是玄影卫,刚刚就应该是在装睡骗他露馅,他抱人便是暴露自己,对方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可他又十分肯定对方没在装睡。
这小暗卫和以往所有埋伏到他身边的眼线都不同,每一步举动都离奇得让人难以捉摸,他好像根本没带着目的,只是过来混日子,顺便蹭吃蹭喝。
不确定,再看看。
于是季长天把包裹重新系好,又站在床边看了时久半刻钟,终于把衣服给人家穿上了。
他的视线将对方从头扫到尾,总觉得他身上有哪里违和,纵然那些恰到好处的薄肌兼具力量与美感,却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太干净了。
他知道玄影卫的训练异常艰苦,能坚持下来的绝非常人,可十九身上竟连一条伤疤也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只有掌心和指腹有握刀留下的薄茧,看起来也挺新的。
而且,他竟然睡着了还能保持敛息状态,收敛气息需要凝神,注意力高度集中,即便是季长天自己,维持“重病缠身”的状态也需时刻注意,稍有松懈就容易露出破绽,所以他从不敢让自己睡得太沉,人一旦陷入深眠,身体就会不受控制。
十九睡得这么死竟不会让敛息解除,怎么做到的?
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维持这样的状态,体力消耗不是一般的大,难怪这么能吃还能睡。
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懂小暗卫身上的秘密,季长天终于放弃了,他心情复杂地在床上躺下来,合眼睡觉。
*
之前中断的梦因睡眠再次到来而续接上,又或者说,这二十年间他总是反复做着同样的梦。
身体很冷,仿佛刚从上冻的冰湖中被人捞出,他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张相同或近似的面孔。
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分裂成了无数片,或胖或瘦,或高或矮,他认不出他们是谁,只看到那无数张脸围着他转,有的在对他嘘寒问暖,有的在冷眼旁观,有的大发雷霆,桌上的茶杯被扫落在地,瓷器破碎的声音尖锐又刺耳,有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共用着同一张脸,却做着截然不同的事,究竟哪一个是他的父皇,哪一个是他的母妃?他认不出来。
不对,母妃已经不在了,这里没有母妃。
眼前的一幕是如此怪诞,他睁大眼睛,想要辨认清楚那些面孔,视野却反而变得模糊,剧烈的头痛席卷而来,他下意识地捂住脑袋,却摸到头上缠着的绷带,以及从绷带中洇出的血。
他看到那大发雷霆的男人转过身,看向他,一步步朝他走来。
季长天猛地从梦中惊醒。
时久关上窗子,阻隔开窗外的冷雨,听到对方起身的动静,回过头来看他:“殿下?”
季长天没应,只慢慢合上眼睛。
屋外电闪雷鸣,雷光将他本就缺乏血色的面容映得愈发苍白。
夏日的天气瞬息万变,这雨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从窗外飘进的雨丝打到了时久脸上,雷声轰鸣,这才将他吵醒。
怪他睡得太沉了,没有早点起来关窗……虽然他自己都没印象他是什么时候躺下睡觉的,明明记得自己应该在洗澡……他已经困得断片了吗?
看宁王这样子,该不会受凉了吧?黄二说一点小病小灾都会要了他的命。
时久莫名有些紧张,他走到床前,轻声询问:“殿下还好吗?”
季长天缓缓抬起头来,头痛从梦中延伸进现实,以至于让他有些看不清面前之人的脸。
他微微眯起眼睛,凝神细观,那人的五官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这张脸明明并没有什么能一眼记住的特征,他却好像能分辨出那是谁。
“小十九。”他道。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双眼睛似乎特别的黑。
“殿下认出我了?”他刚还在考虑要不要把面具戴上。
“我总能听出你的声音,”季长天的语气十分疲倦,嗓音也有些嘶哑,“何况,今晚不是你负责照顾我么?”
提到这个,时久不免有些愧疚,他早就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要不是被雨浇醒,估计要一觉睡到明天早上了。
于是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来弥补一下,向对方伸手。
季长天似乎想要回避,偏头的动作一顿,又终究是没有避开,时久将掌心覆上他的额头,停留了片刻。
没发烧,汗津津的,还有点凉。
还好是自己睡在了靠窗这一边,要是殿下被雨淋到,那就彻底完蛋了。
他放下心来,又问:“殿下可是做噩梦了?”
季长天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无碍,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黄二这个大嘴巴,竟把他幼时那点破事全都抖落了出去,还抖落给了一个皇帝派来的卧底。
不过……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时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问,毕竟黄二说了,让他不要跟殿下提起,正在犹豫,就见季长天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走向桌边:“我曾以为,二十多年过去,我早已将那些事忘了,却没想到……”
他在椅子上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执起茶壶的手微微发抖:“黄二可曾与你说过,我是如何患上的这不治之症?”
时久老实点头:“嗯。”
虽然黄二叫他不要提,但既然是季长天主动问的,那就不能怪他了吧。
“……没想到还是会触景生情。”季长天看着茶杯中泛起的涟漪,仰头将茶水饮尽,不知是不是冷茶的刺激,他低声咳嗽起来。
时久生怕他没着凉,又喝冷茶喝坏了肚子,忙道:“我还是去烧些热水吧。”
“不必麻烦了,”季长天放下茶盏,“我只是不明白,三哥为何要暗算我?自我病后,父皇便很少再来看我,其他兄弟也都当我不存在,只有大哥还愿照拂我一二,三哥偶尔会给我捎来些新鲜有趣的小玩意,我们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我自认为,关系还算融洽。”
时久:“……”
他要怎么告诉宁王,根本不是庄王动的手,是皇帝在栽赃嫁祸,要暗害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照拂你多年的大哥。
这宁王殿下倒是重情,可惜也太单纯了些。
“就像我至今也搞不明白,当年究竟是谁毒杀了我的母妃,又是谁将我推进冰湖,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因我挡了谁的路?”
季长天苦笑了一下:“我在兄弟中只排行第七,无论如何皇位也不可能落到我头上,我与母妃不争不抢,为何一定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他说着看向时久:“小十九,你可否告诉我,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时久:“……”
纵然宁王没有夺嫡之心,可先帝的偏爱代表了一切,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人人都靠猜测皇帝的心意而活,一对备受宠爱的母子,对其他皇子来说已是致命的威胁。
他看着季长天憔悴的面容,实在说不出什么打击他的话,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道:“不是殿下的错,只是殿下生不逢时。”
季长天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从那双深黑的眼眸中看到了怜悯。
玄影卫为皇帝办差,是帝王手中一把锋利的刀,他们本不该有任何个人情感,帝王的命令便是他们生存的准则。
可如今这个,却是人性未尽。
季永晔竟敢把这样一个人安插在他身边,该说是他过于自信,还是过于轻敌?
既然皇兄自己不珍惜,那他不介意代为关照,这小暗卫性子纯粹,是非分明,未尝不可为己所用。
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他也腻了,每次都将身边的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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