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指尖刺入太阳穴,搅动被尘封的记忆。他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
童磨不相信世上有天堂和地狱,更不信有所谓的神明。那只是人类因为内心脆弱,无法面对残酷的现实,而给自己找的借口,是幻想和自我安慰。
他的父母创造出极乐教,将他奉为神子,可他从未聆听到所谓神明的声音。信众跪在他身前忏悔痛哭,祈求他给予指引,妄想从他这得到救赎。
金钱、权力、生命、爱情......人类所求不过如此。在他眼中这些都是虚假的,生命不过短短数载,却欲壑难填。
人类真是好愚蠢。
他可怜他们,于是帮助他们。没有神佛渡他们,那他来渡。只要被他吞进身体,所有的痛苦、痴妄都会烟消云散。这不就是人类所想的永登极乐吗?
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十二年前,极乐教所在的深山天象异变,他被惊动,在山中遇到被雷电追赶的女人。明明是柔弱的人类,却妄图与天对抗,结果只能痛苦挣扎,落得浑身狼狈。
原来真的有天神吗?
他好奇,这女人究竟做了什么会沦落如此下场?童磨见不得人沦落苦难,怜悯她,好心给她一个栖身的地方。
他想帮她脱离痛苦,邀请她成为自己血肉的一部分。却没想到无家可归的迷路羔羊,其实是藏匿爪牙的恶狼。她差点将极乐教毁灭,还带走了他很喜欢的食物。
眼前人跟十二年前样貌大不相同,但那气息,童磨绝不会错认。
童磨明白为什么会对那个小子颇感兴趣了,他与眼前女人有不可割舍的血缘关系。
“好久不见,你离开之后,我可是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呢~今天再遇见真叫人高兴!”
童磨并不觉得愤怒,哪怕红谷曾经将他的极乐教弄得天翻地覆。他欣喜于两人的重逢,再次邀请,“你想清楚了吗?决定好要跟我永远在一起了吗?我可是很钟意你呢~”
红谷按住妓夫太郎蠢蠢欲动的血镰,平静道:“你还没死啊?”
胀相受伤时,她便感应到,化作影子赶过来。
没想到面前是老熟人。
十二年前刚生完胀相,再一次遭遇雷劫,意外遇见上弦恶鬼。当时她处于虚弱状态,没能杀了童磨,今天倒是又一次碰见了,这次......
红谷对着黑暗中的层林,呼唤道:“弥生。”
藏匿在夜色中的黑狼呼啸跑来,朝童磨扑去。
童磨震惊了一瞬,急急令冰菩萨抵挡,他从这匹狼身上嗅到了很驳杂的气味,有鬼的,有人的,还有咒灵的......
弥生身形忽地变大,视线几乎与冰菩萨平行。它利爪一挥,菩萨的手臂就被拍断,张开口直接朝童磨咬下去。
童磨动作很快,当机立断舍弃冰菩萨逃离。
他的血鬼术,对这匹黑狼不起作用。它四肢比玄铁还硬,根本无法冰冻,冰刃砍过连它的毛发都无法削断,冰雾也不起作用。
颇为棘手。
但童磨到底是上弦贰,袭击手段层出不穷,冰藤蔓不时钻出阻碍弥生的动作。
妓夫太郎在红谷示意下上前帮忙。
妓夫太郎帮弥生砍断藤蔓,有了他的加入,弥生的动作快了起来。
弥生造成的响动很大,这片山林的树木全部在战斗中被折断,扬起巨大的粉尘。
战场交给弥生和妓夫太郎,红谷带人退出一些距离,对着炼狱杏寿郎道谢:“杏寿郎,谢谢你救了胀相和伊之助。”
她可以从影子通道快速赶到胀相身边,但如果没有炼狱杏寿郎在,两个孩子肯定不会只受这点伤。
炼狱杏寿郎也受了伤,先前一力扛过童磨大部分攻击,与之周旋,身上大大小小被割出的伤口,最致命的伤口在小腹。
炼狱杏寿郎还在留意童磨那边的动静,见弥生和妓夫太郎稳占上风,便收回目光,哈哈一笑,“猎鬼是我的职责所在!”
