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沉默着,不置一词。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带走了令人窒息的空域。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
男人大步走出探视室,雪色的冷光一闪而过,照映着他冷硬的侧脸。
律师满头大汗地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低声请示。
“明总,那…明华渊这边,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起诉吗?”
明烛没有回答。
他只是伫立在纷扬的细雪中,英影挺拔。雪花落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染白了他墨色的发梢,他却浑然未觉。
那双总是锐利深邃的眼眸,此刻却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失去了焦距。
原来她都知道。
却冷静地、沉默地,旁观着。
清京冬日的寒意彻骨,却远不及他此刻眼底的冰冷。
就在这时,大衣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男人眼神渐渐聚焦,迟缓地拿出手机。
他盯着那条短信,屏幕的光映亮了他毫无表情的侧脸。那双眸子里似乎有风暴在无声地凝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
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停留了许久,最终,他只是用力按灭了屏幕,将一切情绪重新锁回那片深沉的平静之下。
他转过头,拂去肩上的雪花。
“计划有变。”
他对律师说道。
…
直到落地,霍知枝也没有等来明烛的消息。
她看着那条已读未回的信息,唇角轻轻扯动,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果然如此。
明华渊已然落网,她这枚棋子的作用到此为止。他连多余的一句敷衍都不再愿意给予。
也好,这样干脆利落的结束,正合她意。
她将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失落清扫干净,很快投入到出国前的紧张准备中。
办理签证、准备材料、处理学校的各种事宜…时间在忙碌中飞逝,将她与清京、与明烛有关的那段短暂插曲远远抛在身后。
冬去春来,春末夏初。
转眼,便已是七月末尾。
“不洗头”的包厢里,乔斑斓抱着霍知枝,哭得毫无形象,眼泪鼻涕差点蹭到霍知枝的衬衫上。
“学妹,你怎么就要走啦,呜呜呜,人家以后想你怎么办!!”
霍知枝有些娇纵地揽着她的腰,附和着,“学姐,我也会想你的。”
看得一旁的肖顷莫名其妙。
他看着乔斑斓一副“这辈子再也见不着”的哭丧架势,连手里油滋滋的烤串都不香了,皱着眉戳了戳一旁的翁楚爵。
“她干嘛哭成这样?”
肖顷语气不解,“哈佛跟麻省理工不就隔了座桥吗?想见还不是随时能见,至于吗。”
翁楚爵靠在椅背上,望着紧紧相拥的两个女孩,只是摇了摇头,并未搭话。
肖顷郁闷地撸完手里最后一串烤肉,像是被乔斑斓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扯着乔斑斓的衣领子往后拉。
“行了行了,别嚎了。我们在哈佛读博后,她在MIT交换,你要是真舍不得她,到了美国就住一起呗。找个离哈佛和MIT都近的地方,多大点事儿。”
乔斑斓被他扯得一个趔趄,眼圈红红的,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神色复杂地瞥了肖顷一眼。
可她最终只是撇撇嘴,什么也没说,默默坐回了椅子上。
霍知枝端起饮料,轻轻抿了一口。
她看着眼前熟悉的朋友,吵闹的包厢,墙壁上斑驳的涂鸦,和窗外深城夏夜湿热的晚风…
似乎她昨日才刚带着满身疮痍来到这里,今天便要和朋友们各奔前程。
时间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却又在回首时,沉淀下满目繁华与怅惘。
趁着肖顷被支去门外买单的空档,乔斑斓蹭到霍知枝身边,眼睛依旧红得像兔子,低声嗫嚅。
“学妹…我这样骗他,是不是不太好?”
霍知枝握住她的手,力道坚定。
“斯坦福也是顶尖的学府,那个研究方向又是你梦寐以求的,教授那么赏识你,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乔斑斓吸吸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况且,我其实也知道,他对我没那个意思...”
她眼睛肿肿的,落寞地望了一眼门外的方向,低低呢喃,“或许...是时候分开了。”
霍知枝攥着她的手背,温声道,“都会过去的。”
像是在安慰她,也像在安慰自己。
散场时,翁楚爵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霍知枝面前,昏黄的路灯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我父母终于下定决心,卖掉了翁氏的股份。”
他声音平静,带着一种解脱后的轻松,“他们一直希望我去我哥的公司上班,但...我不太喜欢。我也申请了国外的学校,准备出去读点自己想读的东西。”
霍知枝浅浅笑着,她想,无论当初秦教授出于什么理由收了翁楚爵为学生,此刻也一定不会失望的。
翁楚爵又道,“我们的项目卖给明日能源,款今天已经到账了,用这笔钱,你应该能在国外生活得很不错。”
他坦然地笑了笑,“我也要和我哥告别了,他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在哪儿。那么...再见。”
霍知枝淡淡挥手,“学长,再见。”
与朋友们在路口道别,霍知枝独自一人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小区里走去。
夏夜的微风带着栀子花的甜香,吹散了些许离愁。
她习惯性地拐进一条小路,这条路她走了无数遍,平日里虽然不算灯火通明,但总有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路头路尾都有监控,她并不担心。
然而今晚,似乎有些不同。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她抬头,发现整段路的路灯竟然都熄灭了,像是约好了一般集体罢工。
一种莫名的紧张悄然爬上心头,她下意识地看向监控角落——那里漆黑一片,指示灯的红色光芒消失了。
只有苍茫的月色落在地上,像是凝了一层霜。
霍知枝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了上来。
她正想加快脚步,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如同幽灵般,毫无征兆地从后方疾驰而来。
接着,猛地刹停在她身边,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门哗啦一声滑开,跳下来三四个身材高大魁梧、面色冷硬的男人,直直挡住了她的去路。
“霍小姐,”
其中一人开口,“有人想见你。请跟我们走一趟。”
霍知枝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四周,大脑飞速运转。
呼救?这条路上显然不会有人。
逃跑?她绝对跑不过这几个训练有素的男人。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些人看着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恐惧,冷静地问:“是谁找我,明烛吗?”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先否定了。
明烛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请”她,尤其是在她已然失去价值之后。
那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显然不容她拒绝。
霍知枝看了一眼那洞开的车门,又看了看眼前几个壮汉。电光石火间,她做出了判断。
硬碰硬毫无胜算,只会让自己受伤。
罢了...她挺直脊背,木着脸坐了上去。
车门迅速合上,飞快地驶向城市边缘。霍知枝坐在一堆男人中间,沉默地望着窗外逐渐黯淡的灯火,心里隐隐有了猜想。
和她有往来,势力庞大得能插手深城的基础设置运作,还能雇得起专业的打手团队。
符合的人选,她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车子几经辗转,最终驶进一个普通的小院。几个壮汉将霍知枝引入一间客厅,对沙发上那人道。
“虞夫人,人到了。”
霍知枝心道,果然如此。
沙发上的女人姿态优雅,穿着一身香云纱盘扣领的连衣裙,目光轻轻地扫过她,浅笑道,“来了,坐。”
听这语气,倒像是迎接什么远道而来的客人。
霍知枝有些郁闷,细眉微蹙着,清清冷冷地站在一旁。
“不用了,虞夫人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我绑过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绑?”
虞文心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弯眉一挑,“看来那位先生误解我的意思了,我说的明明是,好好地把你‘请’过来。”
有什么区别呢?
霍知枝心下烦躁,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虞文心就是个定时炸弹。表面雍容华贵,内里却流淌着与明烛同源的血脉。
自私、冷漠、极致的利己。
谁知道她把自己绑来,又想出了什么阴损的招数。
虞文心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不恼,反而悠悠地捻起一缕保养得宜的鬓发,唇角噙着莫测的笑意。
“不着急,今天请你来,是一起看场戏,我还特意给你留了个VIP席位。”
她伸出涂着蔻丹的纤长手指,轻轻一点。
“不过,在看戏之前,先交个门票吧。”
话音未落,她身后几个沉默寡言的大汉立刻上前,夺走了霍知枝的书包和手机交给虞文心。
虞文心细指捏着霍知枝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点亮免提。
短暂的等待后,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嗓音透过扬声器,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那声音霍知枝已有半年未曾听见,此刻响起,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冷冽。
是明烛的声音。
“什么事。”
霍知枝站在原地,冷眼旁观虞文心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虞文心笑了声,语气竟带上一丝虚假的亲昵。
“儿子,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明烛静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骤然降温,像淬了寒冰。
“虞文心,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虞文心语调轻松,“就是想关心一下你。算算时间,你应该早就见过明华渊那个老东西了吧?怎么样,得知你的白月光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是不是很惊喜?”
霍知枝咽了口唾沫,心下微微沉了沉。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啊。也好,不用她再保守这个刺眼的秘密了。
虞文心慢条斯理地继续。
“可惜啊,半年过去了,你查到什么了吗?没有吧。你那个好父亲,临死前可是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得干干净净。二十年了,就算是你,想从一堆灰烬里找出点蛛丝马迹,也难如登天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身极深的呼吸,随即是明烛压抑着冰冷的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帮你啊。”
虞文心说得情真意切,眼底却全是恶劣的戏谑,“你看,我把这个世界上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找到了这里。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她刻意停顿,享受着这掌控一切的瞬间。
“城东的三号仓库,你的小情人霍知枝在那里。城西的七号仓库,那里放着一个铁盒子,里面有你那位白月光的照片。”
“三十分钟。你只能选一个地方去。如果时限到了你没出现,或者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接近了那两个地方——照片会立刻被销毁。至于霍知枝会怎么样,那我就不能保证了。”
霍知枝在一旁听完,难以置信地蹙眉。
虞文心到底在搞什么,狗血小说看多了吧?
况且,这天平两端放置的筹码也不匹配。
她只是个被明烛利用完的棋子,怎么跟他心心念念几十年的白月光相提并论呢。
荒谬可笑。
电话那头,不知明烛是否和她抱着同样的想法,他沉默了几息,再开口时冷静得近乎反常。
“为什么?”他问。
“虞文心,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恨明氏?”
虞文心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又笑了。
“已经开始计时了,你倒是不急。行啊,你想聊天,我陪你。”
“为什么?因为明家毁了我最珍贵的东西。”
“我说过,明慈的死与我无关。”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深沉的叹息,“我也从未想过要争夺她的股份。”
“你胡说!”
虞文心的声音陡然尖利了一瞬,但很快又强行压了下去,只是呼吸略显急促。
明烛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失态,继续用那种剖析般的平静语气说道。
“因为明慈的死,所以你平等地憎恶每一个流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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