红谷拉过人,替他治疗,透过这个少年,好像看到了三十多年前海边的那道身影。
炼狱家,真是如出一辙地正直。
“至于,你们两个......”红谷回头,第一次冷下脸,“回去好好反省。”
胀相和伊之助全程安静如鸡,在红谷出现的时候,就不敢说话。
胀相懊恼,认为自己没有做到一个兄长应尽的职责,不敢反驳。只是把伊之助往身后挡了挡,一力扛下所有责任。
伊之助乖乖牵着胀相衣袖,躲在他身后。
这时,弥生那边已经决出胜利,它咬着重伤的童磨,犬齿贯穿童磨的身体,眼看就要几口将鬼吞下。
红谷喝道:“弥生!”
弥生虽然身体已经超越普通影子,但到底也是由影子做成,鬼的身体内残留的红色彼岸花不至于让它崩溃,但避免不了难受。
黑狼动作一顿,在红谷走到身前时,老老实实趴下张开口。
它没把只剩半边身体的童磨从牙齿上放下,这样只要对方有异动,它一口咬下去就可以直接撕碎。
红谷在弥生面前蹲下,妓夫太郎守在她身边。
童磨的身体在企图重生,但在弥生的口中,生长速度变得很慢。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几乎走到绝路,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我当时果然没看错,你就不是一个普通人类,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死在你的手中。”
他脸上泛着红晕,真正的死亡快要来临前,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爬上心头,这古怪的感觉是什么?
新奇却不让他讨厌。
红谷冷睨他一眼,指甲变尖变长,一指刺入他头颅。
“你在做什么?”这点疼痛对童磨来说不算什么,成为上弦鬼,除了阳光和被日轮刀砍断脖颈,没有其他的弱点。他看不明白红谷的举动,疑惑挑眉。
旁边的猎鬼人都想拔刀将他了结,红谷却出乎意料没有直接结果他的性命。
红谷不答,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但童磨很快知道了原因。
一股陌生的力量顺着红谷手指灌入童磨身体内,与他体内本就存在的鬼舞辻无惨的血液相遇。
她的血液细胞没有一开始就展示强大的力量,而是悄无声息地,一点一滴渗入鬼舞辻无惨的血液中,与之融合。
红谷闭起眼,她的五感变得极为敏锐,追寻着血液的气息,在鬼舞辻无惨的细胞中翻找。
她没有切断鬼舞辻无惨与童磨的联系,只是干扰细胞,把鬼舞辻无惨通过细胞得知的情报替换、抹除,将自己和妓夫太郎等人的影像抹除,然后——
慢慢潜入其中,顺着童磨与鬼舞辻无惨细胞间的桥梁往源头追溯。她小心再小心,压住自己血液细胞的力量,抹去自己气息,佯装不起眼,以免被警惕的对方察觉。
五年前,她怀着坏相与作为上弦鬼的妓夫兄妹相遇。鬼兄妹体内残留的无惨细胞,她无意间发现自己可以入侵细胞,从无惨的细胞中她惊喜看到了有关羂索的记忆。
自影子岛沉没后,羂索就躲了起来,她翻遍整个咒术界,杀了不少与羂索相关的人。
术师、普通人乃至政客......
到处遍布他的爪牙,却处处无法抓住他的尾巴。论躲藏,红谷不得不承认,这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手眼通天,轻易让人无法找到。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羂索的线索。
原来羂索与鬼舞辻无惨的联系这么深,难怪他可以让恶鬼制造骚乱,两人本就是狼狈为奸。
红谷欣喜若狂,情绪激动之下一时不察,被无惨发现,强大的力量猝不及防顺着细胞反噬而来,入侵她的体内。如果不是坏相挡住攻击,她绝对会身受重伤,甚至不得不舍弃这具躯壳,休养好几年。
从此之后,想要找到羂索,鬼舞辻无惨成为她的目标。为了更多的鬼舞辻无惨信息,她将妓夫兄妹的灵魂留下,给他们塑造影子的躯体。
五年来她不停寻找恶鬼的踪迹,想要找到鬼王的下落。但遇见的大多是低级的鬼,与无惨勾连不深。
而到今天......
很难被发现踪迹的上弦鬼自己送上门了,来得正好。
通过入侵细胞,童磨几百年来所做的一切清晰地在她脑中播放,时间不断往后退,一幕幕飞快闪过,直到出现鬼舞辻无惨的身影。
红谷红唇一勾,找到了。
*
吉原游郭,华灯初上,夜之城悄然复苏。
香丽屋,两名秃垂着头,跪坐在地,轻叩房门,“美和子花魁,有客人递来拜帖。”
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古怪响动,似乎有什么掉在了地上,随后才响起一道柔美妩媚的嗓音,“进来。”
得到允许,两人入内,上前将拜帖恭敬递给正在镜前梳妆的女人,女人没接,“放那吧。”
姿态高傲。
这是独属于吉原花魁的底气,想与她一会之人多如过江之鲫,甚至不乏奉上万金为求一睹芳容。
秃察言观色,一人接过木梳开始为花魁梳妆,一人低头清扫翻倒在地的官粉。
镜中人容貌之盛,无愧于花魁之名,扶着梳妆的秃却不敢对上视线,几乎是死死克制住自己才能让自己的手不颤抖。
美和子花魁。吉原名头最盛的艺伎,美貌甚至引得贵族大家倾倒拜服,但她......
“嘶。”
秃大惊失色,几乎立马伏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板不敢喘息,“花魁大人,请饶命!”
屋中另一人也不敢出声,浑身一抖。
屋内,安静了一瞬,镜子前的花魁才淡淡地开口:“出去,告知楼主,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
“是!”
屋内恢复寂静,镜中女人的双眸忽地变红,瞳孔如猫一样竖长。
她便是鬼舞辻无惨。
从童磨遇到柱级猎鬼人,他分了心神过去,略略看了几眼便失去了兴趣,又一个将要丧生在上弦手中的柱而已。
童磨虽然性格不讨喜,但鬼舞辻无惨也不得不承认,论能力,确实从未让他失望过。
鬼杀队,这群人如阴沟的老鼠般繁殖增生、无孔不入,无论杀掉多少人,依然源源不断,无法灭绝,不断给他制造阻碍。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其背后之人。
鬼舞辻无惨残酷一笑,捏碎手中的发簪。
再等等。
很快,他就会让这群人死无葬身之地。
平复好思绪,他把注意力转回童磨那边,如他所想,那柱和其他几人已经被残忍杀害,童磨正在享用。
嗯?
鬼舞辻无惨正要收回对童磨体内细胞的操纵,忽然有一丝异样划过心头。
留在童磨体内的血液细胞一切正常,忠实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监视、收集情报一如往日。但正因太过正常,在他因为鬼杀队而不自觉躁动的时候,依然平静,反而显得有些异常。
他红瞳微眯,闭起眼,将感知放置于细胞中。在自己的血液中终于发现一丝异样,不属于他的几抹气息正顺着自己血液一路往上攀爬,竟是入侵到了自己身体内。
该死!
鬼舞辻无惨震碎了这缕气息,恼怒得将整间茶屋内的摆设轰碎。
他想起五年前妓夫兄妹被灭杀时,似乎也有一股陌生的力量试图侵蚀他的细胞,但很快被他剿灭。
当时他只以为是有人企图对他下诅咒。
难道......
他剿灭掉陌生入侵的细胞,慌乱之下,他干脆直接发动童磨体内残留的细胞,直接诅咒反噬。
到底是谁!
屋外听到动静的众人急急赶来,楼主在一片狼藉中嗫喏开口,“美和子花魁,您没事吧?听说您身体不适,需要我找药师来看看吗?”
他不敢得罪无惨,无惨目前是茶屋乃至整个吉原最受欢迎的艺伎,就算她身边总是萦绕着邪恶又古怪的气息。
无惨平静下来,面上恢复笑容,抬起自己流血的手腕,“刚刚不小心划到了,有些生气,累您跑一趟。”
楼主连忙回道:“我这就派人去找药师过来。”
其他人不敢多待,只留下伺候的秃低眉顺眼收拾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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